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全)(1 / 3)

你嚐試過情感迸發的滋味麼?我嚐試過,絕對的妙不可言!那種從心裏如泉湧般透出來的力量,令人胸口起伏跌宕不止,如雷擊、如浪打,說不出的痛快,卻又說不出的酸楚。

當長泉撲在我懷裏流露心跡的時候,我嚐到了,一陣暈眩,一陣清醒。什麼身份懸殊,什麼地位尊卑,統統拋諸腦後。就是一個勁兒的對自己發誓,要好好保護她一輩子。

我們兩個緊緊相擁在一起,不知是悲是喜,隻覺天地茫茫,卻隻能容納我和她兩個人。

長泉擦幹淚,笑顏綻放,仰頭望著我,淚珠仍在眼中閃爍,羞紅著臉,一句話不說,便又將頭埋在我肩膀上。就這麼緊緊地相擁,我小心的親吻著她的長發,使勁的呼吸著她身上的氣息。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天色已然大亮,我不再猶豫,準備將一切都告訴她,告訴她我不是公子離,告訴她我是秦申,告訴她我此行的目的,告訴她我的歸路。

剛剛張口,卻已被她捂住了嘴,長泉輕聲道:“什麼都先別說了,咱們先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我們一定要安全的離開,然後不管去哪兒,我都跟著你!”

我點了點頭,不再多言,轉頭仔細觀察起這個漁村來。漁民也該出河捕魚了,雖然因為苑廖兩軍在這一段洪河的兩岸對峙,但一來並未真的開戰,二來漁民畢竟是漁民,他們生長在河邊,離開了洪河的河水,他們注定衣食無落。因此,有些漁民已經在漁船上做著捕撈前的準備,隻是人數少了許多。

長泉也在看,看了一會兒,她扯著我的衣袖道:“看上去沒有什麼危險,可我心裏總覺得很不舒服,要不,咱們繞過去吧。到前麵再找別的漁船過河,你說呢?”

我心裏也很懷疑,自從渭驛刺殺得手後,這一路逃往竟然十分順暢,那些追殺的廖軍都去哪兒了呢?伯符的追兵真的被我遠遠甩開了麼?可轉念一想,我的安排應當是十分周密的,所選擇的這條逃亡路線,連容午耬都不清楚,他隻知道把船交給我,至於具體的出發和接應地點,我一再叮囑過寅歌千萬別透露出來。所以,知道我要從這裏逃走的,絕對沒有別人了!

想了想,我還是決定進漁村找他們,最後的成功就在眼前,說什麼我也不甘心放過眼前這個苦心積慮想出來的好辦法。我轉頭向長泉道:“你留在這裏,我先進去看看,沒有情況就喚你出來。”

長泉搖頭道:“不!我要跟你一起去!”

我笑道:“別擔心,我看過了,估計沒有問題。而且如果真出了問題,你還可以想辦法逃走或是救我,咱兩總不能一塊兒被人家捉住吧?”

長泉猶豫著點了點頭,叮囑了幾句,我便小心翼翼的從林子中鑽了出來,向那艘大船走去。

我屏住氣,謹慎的接近大船,忽見船艙中走出一個人來,頭包漁斤,一身麻衣,見我之後眼神放光,一躬到底:“大人,屬下等侯多時了!”此人正是兆行,他一直帶領跟隨我的那些屬下在壽春外等候,此刻又和寅歌一道乘了容午耬的快船來接我。

我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下,快步走了過去,笑道:“弟兄們都好吧?咱們這就……”話未說話,一腳踩空,身子直墜了下去,卻原來踏進了一個陷坑裏。

我大驚,來不及細想,雙腿平劈一字,足尖繃緊,勉強點在陷坑的邊壁上,身子懸在半空,往下一看,陷坑底部立著無數尖樁!我心裏倒吸一口冷氣,大事不好!

正待提氣上躍,一支長矛帶著風聲呼呼砸了下來,勢頭猛烈。我頭一偏,矛頭拍在陷坑的土壁上,帶起一陣灰塵和石子。小石子彈在臉上隱隱作痛,這倒也罷了,那些灰塵卻十分迷眼,我隻得將眼睛閉上。

頭頂上這長矛接連的砸下來,勢大力沉,逼的我十分難受。此刻身在半空,全賴足尖一字平叉在陷坑土壁上,全身重量聚於一點,那土壁卻已經撐不住了,逐漸鬆動開來,我身子也一點一點往下沉。

我閉著眼,全憑耳畔風聲辨別長矛砸來的方向,身子慢慢接近坑底,心頭百計急轉,卻是毫無辦法。

隻聽又是一矛當頭砸到,我再無躲閃之機,隻得架臂硬擋,隻聽“啪”的一聲脆響,長矛被我硬生生擋折,我也隻震得虎口酸麻,五內翻騰。

但此刻傷痛已然完全顧不得了,我忍著疼,施展擒拿手,指尖順勢搭上斷折了的矛杆,運勁往懷內一扯,上麵使矛之人剛剛使力反向相抗,我卻又鬆勁一放,使矛之人來不及回勁,力道向後一泄,我回力一拽之間,長矛頓時落入我掌中。

我將矛杆向下一杵,借勁身子騰空而起,頭頂忽然又是一劍橫掃過來,我閃電般血鴻長劍出鞘,“嗆啷”一聲,敵劍斷為兩半,我身子也躍出了陷坑。身後有人梟鴞怪笑道:“好劍!”

