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4:一個願打,一個願挨(2 / 3)

他說完,走過來,俯下身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輕聲道,“晚安。”

她看著他走出去,身體熱了又冷,周而複始,腦袋裏一片空白,但又感覺極其的累,她不能忠於自己的心?

顧念深,你錯了,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就沒有心了。

顧念深暗地裏為她請來最好的評估團隊做標書,果然是他找的人,預算,檢測等一係列的事情都無需她吩咐操心,她不用事事勞心勞力,的確是輕鬆不少,夏夏取笑她,背後有了這樣的一個男人,哪還用親自打江山,不過是做做樣子,就名利全收。

是啊,他殺伐決斷,隻要他願意,絕對能夠護一個女子終生無虞,但,她已經過了十六歲,希望王子騎著白馬來拯救她的年紀,自己雙手拚來的,晚上睡覺會更踏實一點,至少不會患得患失。

東曜與顧氏合作的消息一經傳出,業內有人不滿,原本以為顧氏不會要這個項目,現在,紛紛傳出,顧念深被秦桑梔迷的七葷八素,搞不好哪一日連顧氏也要分一半出去。

就連蘇南微也來參一腳,氣勢洶洶地闖來她的辦公室,梅西忐忑不安地站著,秦桑綠揮揮手讓她出去,堂堂蘇小姐,豈是一個梅西攔得住?

“秦桑綠,你要是喜歡顧念深,就大大方方和他在一起,我蘇南微要說半個字,我就是個孫子,但我就看不過去你利用他對你的喜歡,現在你滿意了吧,全世界的人都在罵他!”她瞪著她吼。

“你認為顧念深會在乎區區一點流言?”她歎口氣,愛使人盲了眼和心。

這樣的愛,秦桑綠自認不如,現在很少有女子能像蘇南微這樣了,甚至愛的無暇顧忌姿態。

蘇南微愣了,她倒沒有想到這點,每次但凡有點什麼風吹草動,她都會擔心的不行,恨不得自己能夠替他去擋,可是,她忘了,或許他根本不需要。

秦桑綠搖搖頭,從辦公桌的抽屜裏拿出一瓶香蕉牛奶乳遞給她,這是她的習慣,不開心或壓力大的時候吃點甜食,她的包裏隨時帶著餅幹或糕點,數十年如一日,蘇南微翻了個白眼,像是不屑她喝這種幼稚的東西,但還是接了過去。

看,顧念深的目的達成了吧,現在不僅她的家人,還有更多的人,都把她和他推在一起,她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卻連應對的餘力都沒有。

“如果不是他想,誰能利用?現在,我說這話,你一定當我是炫耀吧,可蘇南微,如果我真的想和他在一起,又何必故作姿態。”她娓娓道來。

這場麵很久後想起來,倒還有幾分唏噓,她們相互喜歡一個男人,曾經為此大動幹戈,而如今,竟能和平坐在一起,互相傾述,人與人之間,從來就不是隻有單純的一種關係。

“你不喜歡他,一點也不了?”蘇南微疑惑地問,明明不是這樣的,很多次,她偷偷觀察過她看他的目光,那種帶著點兒迷茫,卻含有太多曲折委婉的情緒,她不相信,那裏麵沒有對他的情意。

女人們,對這都是非常敏感的,細微之處就能嗅到有沒有關於愛的氣息。

秦桑綠沉默良久,像是在想怎麼回答她這個問題,蘇南微靜靜地看著她,半晌,她自個輕輕笑起來,然後緩緩道,“對於我來說,愛情如果能和生活相互結合最好,但若不能,我覺得生活更重要,沒錯,愛情是件很美好的事,但我不能為了這件事,而把生活弄的一團糟。”

“愛和生活不是相互矛盾的啊。”蘇南微根本不明白。

她不辯解,笑了笑,走回辦公桌前坐著,同樣是豪門千金,而她不用案牘之勞,這就是區別,人的性格,就注定會決定許多的事情,她和她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蘇南微還想說什麼,秦桑綠忽然想起什麼,狡黠地笑了笑,看向她道,“紀南方喜歡你,知道嗎?”

