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3)

第二章

接下來登台的女姬春燕以擅唱出名,唱腔玲瓏婉轉,舌尖彈吐自如,詞唱得飛快,但一字一句卻又令看客們聽得清清楚楚,一曲還未唱罷,早搏得滿堂喝彩。春燕姑娘性格與冰燕大相徑庭,甚是活躍,和看客們在台上台下鬥嘴,弄得滿庭春意,惹得大夥兒嬉笑連連。第四位孤燕姑娘表演的卻是當場作畫山水,秦申對此道不甚了了,看不出好壞,但那山水卻被一名富商以三百兩紋銀購得,可見是珍品不假。

這四位女姬卻不登台競價,隻是由客人自行將願意出的金銀或珍寶等物送到台後,女姬們對哪位客人所送之物滿意,便到哪位客人桌前陪座,其餘未被選中的客人所送之禮,則悉數退回。秦申等正商談如何能讓冰燕前來之時,冰燕卻自行來到鹿賈身邊,和鹿賈對沾了一盞,便款款起身,拉著鹿賈轉向後堂,一時廳內羨聲四起。居奇豹點點頭道:“不知鹿老兄出了多少銀子,方能得冰燕姑娘垂青啊!”楊步之笑道:“居大人錯了,鹿兄根本未出一分銀子!他二人早已有情,鹿兄正準備給冰燕姑娘贖身呢!”

幾個人都“哦”了一聲,居奇虎更是臉顯羨慕之色,嘖嘖讚歎。居奇豹望了望龍白子那一桌,嘿然冷笑道:“龍白子還是沒有出手,看來他今日專為商雪兒姑娘而來了!”居奇豹說得不錯,龍白子果然便是專為商雪兒而來。自從見到商雪兒之麵後,龍白子一顆心便係在美人身上,茶不思飯不想。無奈商雪兒似乎對任何男人都不假辭色,對自己的翩翩風度也毫不放在心上,令自己十分尷尬,無奈得之不到,也曾想過動強,隻是後來一打聽,商雪兒與當今居異伯之母、已故的太後關係不一般,曾被太後認為義女,算起來便是居異的義妹,隻得放下強迫的念頭,每逢雪風樓宴客便前來捧場,隻望能得美人青睞。隻是一年多來,始終不得其便。但龍白子並不放棄,依然如故,每次都盼能打動商雪兒之心,和她獨坐相會,以真心執著一點點融化她。

此時飛燕已坐到第一排左首當先一桌中去,陪著一位錦衣玉袍的公子哥兒說笑,眼角卻時不時瞥向白龍子。那位公子哥兒居家兄弟都不認得,楊步之仔細看了多時,臉色猶豫不定。秦申道:“怎的?楊兄認識此人?”楊步之低聲道:“我也不敢確定,但看上去有些眼熟,好似楚國碩春君公子雲。”

居奇豹吃了一驚,低聲道:“當真是他?楊兄可曾看錯?”楊步之又凝視那公子哥兒片刻,道:“我三年前去楚國運米,曾往公子雲府上拜會,得公子雲召見。可是他坐於垂簾之後,我也看得並不十分真切,隻是這公子身形舉止與他十分相似。”

秦申心裏大奇,那公子雲是楚成侯外甥,大湯六公子之一的碩春君,門下食客八百,在楚國有權有勢,楊步之去楚國販米,卻為何能得公子雲的召見呢?楊步之見秦申不解,當下道:“秦大人不知,這碩春君為人豪邁,出手闊綽,因此為他效命死力之人不少。隻是他這般花錢如流水,卻非一般的公子哥兒能夠經承得住的。是以碩春君私下裏以權勢壟斷著楚國許多生意,如鹽、鐵、糧等,著實富甲天下。想那楚國地廣人眾,商業何其繁榮,碩春君的財富,隻怕以日進千金都難以形容啊。”邊說著,臉上邊露出羨慕之色。

眾人聽罷,回過頭去看那公子哥兒,隻見他儀度不凡,言談間自有一股雍容華貴的味道,飛燕本還不時回頭去看龍白子,稍談片刻,便目不轉睛的專心與那公子哥兒說笑了。秦申仔細打量了一下,見那公子哥兒身形體態稍顯柔弱,與自己所見的楚人倒是有些相似,便轉頭向楊步之道:“看起來確實象從楚國來的。”楊步之點點頭,轉身吩咐身後一位家仆了幾句,那家仆轉身出了雪風樓,片刻間卻又回來了,道:“老爺,小的打聽了一下,那邊那位公子哥兒的車駕便在門外,小的過去攀談一番,那些仆役卻不肯說出這位公子的來曆,隻是聽口音,確實是楚人無疑。”

楊步之沉吟片刻,心中一動,向秦申道:“秦大人,不知可願幫在下一個忙?”秦申忙道:“楊兄有事便講,怎得如此客氣?”楊步之道:“在下想請秦大人幫在下牽上一條線,與那位公子哥兒結交一番。”秦申一愣,道:“楊兄不是不知,那位公子哥兒我也不認識啊,怎生才能幫你呢?”楊步之笑了笑,道:“隻需秦兄答允,我自有辦法。”在楊步之想來,那公子哥兒十有八九便是碩春君公子雲本人,就算不是他本人,瞧他那勢派和氣度,也必定是楚國某位達官或富賈,隻要能夠結識,必定能為自己在楚國的生意打開更廣的局麵。以他多年做生意的頭腦,“廣交朋友”四個字,乃是生意場上永恒不變的真義。

