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3)

回到守牧府,已是夜深人靜了,我推開臥室,準備休息一下,忽然聽到床邊有輕微的呼吸之聲,我立時屏住氣,手握血鴻劍,慢慢踱了過去。

那呼吸聲急促起來,床邊躲藏的人忽然開口道:“是秦大人麼?”我一聽便鬆了口氣,道:“是寅歌吧?”

那人嘻嘻一笑,從床角跳了出來,果然便是寅歌。隻聽他道:“秦大人飛鴿傳書我們已經收到,十個弟兄也都混入城中了,大人府中忽然進了一批傭人,所以他們也不便入府,但都在大人府第周圍,可以隨時聽從大人調遣。”

我向寅歌說了商卻的計劃以及這幾日接下來我的打算和分派給他們的任務,寅歌都一一遵命,然後便趁夜色悄悄出門而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把祁猴兒叫過來,讓他準備一下,在西門外擺擂台選拔城衛軍西營武官。祁猴兒一聽大喜,叫道:“好啊,妙啊!這下子有好戲看了,說罷,在我叮囑了兩句後興衝衝去了。

西營目前有五百名軍士,軍官為四名卒長、二十五名兩司馬,根據我的安排,這次擂台比武不分壽春本地人、當地人,不分年齡大、年齡小,隻要是願意上台比武,能夠進入前三十名的,士兵可以升軍官,百姓可以入軍隊;技不如人的,就算是軍官也要堅決拿下,願意繼續從軍的,降為士卒,不願意的,發餉打發回家。

一方麵讓祁猴兒去準備布置,一方麵我把施賓請來,向他說了我的想法,施賓畢竟是城門尹,這些門麵上的禮數是要關照到的。施賓聽說我有此意,笑道:“申兄高見,如此一來,定能選拔出可用之材,屆時刺殺廖慕把握便多一分了。”

到得午時,人們紛紛往西門外湧去,大街上人潮擁擠,甚是熱鬧。施賓也坐不住了,笑著告辭出門,向西而去,觀看比武。有祁猴兒在現場看著,我估計出不了太大漏子,這幾日裏我看他頭腦靈活,辦事也還得力,除了武藝一項毫無根基之外,借以時日,定是一個可用之才。

西門外擂台比武我可不能去,一則避嫌,二則要應付眾多前來拜會求情的貴族官吏。別看城衛軍卒長、兩司馬等下級軍官職卑位低,可油水卻著實不少,許多貴族官吏好不容易才將自己的子弟塞了進來,原指望從軍之後依靠後台能夠較快升遷,不想我這麼來一個擂台比武,那些酒囊飯袋如何保得住托關係才弄來的軍官帽子呢?

我擺出一幅拒人於千裏之外的臉孔,那些貴族官吏百般告饒,我都一一回絕,理由很簡單:如今廖軍大兵壓境,非常時期,選拔非常之士擔任軍官,方可加強城衛軍的戰力!

將這幫齷齪官吏打發回去之後,我坐在大堂上,盤算起來。寅歌帶來的十名城守軍精兵通過比武,當可入圍,到時候一一任命為卒長和兩司馬,由他們來整肅操練著西營的五百名城衛軍,那我到時候帶著幫軍士前往截殺廖慕,成功的機會當可大為增加!

到了傍晚時分,府門大開,祁猴兒頂盔貫甲,雄赳赳的帶領著一幫壯漢魚貫而入,神色間甚是得意。來到大堂之上,他讓這幫人列隊排好,向我躬身道:“起稟大人,城衛軍西營新選軍官三十名帶到,請大人訓示!”

我一一打量過去,他們衣冠穿著各自不同,其中十個人便是與我一同來到壽春的城守軍精兵,他們果然不負我的期望,俱都入選。當我視線掃到最後一排時,一個熟悉的身影跳入眼簾,我心中一震,這不是長泉公主麼?

長泉躲在最後一排,衝我擠了擠眼睛,扮了個鬼臉,笑吟吟的麵露得色。我立時醒悟,她昨夜向我提出建議擺擂比武,原隻不過是為了她能加入城衛軍!我連呼上當,心中實在不甘。這位公主是公子言侄女,歇同的寶貝明珠,如今以正大光明的方式入了城衛軍西營軍官之選,我以後辦事可不方便了。心中默算一遍,打定主意,給她個軍需供應之職,免得在我麵前礙手礙腳。

寅歌在第一排,雙手背負身後,昂胸挺頭,雙腿分八字站立,目不斜視,一幅標準的城守軍閱禮儀姿。我不禁暗自點頭,果然不愧是居軍精銳的城守軍軍官,氣宇如此軒昂,以他的武功,這第一名當不在話下。

我懶洋洋的道:“各位,隻說一句,跟著我,吃香的喝辣的,大夥兒好好給老子幹!”

從這些人的衣著來看,大半都是普通士卒,他們平素雖身懷武藝,但因身份地位卑微而無法得到升遷,此外還有少量布衣服色之士,他們則更是連想都不敢想能有當官的機會,此刻聽到我的話,都臉現興奮之色,一幅雀躍欲試的神態。

頓了頓,我又道:“至於各位的軍職,我可以告訴大家。目下西營空缺一名尉佐、四名卒長和二十五名兩司馬。據本官想來,既然各位是比武入圍的,咱們就按照各位擂台比武的名次,一一授職!”

說完,我向祁猴兒示意,他便開始宣讀比武名次:“第一名:苑英!”我一愣,心中暗自奇怪,怎麼竟然不是寅歌?難道這壽春還有武藝高過寅歌之人?苑英,苑英,苑…英…這是何人?