她倒不是愛多管閑事的人,但每次紀南方都喜歡像撓小貓似的,撩撥她兩下,難得,他竟也有這樣的時候被她給逮到,為什麼不好好利用,她又不是聖母。

可蘇南微並不意外,挑著眉毛問,“我看起來很傻嗎?”

秦桑綠一愣,隨即反應過來,也對,紀大公子談過的戀愛不少,但還真沒動過真格,而女人大多對這方麵都比較敏感,紀南方估計早就露了底,但自個不知道,還捂著藏著,想到這,她開心地笑起來。

蘇南微皺眉看向她,手機忽然響起來,秦桑綠拿起看了下,笑著應道。“西年。”

彼端,有片刻的安靜,她隱隱覺得奇怪,果然,他語氣低沉道,“阿桑,我要走了,去瑞士。”

“什麼時候回來,到時替你接風。”她隻當他是去出差。

陸西年在她看不見的那端,苦澀地揚起嘴角,輕聲道,“阿桑,不成功便成仁,我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

她半晌沒反應過來,隻聽他又道,“下午三點鍾的飛機。”

這麼快?他的語氣有些奇怪,一個念頭在她腦海閃過,她驀地變了臉色,抓著電話急急道,“西年,你現在在哪,我去找你。”

掛了電話,從衣架上拿了外套迅速穿上,提了包就要走,隨即想起還有蘇南微在,她愣了愣,轉過頭對她道,“顧念深這個人,他是個瘋子。”

她目光裏隱隱有恨意,這一刻,蘇南微終於意識到一件事,她永遠也贏不了她,他和她之間,有太多不足以對外人道的隱秘情緒,那是一根繩子,將他們秘密的栓在一起,而她,費勁力氣,其實,始終在他世界之外。

“秦桑綠,我也是個瘋子。”她道。

哪一個心甘情願愛別人的人不是瘋子,更遑論是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這就等於親手將一把利刃交給對方,還告訴他說,你有拿著這把刀刺進我心髒的權利,不是瘋了,還能是什麼?

蘇南微堅持要送秦桑綠到地點,她無法接近那個她愛的男人,她忽然想要以他的眼光,來看看他愛著的女人,說出來,你一定不相信吧,她隻是想要下次再見他的時候,能夠多說一些他喜歡聽的話題,繞了一圈,不過是為了更夠更靠近他。

六月,春末,陽光厚重溫暖。

遠遠地,秦桑綠就看見站在山腳下麵的陸西年,他隻穿一件單薄的襯衫,山下風大,將他的襯衫吹的鼓鼓,竟顯得他單薄起來,秦桑綠在他身後站了良久,慢慢地消化著他說他要走的這個消息。

有的人,是臨到分別時,你才會意識到他的重要的,這幾年,她早已經習慣有他的生活,加班時他守在樓下,心情不好時,他陪著她,遇見困難時,不要她說,他就會主動出現,她早已把他當做生命裏最重要的朋友了,她的鼻尖微微泛酸。

陸西年回頭看見她,主動走過來,她的眼淚就落了下來,“是顧念深,對嗎?”

她的眼淚像是落在他的心裏,滾燙地燒起來,然後凝聚成一股力量,他想起了上午老爺子說的話,他說,西年,你想要的,如果也是別人惦記的,那麼,就比實力,現在,你還不行。

多令人難堪的話,但令人難堪的又都是實話。顧念深不知允諾了陸老爺子什麼,他竟要將他這顆棋子放逐,他是覺得,他的存在已經造成他的威脅了嗎?

那好,假以時日,他必定不會辜負他的心意。

此時,在她麵前,卻還是一臉溫和的表情,他始終不想帶給她任何的壓力和不愉快,他希望她想起他的時候,最好是笑著的,快樂的。

“這樣也好,少了陸家的製肘,或許,對我來說更是一件好事。”他還笑著勸解她。

秦桑綠不想哭哭啼啼,勉強笑道,“那要不要去喝點酒,算是臨別祝福?”

