長泉一臉委屈,向公子言道:“二叔,你看他如此目中無人,我大苑那麼多精兵強將,就說在座的諸位,哪一個不如他了?他卻大言不慚,好似我大苑除了請他前來外,便無法可施了!”
一旁的宣儀也望向了我,雖然目光中依然冷漠,但她畢竟是在注視我了,我心頭不由一陣發緊,臉龐開始燥熱,喉頭發幹。若是被長泉這麼個女子問住了,以後宣儀還能看得起我麼?
我清了清嗓子,朗聲道:“公主所言不差,大苑精兵強將,任哪一個出來,我公子離都未必是對手…”公子言插言道:“殿下過謙了…”我沒有理會,繼續道:“但不是我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廖軍六萬大兵壓境,更有文韜武略無不精熟的僮不機為大將,此番陳兵長庸關,隨時有窺測之意。長庸關守軍不過兩萬五千,名將歇同又與大居對峙於樊城,國內再無可派之兵,不知公主以何對之?”
長泉冷笑道:“殿下所言俱實,我大苑有西線之憂,無法全力顧及北方,但要說憑殿下單槍匹馬前來便能解我壽春之困,恐怕有點危言聳聽了吧?”看來苑國與許國的密約內容在座之人泰半不知。
當下我笑道:“我雖單身前來壽春,但我身後可跟隨著百千名大許戰將,十數萬大許精兵!若是本殿下在壽春有所閃失,我大許能不聞不問麼?”
長泉呆了一呆,恍然道:“原來如此!”臉上笑意見起,想來心放寬了不少,但旋即又不甘心就此放過我似的,嘟噥道:“說來說去,還是靠著你們許國的眾多兵馬,卻未見你有何過人之處。”
宣儀眼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忽兒,扭頭轉向公子言,雪白的脖頸在高聳的領口間閃露出來,令我胸中一震,看得失神,渾忘了長泉對我的挑剔言語,一時間不知所措。
隻覺有人在我身後大聲喊道:“殿下!殿下!”我這才回過神來,發現一旁的公子言眼神望向他處,一臉尷尬和無奈,宣儀望著公子言稍顯不安,而長泉則臉現怒意望著我,不屑之情再次表露無餘。
轉過頭,原來是容午耬端著酒杯,向我道:“殿下之言已打消我心中諸多疑慮,末將敬殿下一杯,望殿下賞光,以恕末將適才不敬之罪!”
宴席散後,夜已很深,公子言帶著商卻和施賓來到驛館臥室與我密談。商卻道:“壯士今夜表現超卓,想來已取得眾人信任,尤其作出迷戀宣儀公主之態,更是叫絕!在下於屏風之後偷聽偷看,實在佩服得緊!”我一聽便明白商卻如此說,等於為我借口開脫,恐怕公子言為宣儀吃醋而誤了大事,心中歎服,此人心思細膩靈敏,日後定要小心,切莫露出痕跡,被他抓住了什麼把柄。
公子言笑道:“壯士以刺客為生,實在是辜負了這番才智武功啊。不如此間事了,隨我去往國都,我定舉薦壯士出任要職,一展抱負!”說罷,殷切的看著我。
我心中一凜,不知公子言是真的愛才還是以話趁機試探,但這幾日觀公子言為人,不像心計深刻之人,雖說如此,仍要防範那個城府頗深的商卻,便道:“不可,在下江湖閑散慣了,不願為官,到時指望公子能多給些盤纏,放我歸鄉才好。”
公子言見我不願意,隻好歎了口氣,商卻則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眼光望著我,隻看得我頭皮發麻。
夜深人靜,我躺在床上,宣儀靈轉的眼波和輕婉的歎息始終伴隨著我,令我輾轉反側,無法入眠。正思量間,忽聞窗外清風響起,我一愣,立時警覺,飄身下塌,手提飛鴻劍,躡蹤無聲到達窗下。聽著窗外的呼吸聲判明方位,一提氣,左手格開窗戶,閃電般探了下去。指尖觸到一人衣襟,順勢往下滑,拿捏到此人腰間要害之處,勁力微吐,使其動彈不得,隨即肘向回帶,低喝一聲“給我進來吧!”將此人從窗口硬生生扯進屋內。
這幾下擒拿手幹淨利索,靈如脫兔,此刻施展開來,連自己也覺滿意。再看那人,黑衣蒙麵,嘴角咧著,顯是被我這幾下手法弄得不輕,額頭冒出數粒汗珠。
我鬆開手,微微一笑,道:“閣下何人,深夜來訪,為何不走正門?”他緩緩站立起來,一手揉著腰,一手拉開蒙在臉上的黑布,躬腰施禮道:“屬下寅歌,參見秦大人!”
我一愣,再看此人卻竟然是我此行帶來的城守軍頭目寅歌,於是歉然道:“原來是你啊,得罪了,身上疼麼。”寅歌見我一臉歉意,忙道:“不妨事,大人當真了得,眨眼間便製得屬下動彈不得,不想大人除了劍術外擒拿手功夫也竟然如此高明,屬下能有幸一見,這點痛楚算得了什麼?”