從隊列最後排轉出一人,嬌聲道:“苑英叩見大人!”語調婉轉,身姿婀娜,不是長泉卻是誰?我一呆,轉頭望向寅歌,隻見他頭輕輕低下,臉上微露慚色。

我忽然想起,當日寅歌曾向我稟報打探來的消息,這長泉閨名正是英兒!這可如何是好?尉佐之職乃是城衛軍西營副職,位置關鍵,定然不能授予長泉的。倏忽之間,我心中念頭急轉,嗬嗬一笑,道:“姑娘真是女中豪傑,竟然在此次比武中拔得擂台頭籌,本守牧使十分欽佩!為褒獎姑娘勇武,我特決定,超次拔擢,委任姑娘守牧府軍漕司之職!”

軍漕司乃是與城門尹職級相當的軍官,隻不過一個在大營領兵,一個在守牧府參讚,職級雖同,但一個手掌實權,一個隻有虛名。既然不想讓她幹預西營事務,幹脆就把她留在身邊,她若是有什麼異常舉動,我也好隨時看在眼裏。至於原來的軍漕司,那是原城門尹崇柘之弟,我早就看著不順眼了,待會兒找個什麼理由把他開革就是。

長泉一聽,臉上頓時沉了下來,撇著嘴應了聲“是”,退到一旁。

我笑著望了望長泉,轉頭示意祁猴兒繼續宣讀名次。接下去便沒出什麼大漏子了,寅歌第二,其餘十名城守軍精兵都進了前二十名。我便依照名次,一一授予官職。寅歌出任尉佐,其他幾人分別占了三名卒長和七名兩司馬。

授職已畢,我命眾人回營重整軍務,然後起身會後院歇息。身後腳步響起,長泉卻跟了進來。我也料到她定然如此,不理不睬,回到花廳,命人沏了茶,一言不發,緩緩啜了起來。

長泉也不說話,順手拿起茶碗一飲而盡,然後重重的扣在桌上,臉色漲紅,緊盯著我。

隔了半晌,我手撫臉頰,自言自語道:“看來我還真是長得俊朗瀟灑,竟惹得公主殿下觀瞧不止,唉,非我之錯,非我之錯啊!”長泉氣呼呼的道:“不知我什麼地方有不是之處,世子殿下要如此待我?”

我故作驚奇道:“難道我什麼地方有怠慢之處麼,竟令公主如此說我?”長泉一臉委屈,抗聲道:“你不是說了按名次授官職的麼?為何不讓我作尉佐?為何要讓我當什麼空有虛名的軍漕司?”

我笑了笑,慢悠悠的道:“軍漕司出謀劃策,參讚軍機,乃守牧使身邊最為得力之人,不想公主卻隻當它是個閑職。但不知公主以為,蒼鷹之所以能直上九霄,竟是為何呢?”

長泉隨口道:“那是因為它有高舉的雙翅,這又有誰不知?”

“然則我盼公主做我有力的雙翅,扶我直上雲霄!不知公主願否?”

長泉一呆,凝視著我,好半天,緩緩而又堅定的點了點頭,道:“好!我答應你!做你的雙翅,伴你高飛!”

我忽然覺得花廳之中寧靜之極,對視著長泉,我心裏不禁怦怦跳了起來。良久,長泉赧然一笑,扭過頭去,隱隱然嬌羞異常。

忽然門外有人稟道:“軍漕司崇莫大人求見!”聲音不大,卻仿佛驚雷一般打破了花廳中的沉靜,我赫然驚醒過來,口中應道:“著他進來!”

門外進來一個矮胖之人,拜服在地上道:“小人崇莫扣見大人!”我冷冷道:“起來吧。崇大人來此所謂何事啊?”崇莫小心翼翼的道:“外頭傳言大人要委任他人出任軍漕司一職,這般謠言,我是不信的,但不知大人可曾聽說?”

我嗬嗬一笑:“原來你聽說此事了,那我告訴你,這不是謠言,你現在就回去辦理手續吧,這軍漕司一職,我交給別人了。”

崇莫愕然道:“原來果有此事!”隨即不服氣得道:“但不知大人因何免我之職?”

我語氣一塞,這還真不好找理由,正盤算著,長泉在一旁冷冷道:“你的事情,我們正在查察,在沒有得到證實之前,你暫時回家將養,這也是避嫌之意。”

崇莫一愣,側頭觀瞧,立即拜服在地,道:“原來是公主殿下。”長泉哼了一聲,道:“崇莫,你的職務暫時由我來接管,你還有什麼話說麼?”

崇莫叩首道:“公主殿下有令,小人莫敢不從!”說罷,無奈的退了出去。

我不禁有一絲意外,看來把公主爭取過來,對我在壽春的行事可著實有利呢。

我笑道:“公主殿下派頭還真是唬人呢,三言兩語便將這人打發了,省了我不少事。”

長泉笑道:“那也不光是唬人,昨天咱們不是在長庸關聽那軍需官發了一頓牢騷了麼?我想這其中定逃不了崇莫的幹係!”話雖如此,畢竟笑意中帶有些許得意之色。

我訝然道:“噢?原來崇莫這小子撈了不少油水?看來是該好好整頓一下壽春的政務了!”

長泉道:“正是呢。可以先從主簿那裏查起。”

我肅然道:“此事就交由公主殿下辦理,務須查察清楚,讓這幫貪官汙吏把吞進去的錢都給我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