這樣一提,驀地想起那晚的事情,臉上有幾分尷尬的神情,好在陸西年始終為她著想,他假裝忘記了那晚的不愉快,笑著道,“這倒不必,不過阿桑,我們還沒有單獨去山上看過風景。

阿桑,我要讓你和我一起去看看這世界,這山,這風光,希望日後,它們都是你想念或記起我的憑證。

秦桑綠穿了高跟鞋,不便爬山,因此選擇坐纜車,纜車不是密閉的空間,隻在中間裝了安全欄,沒有門窗,緩緩上升時,微風撲麵,能感覺到越來越清新的空氣。

腳下是鬱鬱蔥蔥的樹木,高大粗壯,小溪裏的水,沿著的曲折石子蜿蜒流下,天空藍的純淨,不見一絲瑕疵,像一塊上好的絨布,微弱的光線從容地穿過雲層照下來。

沒有人說話,除了風的聲音,就隻剩下彼此的呼吸聲,秦桑綠轉過頭去看他的臉,柔軟的線條,安靜的表情,始終從容不迫地,自有一股光風霽月的氣質,這應該是許多女子夢寐以求的,陪伴終生的良人模樣。

陸西年忽然轉過頭,“會不會現在才突然發現愛上我了?”

秦桑綠笑起來,點頭附和道,“是呀是呀。”

纜車升的越高,風聲越大,兩個人對話,不得不用喊的,她麵對著他,笑容肆虐,把所有的美景都比了下去,陸西年忽然將她攬在懷裏,和顧念深的懷抱不同,沒有那麼強烈的占有欲,她呆在他的懷裏,動也不動。

片刻後,他逆著風,在她耳邊說,“好像隻有把真心當成玩笑來說,我才能聽見一點點想要的回應,阿桑,你說這算不算自欺欺人?”

秦桑綠的心微微泛酸,伸手抱住他的腰,陸西年,有朝一日,必然有更好的女子,來與你相愛。

從山上下來,他們直接去了機場,陸家派人送了簡單的行李過來,距離航班的時間還有四十分鍾,這個時刻,才真切地感受到即將要分別,眼前的男子神色安靜,但眉眼中卻藏著落寞,秦桑綠隻覺得心裏刺刺的。

雖說在陸家,他到處受製肘,但這些年來,他所發展的人脈,以及他的作為,卻都留在了這裏,重頭開始,就等於要將過去所受的一一再嚐一遍。

一切都是為了她。

“阿桑,回去吧,你在我身後,我怕我會舍不得走。”他看著她,溫柔地笑道。

“我送你過安檢。”她努力忍住掉眼淚。

陸西年伸手把她散落在兩邊的頭發捋起,整個動作慢了半拍,像是留戀不舍,他的目光鎖緊在她臉上,一寸寸遊移,半晌,開口道,“回去吧,我看著你,像以前每次我送你一樣。”

她在他身後看著他,那感覺,就好像她親手將他驅逐在她的世界,他怕自己會衝動地留下來,他看著她走,他告訴自己,他還會回來,所有的分別,都是為了不日重逢,再見麵,一定會別有天地。

秦桑綠順從地點點頭,笑著對他做出打電話的手勢,陸西年笑笑,和平常一樣不動聲色得溫柔和包容,她轉過身,緩緩地朝外走,眼淚無聲地落下,她一路昂著頭,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誰也沒有看見,躲在反方向的另一個人,她緊緊盯著看向某人的他,整張臉都是錯綜複雜的淚痕。

世界上,每天都在上演著這樣的事:我們愛的人,他的目光,始終在別處。

城南公開招標的日子已經定了下來,東曜配合著評估團,做好了標書標底等一係列的事情,這期間,她沒有和顧念深聯係,但凡需要過問他的事情,都經由秘書處理,心裏隱隱有種預感,再放任自己和他聯係,事情很快就會像脫了軌的列車,無法控製,他已經做了趕走陸西年的事,還有什麼不能做?