見他說話這般伶俐,我也不禁歡喜,笑道:“你不走正門進來,卻在窗下偷偷藏著,我故此不知啊,便是委屈了你了。”寅歌道:“屬下等跟隨大人蹤跡來到壽春,兆行領他們在城外僻靜處駐紮了,我則隨即潛入城來,本打算待大人宴後便來聯絡,無奈這儀館戒備森嚴,故此耽誤了許多時辰,才摸了進來,正盤算如何從窗外跳進來呢,嗬嗬,不巧卻被大人抓進來了。”說罷嘿嘿笑了一下。
由於苑軍大都駐守在壽春以北五十裏的長庸關,而與廖軍也並為開戰,故城內仍如往日一般商賈繁榮,並未戒嚴,為何我的驛館警備森嚴呢?略一思索,我道:“寅歌,除了我這裏,城裏其他地方戒備情況如何?”寅歌緩緩點了點頭道:“那卻不曾。想來大人也已明白,您被軟禁住了。”
除了公子言等人知我底細外,誰還敢對大許二殿下公子離如此對待?想必是商卻的主意,此人怕我不願假扮中途溜走,故意派人看住我,嘿嘿,若是如此,那到不懼,待我事成之後,你這點人還能留得住我麼?”想明白了心就立刻放了下來。
我道:“寅歌,你們現在去給我探查一件事,今日宴上來了兩位公主,一名長泉,二曰宣儀,此二人到這壽春來做甚?她二人到底是何來由?所為何事?有何愛好所喜之事,都給我探來,對此二人切不可等閑視之!”說到後麵我更加重了語氣,心中暗自好笑,以如此正大光明的理由派遣手下探聽宣儀的私事,這對我來說可是頭一遭。可我又不好意思向公子言等人打聽,隻好出此下策了。
寅歌躬身尊令,卻麵露難色,道:“大人駐地如此戒備,日後聯絡卻是不便呢!”我皺眉想了想,道:“那卻如何時候?”寅歌道:“這樣吧,待我下次再來之時定能幫大人想出一個好辦法!”我點了點頭,道:“那你去吧,多加小心!”寅歌一抱拳,應聲“是”,飛身躍出窗外,輕身功夫卻是不賴!不由我心中暗讚。
第二日一大早,驛館外人馬攢動,十分熱鬧,一問身邊之人,是公子言帶領壽春貴族官吏前來迎我。公子言進到門來,商卻捧上官服,我穿上竟然十分合身,卻原來是來壽春的路上,公子言已命人望壽春通信,找了壽春當地裁縫照公子離身材尺寸定作的,所幸我與公子離身材差相仿佛,便幹脆給我換上。隻是官帽上高聳的象牙尺及寬大的袖袍令我渾身有點不自在,暗道還是將軍服色好,頭頂短嬰,身披鎖甲,別提有多威風多殺氣了!
守牧府前院為公堂辦公,後院花園居住,可景軒平日也隻在這裏辦公,並不住這裏,他貴為子爵,壽春又是封地,在城內成外自有更大的院落,因此這裏略加收拾便讓給了我。
上得大堂,公子言手捧苑伯旨意,立於案前,我率眾人在大堂前跪下,接受苑伯赦封。公子離雖貴為許國二世子,但既要受封為壽春守牧使,便須以君臣之禮相待,這卻容不得半分摻假。我一邊跪聽公子言宣旨,一邊心中發笑,若是苑伯知道他所赦封之人是我秦申,不知會作何感想?哈哈!
照例一國之君分封了一方大吏後,此地除受國君掌控的軍隊及貴族不受地方大吏調配外,其餘一切政務和治安均由該地守牧使管理,隻需按年向國君供應事前協定的歲貢,諸事皆由守牧使定奪,此課堂下一眾官吏今後的前程都在我的手中,無不畢恭畢敬向我俯首!這般風光,便是我任居國護衛長時都未曾有過!
我穩坐大案之後,公子言和景軒分坐兩旁,其餘諸人分立於兩側,大堂之上十分肅穆。得意過後,我嗬嗬一笑,道:“來人,給容將軍看坐!”府吏抱上圓凳,容午耬謝禮後落座,臉現感激之色。容午耬及麾下近兩萬軍士受苑伯掌控,並不歸我節製,今後辦事還需這位掌兵的將軍幫忙,我當然要在各種場合顯示我的好意。
我清了清嗓子,正想發號施令,過過守牧使的幹癮,忽然頓住,因為我發現自己對政事實在不怎麼高明,此刻竟然不知道該幹什麼。猶豫了片刻,隻好道:“各位,本人秦…”得意之下,差點說漏嘴,我連忙改口:“本人情況未明,今日便不說什麼了,各位都各歸原職,好生操理所轄事務…”堂上諸人聞聽此言,均自臉露微笑,有些人輕輕舒了口氣。我繼續道:“待本人熟悉情況後,再作定奪。各位做得好的,我不會虧待了你,要是敢有玩忽職守之人,我也不會給各位存留情麵!”眾人聽到這裏,本來舒緩的神色又是一緊,大部分人都麵麵相覷。
見此情狀,我暗自好笑,左右相詢了公子言和景軒,見他二人無話,便喝道:“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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