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上)(1 / 3)

我打了個手勢,和宣儀一點點從小屋後挪了出來,到得花園之外,才長輸了口氣。宣儀道:“跟我來,我知道庫房在哪兒。”我點了點頭,跟在她身後,專走僻靜小道,繞過巡守的護衛,來到一排廂房前。

正中一間廂房門前上了一把大鎖,門口有兩個長者值守。這二人約摸四五十歲年紀,太陽穴高高鼓起,一看便知是內功精湛之人,此刻正裹著大棉毯,蹲在台階上罵罵咧咧的喝著酒。左邊一人道:“大哥,你我兄弟投奔公子,難道竟是給他來看庫房了?真是不拿英雄當人看,什麼玩意!”

右首之人噓了一聲,道:“小聲點!你剛才罵了半天了,我不說你,你也就完了,怎麼還不收口?不是公子爺不拿我二人當人物對待,而是庫房裏有重要東西要看護,一切過了今夜就好了。你也別再多嘴了,小心公子聽見!”

左首那人喝了口酒,道:“哦?什麼重要東西,要我二人在著寒風中受凍?想當年你我縱橫淮北之時,幾曾受過這罪?”

右首之人嘿嘿笑了幾聲,道:“兄弟,好漢不提當年勇,既然你我都選擇了跟著公子爺,便好好隨公子爺幹,待將來打下這一片大好江山,封侯賞爵,那也是指顧間的事了。”

宣儀衝我使了個眼色,便要上前動手,卻被我連連打手勢製止。眼前這二人宣儀不認識,我可是見過。左首年歲略小的是白衡,右首稍大的長者是白嵩,二人是淮北白家拳門的高手,便是現在白家拳門掌門白富之來,也要管他們叫師叔。五年前我出道未深之時,曾在一家客棧之中見過他們出手,二人拳勢端的沉狠無比,聯手將前來找他們尋仇的嶺南劍客封竹子和門下弟子十三人打得铩羽而歸。此刻要想勝過他們也許可以,但要不驚動公子言卻是萬萬辦不到了。

宣儀見我不動手,便也按住沒動,隻是看著我,等我訊號。我正自苦苦思索救人之法,卻見白衡將酒碗擱在台階上,起身向外走去。白嵩道:“兄弟,你去哪裏?”白衡笑道:“哥哥,酒喝多了,出去方便一下。”白嵩看了看四周,也起身跟了出去,道:“一起去吧,這麼會兒功夫,估計也沒什麼意外。”二人一前一後,步出院外。

我暗道天幸助我,閃身向庫房門衝去,血鴻出鞘,手起劍落,斬斷大鎖,進得屋來。宣儀也緊跟著衝了進來。

環視之間,果見長泉被繩索捆綁住手腳,口中塞了一條毛巾,躺在一堆布帛之間。我連忙過去砍開繩索,扯掉了塞在她嘴裏的毛巾,她神情萎頓,躺倒在布帛之上,卻嗚嗚哭道:“你終於來了!”

此刻卻顧不上說這些話,我看了一眼宣儀,道:“你背著她,跟我往外衝。”

宣儀白了我一眼,道:“為什麼是我背?”

我沒有多所理會,扔下一句:“因為我比你能打。”便閃身出了庫房。宣儀無話可說,隻好背了長泉跟在我身後。所幸白家兩兄弟還未回來,我們施展輕身功夫,不走通道,直接上到房頂,在宣儀的指點下順著屋簷幾個起落便出了公子言府。

剛到府外,便聽得府內一片嘈雜,看來他們已發現長泉被救走之事,事不宜遲,我帶頭向城門跑去,宣儀背著長泉在我身後問道:“你要去哪兒?怎麼不去我府上?”

我回頭道:“不能耽誤時間了,直接去歇大將軍軍營。趁公子言還沒完全明白之時出城,否則便別想出去了。”

宣儀“哦”了一聲,便不多言,隻在我後麵緊緊跟著。來到我剛才入城之處,我取出套在腰間的繩索,如法炮製,直接上到城牆上,轉過身衝城牆下打了個手勢。此時長泉手腳經脈處的血液已然回複過來,從宣儀背上下來,拉著繩子,一點點往上爬,我在城牆上一提一帶,便將她拉了上來,接著便拉宣儀。

依樣畫葫蘆,下了城樓,在長泉的指點下,我們三人直奔歇同大營。一路上,長泉向我們講述了這幾日的經過。原來她暗中探查公子言行蹤,終於有所眉目,昨日夜間偷入公子言府中,見到了那個青衣高冠的男子,此人言行詭秘,和公子言商量起兵之事,被長泉聽了個明明白白。可在她想要離開之時,被公子言察覺,她哪裏是公子言的對手?幾招之間便被擒住,一直被關到此刻。

長泉一邊哭一邊述說,宣儀則默不作聲,隻是偶爾歎口氣。我心中則十分舒暢,公子言的為人終於要真相大白了,我何嚐不高興呢?

奔行了一夜,第二日黎明時分,終於來到歇同大營外。遠遠的便可看見營寨的柵欄和營盤上飄揚的“歇”字大旗,我停下了腳步,向長泉道:“你進去吧,我在外麵等你。你爹爹和我在樊城交過手,他認得我,我去不方便。”

長泉想了想,點點頭道:“那你先回小花園等我吧。我這邊辦完了就去找你。”她轉身看了看宣儀,宣儀搖搖頭道:“我是越國的公主,而且,照楊君……他……我,我去也不方便,我和秦申一起等你吧。你辦完事盡快去找我們。”宣儀和公子言兩情相悅之事乃是眾人皆知的,此刻她出現自然不甚方便,況且雖然她已經明白了公子言的為人,但明知長泉見到歇同便將對公子言不利,這種事情,要她不管已然難能可貴,若要她也參與,卻強人所難了。這些道理長泉和我都明白,長泉點了點頭,便不多說什麼。

長泉又看了我一眼,便向營寨而去。眼見她進了歇同大營,我和宣儀都鬆了口氣,慢慢向我藏身了近一個月的小花園行去。一路上我們都沒說什麼話,各想各的心事。

回到園中,已經日上高竿,將宣儀安排至客房歇息,我便回到屋中,除去夜行衣,洗漱一番,困意頓時湧來,倒在床上,酣然睡去。這一覺足足睡了好幾個時辰,待我翻身醒來,看那天色,早已日暮西陲了。來到園中,卻見宣儀正斜倚鬆下,望著天邊落日映射下燦爛而凝重的晚霞,一動不動,像極了不食人間煙火、隻問朝雲暮雨的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