招標那天,顧念深親自出席,她與他坐在一起,雖然心裏知道有顧氏出手,拿下這塊地,幾乎是沒有問題的,但還是忍不住緊張,這次招標,G市很多大型企業都有參與,對於東曜來說,這次的成敗很是關鍵。

他的手猝不及防伸過來,緊緊包裹住她,她驚訝地側過頭,卻看見他平靜淡然的表情,以及胸有成竹的姿態,想抽回手,但知道他的性格,在這樣的場合,她不敢亂動,隻好由他握著。

顧念深勾了勾唇角,他就像一頭獅子,平日裏懶洋洋的,但一出手,便迅速準確。

雖然東曜和顧氏合作,但到底以顧氏之名,因此解說時,還是由顧念深上台,她極少看他穿的如此正式,西裝革履,他緩步走上台,頜首示意,帶著恰好到處的微笑,氣場與風度並存,忽然,他眸光一轉,看向她,黑曜石般的目光裏散發著一股篤定的神采,秦桑綠心莫名安定下來。

評測結果下來,顧氏中選。

大家看向他,臉上紛紛流露出了然於心的神情,若說在解說之前,他們還抱著可能打敗他的信念,但解說後,就都已經猜到了結果。

離開時,一些生意上有所往來的熟人恭賀道,“阿深,顧氏有你,可算是如虎添翼啊,不過,你也不能太狠,還得給我們這些人留一口湯才好。”

顧念深敷衍地十分矜持又滴水不漏。

秦桑綠站在他身邊,雖說與有榮焉,但更多的是壓力,有他在,不管日後這次開發建築做的多麼完美,被人說起,東曜也不過是沾了顧氏的光。

而她,也不過是因為顧念深的愛,而有了今日,所有的人,都會輕而易舉忽略她的做為和努力。

不過,這不要緊,任何人的任何言語或目光,都影響不了她,否則,如今她也不會坐在東曜的辦公室裏,當所有人都質疑你的時候,你要不動聲色地變強大,讓他們對你刮目相看,有多大的詆毀,便證明有多大的力量。今時今日,她怎麼還會不明白這一點。

短短一刻鍾,秦桑綠的心思早已千回百轉,但顧念深不知,轉過頭問她,“去你那還是我那?”

“嗯?”她慢了半拍反應過來,隨即,紅著臉皺眉瞪他,“無聊!”

顧念深被她這表情逗樂了,挑著眉,匪氣地笑了笑,一臉認真地問道,“哪無聊了?阿桑,結果出來,咱們不該討論下後麵的工作嗎?”

得知是自己想歪了,秦桑綠更覺得尷尬,都怪他,常常做一些莫名其妙,似是而非的事情,弄得她戒備成癮,紅著臉,冷冷地剜了他一眼,轉身欲走,卻被他給拽回來,故意低聲問道,“到底去哪?”

秦桑綠默默深吸一口氣,硬邦邦道,“東曜。”

她就是小烏龜,平常都縮在厚厚的殼子裏不肯出來,你一遍又一遍的逗弄,把她惹急了,就快速伸出頭咬你一口,但顧念深喜歡,微微的疼痛感,是他們相互糾纏的憑證。

此刻,他看著她強忍得快要繃不住的一張臉,心情愉悅仰起嘴角,眼波流轉,裝作從她身邊側身而過,卻故意俯下身作曖昧狀,輕聲道,“好,要我送你嗎?”

四周有人紛紛看過來,就算是如此淡定的秦桑綠,也還是紅了臉,恨不得一拳揍花他那張討人厭的臉,轉過頭凶巴巴地對梅西喊道,“還不去開車。”

說罷,踩著八寸的高跟鞋蹬蹬離去,顧念深看著她的背影,笑意漸漸收起,神色變得複雜,他真是沒有見過比她還心狠的女人了,連麵對曾經被她背叛過的人,都能麵不改色,理直氣壯,像是從來就沒有發生過什麼。

