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宣儀道:“為了這區區一擔茶葉而能讓村裏的族人吃得上飽飯,那也是算得死有所值了,可眼下為了滿足大國諸侯貴族品茶的嫻雅情趣所爆發的戰爭,何止少數?這些戰爭中死傷的人,又何止千計?比如現在犬戎西部各族為爭奪雪蓮茶,便征戰不休,生靈塗炭。隻是我從未嚐過這雪蓮茶,不知它竟有何妙處,竟能惹起這般殺戮?”
我自小生長在秦嶺以西,對這件事情倒是知曉不少,當下接口道:“這雪蓮茶確實是神物,不僅茶香味美,且能鎮痛止傷,隻是飲用後容易上癮。八年前犬戎國狼胥部進貢許國太子斯一枚天山雪蓮茶,太子斯嚐後讚歎不已,一喝成癮,命狼胥部首領繼續敬獻。隻是這雪蓮茶生長在極西天山雪頂之上,百年不遇,一時之間哪裏找得出第二枚?時值許國國君曾第二年便要攝天子之位,權大勢大,那太子斯又是個心狠貪欲之人,狼胥部哪裏敢不從命?苦尋三月未果後,其首領親到許黃城,自刎相謝,但求太子斯不要加罪於族人。”
聽到這裏,宣儀“啊”了一聲,眼中滿是震驚。
我續道:“太子斯日夜想念雪蓮茶的味道,飯食不香,這茶癮由狼胥部勾起,卻又得不到消解,早已震怒,本擬嚴懲狼胥一族,但見到其首領如此誠意,便隻好作罷。隻是讓其父王許國國君許曾下旨給犬戎國國君,授意他按旨意行事,公示犬戎西部各族,誰能敬獻雪蓮茶,狼胥部便歸由誰統領。犬戎向來依附許國,對此自然不敢抗命。旨意既達,西犬戎各部無不爭相尋覓雪蓮茶。從此,犬戎國無寧日,西部生靈塗炭。”
宣儀道:“原來如此,秦申,從你的姓氏來看,你應該是秦嶺以西原秦國人士吧。”
我點了點頭,道:“不錯。我們那裏,為了雪蓮茶,老百姓顛沛流離,居無定所。幾乎每家每戶都有人為此喪生。有一位老劍客,在外出比劍的時候傷到了經脈,每日裏劇痛不止。他的兩個徒弟找來了西北最有名的大夫,可是大夫出診以後卻說,這傷可以治,但須用雪蓮茶的葉子搗碎了做藥引,灑在傷口處,老劍客才不至於在治療時痛死。
師兄弟兩個商量後便前往天山尋找雪蓮茶。一路上繞過兵荒馬亂到達了傳說裏出產雪蓮茶的地方,在冰天雪地裏苦苦尋找了十日,一番為師求醫的誠心感動了老天,二人終於在第十日上找到了一枚雪蓮茶。於是他們帶著雪蓮茶向來路返回,希望能夠早些給師父治病。
在穿越那片一望無際的戈壁灘時,他們遇到了饑餓的盜馬賊。那時候西北正在鬧荒,很多人家都餓死了,這些盜馬賊已經快餓瘋了,眼見二人就在麵前,如何肯放過,嚷嚷著一定要殺了二人,好能飽飽的吃上一頓。”
聽到這裏,宣儀又是驚呼了一聲。我笑了笑,繼續道:“那時候這師兄弟二人劍術未成,雖然將盜馬賊都殺了,可是師弟也中了一掌。等師弟睜眼醒過來的時候,卻發現師兄背著他在戈壁灘裏蹣跚前行著,原來他們的馬已經在剛才的爭鬥中被盜賊殺了。
這些都沒有什麼,最可怕的是,兩個人本來帶足了的飲水也隻剩下了兩袋。為了公平起見,師兄提議每人一袋水,誰都不許多喝。就這樣,兩個人足足走了三天。師弟傷勢雖然不重,能夠自己行動,可畢竟有傷,喝的水也比較多,等他終於喝光了自己水的時候,師兄的水袋卻還是鼓鼓的。”
宣儀聽得入了神,插口問道:“是不是師兄夜裏偷偷起來喝師弟的水?”
我道:“師弟心裏懷疑,可是此時也沒有什麼辦法。到了第四天上,師弟終於忍不住了,要師兄給他一些水喝,可是師兄不僅不給,而且言道,如果師弟想要喝水,除非殺了他,否則根本辦不到,還故意拿著水袋在師弟麵前晃動,招惹師弟。於是師弟大怒,拔出劍來在後麵追著師兄奪水,師兄則在前麵跑。
就這樣,兩個人在戈壁灘上跌跌撞撞的追逐了兩天。按說師弟受了傷,又沒有水喝,早就該支持不住了,可師兄手裏的水袋卻在他眼前不停的晃動,讓他拚命的追逐著,他眼中除了那些水,根本就顧不得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