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1)

“鼠姑!”

那人率先衝進來,抱住了跌坐在地幾近昏厥的我,他隻抬頭看了婆婆一眼便低下頭拍著我的後背以作安撫。

“別難過,國師年紀大了,是喜喪。”

秦霄目光下移落在了玉璽上,幹巴巴的安慰戛然而止,他驚聲厲喝:“這東西怎麼會在你手裏!”

我心頭被這句驚喝一扯,強行從婆婆逝去的悲傷中回了神,袖袍一蓋將這玉璽擋了下去。

這才注意到自己被他抱在懷中,我伸手欲推,可身上卻似失了力氣,凝膠似得空氣費力地往肺裏擠,紛雜的聲音在腦中交錯,瑰麗的色彩打著走馬燈似得掠過。

一會兒是油燈下婆婆給我講《牡丹記》,聲音慈和平穩,故事綺麗哀怨。

一會兒是濃鬱的大火燒的宮闕化焦土,滿院的姹紫嫣紅的牡丹折了花枝碾落於黑土淤泥。

身著明黃色華服的男人譏諷地笑著:“白茸?那不就是鼠姑嘛?”

周圍的亂臣賊子轟然大笑,將我抱在懷裏的女子悲憤的瞪他:“劉倉!本宮做你的皇後,你放過茸兒——”

我在明燁交替的火光中看清了她的臉,那張和我如出一轍卻又比我嫵媚旖旎的臉,一顰一落淚皆是風情,一笑一回眸攝人心魄。

“長姐……婆婆……”

我輕喃著從這一場光怪陸離的夢中掙脫,手裏還死死紮著那枚傳國玉璽,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僵硬無比,指節上無半點血色。

“你醒了。”

沙啞的聲音從我耳邊傳來,秦霄抱著我坐在馬車上,聲音裏歉色濃鬱。

“靜華寺已經不安全了,師太讓我帶你走。”秦霄頓了下,盡可能用平緩的語氣告訴我:“你八歲那年大病失憶,如今估計不記得了。”

馬車邊角隻掛了一盞小燈,狹小的車廂裏光華明滅,我掙紮著想要從他身上起來,可卻沒想到一個看起來病懨懨的人會有這般大的力氣。

“我是你未婚夫,與你有青梅竹馬之情,此次來山上也是為了接你回去成親。”秦霄接著說:“鼠姑,別怕,我會保護你。”

“你放開我!”我惱了,急著想要回去。

他不動,反倒笑了一下:“放開你你就跑了。”

“國師……婆婆給你留了信,看完我就放開你。”秦霄將我摟得更緊,勒得我腰上發疼。

隔著粗布衣裳,我清晰地感受到了他掌間的冰涼,他壓根不像是個習武之人,確切地說,壓根不像是個活人。

我捏著玉璽的手已經因為長時間用力而麻木,隻得單手奪了信,信封已經被拆開,裏麵信紙空蕩唯有幾個小字存留。

【牡丹,隨他去。】

婆婆給我講牡丹記的故事,故事中的牡丹被人搶走時,她的婆婆拉著她的手說了這麼一句話。

“牡丹,隨他去,吞了他的骨血將他化作養料,隨他去罷。”

我安靜下來,將玉璽收到懷裏,低著頭抽噎著半聲不發。

這樣子反倒叫他慌了神,他抬手將我的腦袋按在懷裏,輕聲哄著我:“鼠姑,別怕,往後我會保護你。”

“你放開我,我不跑。”我掙紮了下。

他失落的啊了一聲,果真放開了我,我坐在他的對麵,無心打量這個聲稱要當我未婚夫的男人,隻低泣著提要求。

“我想回去給婆婆守靈。”

“不行。”他拒絕的幹脆,又哄道:“我在府裏給你建個小祠堂好不好?”

見我沒反應,他又指了指我懷裏的玉璽。

“你帶著那個東西回去,隻會給靜華寺招來災難。”

他看著我,緊捏了手指,小心翼翼的提議:“或者你將那個交給我,我帶你回去?”

我抱緊了懷裏的玉璽,輕嗤道:“若是將它交給了你,我們還有活命的可能嗎?”

秦霄蹙了眉,麵上染了幾分哀切,他歎息著:“你怎麼會這麼想?若我隻是想要害你,又何必等你蘇醒再問詢?”

我低著頭不願信他,衣擺處卻晃動了下,有個毛茸茸的東西躍了出來,長耳朵直抖。

他將白雪抱起來放倒我膝上,這倒黴兔子往我手上蹭了蹭,一副懵懂無辜的模樣。

“你小時候也喜歡兔子。”他低聲說:“小時候咱們常聚在一起追兔子,你可還記得?”

我一手抱著玉璽,一手抱著兔子,靠在車壁上出神,雖不合時宜,可腦子裏滿是婆婆給我講的故事。

故事裏的將軍利用牡丹隻為複國,故事外的將軍待我又有幾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