辦公室裏,梅西小心翼翼看著自家老板的臉色,她是很少見她生氣,因此才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好在她不是那種被慣壞了的大小姐脾氣,生氣歸生氣,但卻很少殃及別人,她懂得收斂,過了半晌,吩咐道,“把關於城南的資料都拿過來。”

梅西忙應出去,顧念深來的很快,到了後,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他坐在她對麵,兩個人麵前放著一份詳細的城南地圖,招標成功,下一件要做的就是這塊地的拆遷和原有居民安置問題。

按原來她和他的約定來說,前期與後期,東曜全權負責,但顧氏畢竟這是外界所認可的負責人,因此,顧念深要過問,也無可厚非。

“這塊還有這塊,做為入口綠化,像這裏,拆遷時,一定要注意,還有,費用方麵,還需要具體去談,到時候,我們一起。”顧念深邊看資料邊說。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了。”秦桑綠忙道。

顧念深抬起頭,疑惑地盯著她,秦桑綠頓了頓,問道,“你不相信我嗎?做為合夥人,我自然會爭取利益最大化,減少成本。”

“顧氏缺錢嗎?阿桑,拆遷這塊,水很深,有什麼突發問題,我擔心你應付不來,何況,做這塊,你完全沒有經驗。”顧念深放下記號筆,淡淡道。

秦桑綠被他說的臉微紅,垂著眼簾,冷淡地與他爭執,“誰不是從沒有經驗開始?”

黃昏後的陽光,像破殼的鴨蛋黃,露出黃橙橙的半邊,散落在她的臉上,是一片模糊又明豔的光,她低著頭,整個人都透著一股無法言明倔勁,顧念深倒被氣笑了。

這場景,像極了以前上學時,那個時候,他們也常常在黃昏後,坐在教室靠窗的位置旁,為一個問題爭執,她從來都和別的女孩不一樣,有意見時,不吵不鬧,隻是安靜又倔強地反問你,常常會被她氣的說不出話來。

原來,不管曾經在一起相處時,發生過多少細微的小事,但隻要隔著時光回頭去看,都會變得意義非凡,時光本身就會讓失去和得到都變得濃墨重彩。

她抬頭皺眉微微有些疑惑地看他,四目相對時,前一刻把劍怒張的氣氛突然消失,變得曖昧溫熱,顧念深趁機說,“阿桑,我與你一起,不是不相信你,隻是更想陪你麵對。”

秦桑綠一怔,隨即,一股溫熱漲滿胸膛,擠壓著她,她慌張地低下頭,話說到這個份上,她再拒絕,就是實在不像話了。

梅西送咖啡進來的時候,他們兩個人正頭對頭在看資料,房間裏,安靜的隻有呼吸和筆落在紙上的沙沙聲,他們明明什麼話都沒有說,分別做著各自的事情,但梅西卻感覺到在他們之間散發著的綿長的情意。

雖然陸西年也不錯,但一直以來,梅西卻覺得他和自家老板之間總是缺少一點什麼,而此時,看著她和顧念深在一起,就覺得異常和諧,好像她身邊空出的位置,就是在等待他。

梅西默默地關上門,端著的咖啡退出去,不想打擾這樣的場景。

一直忙到下班後,合上文件夾,看向窗外,才發覺已經是暮晚,顧念深看向她,問道,“一起去吃飯?”

“不了,我和我媽說晚上回去吃。”秦桑綠婉拒。

“是啊,就和你一起回家吃,我和伯父說好了,回去陪他下盤棋。”顧念深漫不經心道。

回家,回去。秦桑綠收東西的手頓了頓,不能怪她多想,是顧念深自己故意說的曖昧不清,她頓了頓,抬起頭看他,慢慢道,“顧總,我們隻是合作關係,我不認為已經能到這麼親密的地步。”

“哦?什麼地步?我們不是連吻都接了嗎?”顧念深懶懶地笑道。

秦桑綠怒極,瞪著他道,“一夜情都不算什麼,何況接吻,還是顧總,或許你認為你的吻不同凡響,應該被拿出去競相拍賣,不過抱歉,在我這裏,它什麼都不算!”