楊步之猜得沒錯,那公子哥兒便是楚成侯親外甥,大湯六公子之一,與照陽君公子言齊名的碩春君公子雲。楚國近年來人丁繁茂,物產豐碩,加上連年對南蠻各族用兵,征服了南方無數大小部落,所控製的地域已臨南海之濱,可以說國勢大增。楚成侯是個有野心的諸侯,其誌在圖霸中原,與中原五大國爭奪天下。此番居、苑樊城一戰後,兩國協議修好,楚成侯便坐不住了。楚國若要向北,首當其衝便是居、苑兩國。居、苑雖是小國,但兵力之強卻是天下聞名的,楚人向來柔弱,雖近年來自己整軍經武,但要與天下聞名的居、苑精兵相比,恐怕仍非敵手。此刻兩國修兵罷戰,養精蓄銳,自己向北拓展的計劃便要受阻,若是兩國真的攜手聯軍,楚國豈非永世便要止於南方而不得北進了麼?言念及此,便與碩春君商議,碩春君也對此憂心忡忡,兩人一拍即合,楚成侯當即令碩春君秘密北上,暗中打探居、苑兩國情勢,如能與其中一國修訂盟約最好,否則也要盡量對兩國關係加以分化瓦解。

碩春君來到居國已半個多月,靠著大把的花銀子,也結交了一些居國人士,可卻沒有一個地位重要的。這次前來雪風樓,一則慕美人之名,二則便是趁此機會多認識一點居國上層權貴。他見秦申這一桌人總是望向自己,便也投桃報李,回望了過去。

便在此時,春燕和孤燕都已在廳中坐下,春燕陪的是杜大將軍的公子杜若,孤燕則和一位文士對飲,旁桌有人介紹,那文士乃居商名士沮爍。四美都已名花有主,來雪風樓的客人們卻更加有所期盼,隻等居國第一美人商雪兒出場。

隨著一聲鼓起,台下斜身飄上一位身著綠綾綢緞的持劍女子。她發髻高高盤起,襯得身材更是窈窕,腰束粉色蘿帶,在空中緩緩舒展,便好似仙女下凡一般。就這一出場,便令台下數百看客如癡如醉。秦申心中狂跳,仔細看商雪兒容貌,端的俏麗無方,雖不及宣儀般脫俗、長泉般純真,卻風情萬種,眼、鼻、肩、腰、臀、腿、踝,身上無一處不含情,卻又拒人於千裏之外,令人歎為觀止。

鼓聲由慢而快,慢時,商雪兒出劍緩緩而擊,慢中帶剛,力度卻絲毫不減;快時,她劍勢縱橫連貫,似流水浮雲,偏又一招一式涇渭分明。這般隨鼓聲忽快忽慢,商雪兒身形飄忽不定,有時如蝶戀花叢,上高下低,有時如蜻蜓點水,一淌而過。但見台上劍氣縱橫,劍影森森,偏又姿勢曼妙,性感妖嬈,配合著鼓點節奏,讓人茫然不知身在何處,此情此景,此女此劍,或為夢境?

一曲劍舞已畢,商雪兒飄身下台,好半晌廳中才爆出雷鳴掌聲。秦申擦擦額上的汗,與居家兄弟對望了幾眼,幾人搖頭歎止,想說些稱讚的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廳中數百官宦富豪小聲議論著,勢力不夠之人回味評彈商雪兒的一曲劍舞,少數勢力闊綽之人則低頭盤算要出什麼珍寶方能打動美人心意,得與相會。

秦申見楊步之忽然舉步向適才談論的那位公子走去,在那公子耳邊說了句什麼,那公子臉露喜色,望向自己,然後起身,隨楊步之來到自己麵前。隻見那公子衝秦申一拱手,道:“今日能得秦將軍相邀,在下榮幸之至。”秦申一愣,立時醒悟,原來是楊步之拿自己的名頭過去邀請這位公子前來飲酒,當下又好氣又好笑,連忙起身,向那公子躬身還禮。居奇虎微笑著摟過身旁的舞姬,坐到楊步之身旁,給那公子騰出一席之地,那公子向居奇虎頷首示謝,坐到秦申左側。

既然自己已經答允楊步之要幫他拉上這條線,自然是要好好接納一番的,當下秦申道:“小可見公子獨坐一桌,身旁無友,怕公子獨自飲酒無趣,故特意相邀,請公子恕小可冒失無狀之罪。”那公子連忙道:“久聞秦將軍勇冠之名,在下素來好生羨慕,但盼能夠相交,將軍說出這般言語,倒叫在下慚愧了。”兩人寒暄已畢,推杯換盞,酒不三巡,立時熟絡起來。這邊秦申刻意接納,那邊碩春君曲意相迎,正所謂一個有心,一個有意,兩人一碰即合,轉眼間便覺意氣相投,相見恨晚。隻是當秦申問到碩春君名姓之時,碩春君微一遲疑,道:“說來慚愧,在下明日當親赴將軍府上拜望,到時再向將軍道出真委,請將軍切勿見怪。”秦申點點頭,此人若要隨便編出個名字來,他自然也是不知,但這公子卻如實說此刻不便告知,明日再行拜訪,可見對自己是一番誠意,心中便即釋然,隱約中也更加印證了楊步之的猜測。當下便道:“既如此,明日晚間,我在敝府相候,與公子飲酒暢談。”

碩春君見秦申並無見怪之意,心中大喜,對秦申的胸襟大加佩服,也為自己終於能夠接觸到居國上層權貴感到高興。待秦申介紹到身旁居家兄弟後,碩春君更是欣喜,一次認識兩位居國掌權的將軍,那是何等機遇?一邊勸酒,一邊心中默默盤算第二日應該攜帶多少金銀珍寶才能打動這兩位將軍,尤其是這位居國國君最信任的秦申?他心裏的這點小算盤卻是秦申不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