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二當家的回來了,鄭金銀還以為是已經抓到了人,便拉著“老沈”去看熱鬧。哪知二當家身上帶著傷,正罵罵咧咧,臉色如鍋底一般黑,也不與旁人搭話。
鄭金銀拽了別人打聽,才知那太監昨夜躲進了山裏之後,不僅是石崖寨派了大批人在找,那隨著蘇仁一同來滄州的東廠番子們也在找。兩廂碰麵自然少不要要兵戎相見,山賊多是烏合之眾,敵不過訓練有素的官兵,不僅折損了幾個人,而且二當家自己也受了傷,隻能撤了回來。
接下來的幾日,寨子裏越來越人心惶惶,一則是因那欽差太監逃到山中之後便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半點尋不得蹤跡。二則是由於東廠番子也時常在林間出沒,所以暫存在山寨中的糧食根本運不出去。據說鄭三刀已經派了好幾撥人送信出去要尋誰來援手,都如石沉大海一般沒有回音。
大當家的一日比一日暴躁,終於有一天下定了決心,派了兩個親信出去。半日之後,二人拖回來一具已經被摔得麵目全非的屍體,鄭三刀叫來了二當家,同他單獨商議一番,那二當家雖不太情願,但還是又一次親自出了寨子。
蘇仁現在用著的身份老沈原本就是前些日子第二撥賑災糧食已到的消息還未傳開時,因搶奪口糧殺了人,在被官兵通緝時走投無路而投靠來的小人物,兼之他麵上傷疤猙獰,又沉默寡言,故而素來沒什麼人與他來往。近幾日來,他手頭無事可做,閑逛時便常常“路過”石崖寨正堂附近,也沒幾人將他當回事。
眼看著二當家的背影匆匆離開,蘇仁曬著太陽,懶洋洋地往他小屋方向走去。行至拐角處,卻見房門虛掩著,他眸中閃過一絲寒意,悄無聲息地躍過去,正好聽到陳青鸞帶著惱怒之意的聲音,“我勸你快些走,不然等沈大哥回來,就真的走不了了。”
鄭金銀哪裏肯聽,他一臉□□,“這才幾日就喊上沈大哥了?你可把眼睛擦亮點兒,他一個背著人命官司的小嘍囉,注定是當一輩子土匪的命,你要真想找個漢子好好過日子,不如跟我走。”
房間狹小,鄭金銀堵在門口的方向,想要繞過他跑出屋去幾乎不可能,陳青鸞隻盼能拖延些時間,便翻了個白眼道:“你們這賊窩裏頭誰不是土匪?就別大哥笑話二哥了。我就怕沈大哥回來把我給活剮了,你有本事就別在這纏磨我,直接去找他討啊。”
那鄭金銀不屑:“那怎麼能一樣,我可是大當家的親侄兒,平日裏不用出去與人拚命,跟了我,你也不用擔心哪天會突然變成小寡婦。”他一邊說著,一邊要繞過桌子來抓陳青鸞,卻被陳青鸞閃身躲了過去,他麵色已經有些發狠,嘴上還不停,“別怕,你就悄悄跟我走,老沈回來隻會以為你偷偷跑了,等風頭過了,我在鎮上給你買宅子買丫鬟,你就等著過好日子把!”
陳青鸞與鄭金銀隻隔一張小桌子,周旋片刻之後,眼見著對方要直接掀了桌子,突然對著門口喊道,:“沈大哥!快救我!”
鄭金銀頭也不回,□□著道:“別想著晃我一下就能逃得了,就算你跑出這屋子,落到別人手裏,還不如讓哥哥我……”他正說著,隻覺背後似撞到了什麼人,還未來得及回頭看,便被人握住了頭頸。
隻聽得哢嚓一聲,鄭金銀的頭顱以一個很詭異的角度垂了下去,臉上猶帶著震驚的神色,陳青鸞眼見著蘇仁將他的屍首如同破布一般丟到旁邊,抬眼望向蘇仁:“多謝督公相救,隻不過……就這麼把他殺了?鄭三刀來找麻煩怎麼辦?”
蘇仁一邊用不知從哪裏抽出來的絲織錦帕擦手一邊道:“鄭三刀今日是死到臨頭了,一會兒隨我一同出去,有好戲可看。”
鄭三刀原本派二當家去親自告知蘇仁的死訊,哪知在正堂等了大半日後,等來的卻不是他期待的回信,而是前來剿匪的官兵。他心下一驚,直呼大事不妙,原來王肅竟然是早就準備在利用盡了他之後便要過河拆橋!他近些天來一直不幫自己支開在山中搜索的廠衛,本還以為是因東廠不將他放在眼裏所以容不得他幹預,沒想到他是壓根就沒有出手,竟是存了叫他們互相消耗的意思。
王肅此時正在寨子外不遠處做部署,他不僅親自帶了官兵前來,更以給蘇仁報仇為名義,請了東廠二檔頭崔簡帶著廠衛從旁協助。
石崖寨的大本營原是在山中峭壁之上,易守難攻,是塊難啃的骨頭,所以多年來並沒有官兵來找過麻煩。而在與王肅等官員共同謀劃這搶劫官糧的計劃之後,因無法運送大量糧食上下山路,便在林中重新安營紮寨。此時失了地理優勢,眼看便要被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