說完,她繞過他,準備離開,顧念深的臉色變冷,在她身後,冷冷道,“阿桑,什麼都不算的事,你大概連說都懶得說。”

畢竟是相處過幾年的人,打蛇打七寸,他一出手能就捏住最重要的位置,她的身體一怔,莫名地,心裏油然而生一種挫敗感和疲累,顧念深繼續道,“阿桑,被你利用過一次的人,都還能承認愛你,你會比這更艱嗎?”

他語氣平靜,可卻像一枚石子砸在她的心上,鈍重而緩慢的疼,壓的她幾乎不能呼吸,顧念深沉默著從她身邊離開,不再看一眼,她木然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燈火通明的房間,隱於暗處。突然間,難過的無以複加。

如果不是親耳聽見,她怎麼也無法相信,像他這樣驕傲的人,居然能夠說出這樣的話。

拆遷的事情,如火如茶地開始計劃了,自那晚後,顧念深再也沒有做出任何曖昧事了,就像一個盡責的合作夥伴,每天與她開會討論公事,禮貌卻疏遠地維持著彼此間的關係,偶爾,秦桑綠看著他低頭認真辦公的模樣,會突然出神,目光複雜柔軟。

他們再也沒有說過公事以外的話題,每次顧念深離開時,都會禮貌地與她道別,直到那晚,臨別時,他忽然開口說,“阿桑,如果你覺得太累,我們可以緩一緩,最近,你瘦的很厲害。”

秦桑綠一怔,突然像吃了一片檸檬,酸澀的感覺從胸膛湧出來,漫到鼻尖,她忙吸了口氣,笑道,“沒關係。”

顧念深抬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亦不再說話,由梅西親自送出去,他走後,秦桑綠頹然地坐在辦公桌旁,原來不止媽媽,連他也看出了自己的異常。的確,最近她消瘦的厲害,她摸著自己日益凸出的鎖骨,覺得心煩意亂。

站起來,走到窗戶旁,茫然地望下去,卻沒想到瞥見站在顧念深車旁的蘇南微,他出來後,她迎上去,秦桑綠看不見他的神情,可他同她一起上了車,依稀記得,以前,他是不會給她好臉色的,難道是因為紀南方,可如果是這樣,紀南方明知道蘇南微喜歡顧念深,會大方到願意讓她和他單獨在一起?

或者,是蘇南微熱情而單純的感動憾動了他吧,哪一個男人,能抵擋得住熱烈像玫瑰一般的女人?

車裏,蘇南微小心翼翼地看著顧念深的臉色,半晌,開口問道,“她有什麼變化嗎?”

變化是有的,但他卻能看得出不是因為他,若說公事,她應當知道,有他在,絕對不會出現任何問題,想起她消瘦的臉,以及泛青的眼眶,他煩躁地扯了扯領帶,低頭無意一瞥,卻看見蘇南微忐忑的神色。

身體微微一震,輕聲道,“謝謝。”

那天,他從秦桑綠辦公室出來後,心裏湧過前所未有的疲倦和挫敗感,莫名其妙就去了容色樓上的靜吧,容夜白不在,他自個喝了兩杯,遇見了蘇南微,她主動和他聊起了秦桑綠,她說,她能感覺到,秦桑綠對他,並不是沒有感覺和情意。

多可笑,似乎全世界的人,都以為她秦桑綠對他舊情難忘,連他本人有時也會這樣以為,但事實卻是她又冷又硬地拚命回絕,斬釘截鐵地否決,他看不透她,蘇南微趁機提議,她願意陪他試探他。

畢竟,任何一個女人,都沒有辦法麵對自己喜歡的人,和別的女人在一起,誰也不能免俗。

“明天就別來了。”他開口,淡淡道。

那晚他肯定是糊塗透頂,才會同意這個提議。

蘇南微點點頭,目光暗淡,其實,不管別人覺得她這行為有多瘋狂和下賤,但,這幾天卻是她喜歡他這麼多年最開心的日子,每天都可以見到他,他不再對她惡言惡語,盡管她知道,這一切都不是因為她。

但你若真心喜歡過一個人,就會知道,你會無法控製地去做一些在別人看來的傻事。

送蘇南微回去,下車前,她突然特別想和他說一句話,咬咬唇,鼓起勇氣問他,“阿深,如果沒有秦桑綠,你會對我動心嗎?”