我回頭一看,此人白衣勝血,腰間紅帶飄飄,正是前晚在壽春郊外小山上見過的公子言義兄、廖國大貴族伯常家的長孫伯恒。伯恒身側站著十個人,我一一望去,其中一個正是兆行。隻見他嘴角含笑,神定氣閑,表情中隱隱有譏諷之意。我心中頓時明白了,我的行蹤之所以會被公子言完全掌握,自然是此人的功勞!什麼飛鴿傳書,也是此人搞出來的把戲,那等於讓我自己將行蹤向公子言稟報了,我卻還傻呼呼的一直不知!

看來此番要想逃出去勢比登天,除了眼前這些人以外,漁村的路口、屋頂、漁船之上都站滿了手執兵刃的武士劍客,足足有數百人之多。我呼吸一滯,一顆心直沉到底。

我恨得牙根兒直癢,向兆行怒道:“原來向敵人報信的奸賊是你!”兆行嘿嘿一笑,道:“我原本就是我家公子身邊的人,到居國參軍,隻不過是奉命行事罷了。”

我沉聲道:“寅歌呢?其他人呢?”兆行笑道:“小寅他們太也不識時務,如今已然去黃泉路了。秦大人不必著急,你們馬上就可相見!”

我心頭一涼,想起寅歌純質樸實的笑臉,一陣難受。

忽聽伯恒身旁一位老者語調滄桑,向我道:“你便是秦申?”這老者似乎十分懼怕寒冷,身子裹在絨毛裘衣之中,雖未到嚴冬,手中卻已經捧著一個做工精致的暖爐。

此人話語冰冷無味,就好似並非從人口中發出,而來自石頭相撞所出一般,令人無從捉摸,卻又有一種威嚴。事已至此,再隱瞞也毫無用處,我隻好點頭道:“正是!”

那老者又道:“公子離是你所殺?”

我微覺奇怪,難道這老者是許國來的麼?為何在此時突然提出這個問題呢?心中不解,暗自思量。想了片刻,心中忽然跳出一個人來。

以前身為刺客之時,行走江湖,聽聞江湖中人常常言道,若想求證什麼事情,最好的方法便是去找長知家,因為長知家的人,說出來的話從來就沒有過假的。而要想讓長知家的人為你作證,也並非輕而易舉的事情,往往一句話便要付出百金之資。而沒有錢的俠士們,便要獻出自己武功中最得意的一招絕學。因此,長知家乃是江湖中首屈一指的大富,又因為武學上身兼百家之長,實力超群,故而屹立天下數百年不倒。

隻是縱然將長知家的人請了出來,所求的證言往往也並非能夠如人所願。因為長知家的人隻說自己看到的東西,往往一句話反而令雇主身敗名裂。也因為這樣,長知家人說出來的話,從來沒有誰懷疑過;而長知家的人,更沒有誰願意招惹,與長知家為敵,便是與整個江湖為敵。

長知家的家主是長大先生,近十年來已然足不出江湖了,聽說是在閉關修功,這些年來家事都由長二先生照應。據說當年曾有雇主以千金之資求長知家為證,長二先生便去了,可結果證出來的話卻令雇主一家灰頭土臉,雇主的長子更因此羞憤而死。後雇主暗地裏報複,派人冒名以求證為名,獻上絕學內功心法,卻將心法中的順序顛倒,令長二先生走火入魔。其後長知家多方求索各種珍奇藥材和高明的醫士,才將二先生這條命保住,但從此落下了畏寒的毛病。那雇主一家此後被江湖中人自發聚眾鏟除,已然慘遭滅門之禍。

難道此刻眼前之人便是長二先生麼?長知家根據資費的多寡和求證之事的分量選派人證,長二先生是一家之主,不是輕易能出的。若是此人確實為長二先生,則伯恒此舉可真是出手豪闊了。

正在思量之際,那老者再次重複道:“公子離可是你所殺?”語氣中更多了幾分威壓。我脫口問道:“敢問老丈可是長二先生?”

那老者含額示意道:“正是老朽。請問閣下,公子離可是閣下所殺?”我一聽便暗叫不好,伯恒請出長二先生,用意十分明白,便是要落實我秦申殺了公子離一事,此事若由長二先生證實,許國和居國便有一場大戰啊!

我心中為難已極,按說公子離確實由我所殺,此事公子言、兆行等都可為證,我是百無抵賴的。隻是若然就此承認,後果卻不堪設想,也正合了伯恒與公子言的心思。到底該怎麼辦呢?

我萬般無奈之下,隻得道:“二先生,公子離確實乃我所殺,隻是其中內情十分複雜,實情乃是公子言設計誘我殺了公子離,我當時並不知情啊!”

此言一出,伯恒仰天大笑:“秦申啊秦申,好漢一人做事一人當,你又何必拉上旁人。嘿嘿,若是強拉上別的人也就罷了,為何要反誣我義弟呢?誰人不知他乃敦厚耿直的漢子,天下最重義氣的君子?”

伯恒身旁之人也都笑了起來,其中兩人卻是崤山雙鷹!我心中一沉,這崤山雙鷹乃是刺客中的另類,殺人從不隱姓埋名,每每得手之後還要四處宣揚,因此盛名傳揚江湖,前往崤山雇他二人行刺之士趨之若鶩。雖然因此也結下無數仇家,但二人武藝實在高強,前去報仇的劍客從來沒有成功過。

長二先生卻隻是默默地聽著,一句話也沒有說。

那崤山雙鷹笑著道:“秦申,自三年前一別,不想你竟沒有絲毫長進啊!”我苦笑道:“二位老兄不做刺客營生了?”

雙鷹中的白鷹道:“不錯!我二人為伯恒兄大義所動,決心為天下出力,再也不做刺客了!”黑鷹眼睛一翻,道:“秦老弟,當年咱們三人合作起來十分順暢,我二人也敬你武藝高強,不如就此留下,替伯恒爵爺效力,幹些大事,你看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