她站在車門旁,擋住了身後的光華,整個人陷入一圈陰影裏,唯一的光芒是從她眼睛裏散發出來的,像黑夜的燈籠,明明滅滅地閃爍,顧念深看著她,半晌,開口道,“如果沒有她,或許任何人都可以。”

還是像被人在胸口紮了一下,尖銳地疼,她輕聲笑了笑,“我們都是傻子。”她語氣悲涼。

顧念深身體猛然一震,像是有什麼呼之欲出,但他不肯細想,蘇南微轉身離開後,司機驅車離開。

秦桑綠站在窗前良久,直到陸西年打來電話,她才轉身,屏幕上閃爍著的熟悉的名字,竟莫名勾起她心裏的委屈,做了個深呼吸後,才按下接聽鍵,“差不多可以下班回去吃飯了,阿桑,別老加班。”

“好。”她應著。

房間安靜,她仿佛能聽見他輕微的呼吸聲,就像平常他在身邊,與她閑話時一樣,半晌,他溫柔地問,“阿桑,工作不順嗎?”

一股熱氣衝上眼眶,她緊緊握住手裏的電話,“西年,真愛是不得不原諒嗎?”

他不知道她究竟所指什麼,但直覺卻告訴他,一定是和顧念深有關,心裏微微泛酸,輕歎一聲道,“是,不得不。心會代替你做決定。”

她握著電話,看著窗外漸暗的夜,怔怔發愣。

六月十六日,城南正式動工。

秦桑綠和顧念深在工地上舉行開工儀式,各大媒體記者前來跟蹤報道,G市一些企業的當家人也在應邀之列,四周圍滿看熱鬧的居民,顧念深和秦桑綠在一旁與人寒暄,鹿米米倚在容夜白身邊奸笑,秦桑綠抽空過去和她打招呼,她肆無忌憚地和她開著玩笑,“阿桑,這好像是你和阿深的訂婚儀式啊。”

“阿深訂婚會在這?小白,你老婆的智商都轉嫁到你身上了嗎?”紀南方一日不貧就著急。

秦桑綠趁機脫身,看向梅西,梅西察覺到注視,交代了身旁的工作人員幾句,然後走過來,聽秦桑綠問道,“還有多久?”

梅西跟她久了,很快明白過來,低頭看了眼手腕,回答道,“四十分鍾。”

她點點頭,梅西離開後,顧念深看過來,四目相對,他剛好看見她眼底的焦躁,她穿著黑色的禮裙,越發顯出蒼白的臉色,他心裏微微疑惑,走過去關切地問道,“不舒服?”

“沒有。”她忙道。

顧念深看著她,秦桑綠低下頭,眼底一閃而過慌亂。幸好,今日來的人多,紛紛擾擾,他又得應酬,一時不得空多管她,他站在人群中,侃侃而談,禮貌微笑,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種泰然的氣質。

十二點整剪彩,工作人員已經將一切準備就緒,放了禮炮後,顧念深與秦桑綠站上去,禮儀小姐雙手捧上剪彩專用的剪刀,秦桑綠拿起剪刀準備就位,顧念深卻握住她的手,她抬起頭看他,他低頭對她笑,剪彩時間到,下麵人都看著,她吸一口氣,專心剪彩,他的呼吸灑在她的頸窩,她的心怦怦跳不停。

剪彩後,宴請賓客,她和顧念深並肩敬酒,想起鹿米米取笑她時說的話,臉驀地熱了起來,木然地笑著,端起杯裏的酒仰頭一飲而盡,桌上有人起哄,“秦總酒量了得啊!”

她看著空空的杯底,才恍然反應過來,但嘴巴裏一點酒味也沒有,像喝的不過是一杯純淨水,她疑惑地抬頭,看見他噙著笑的臉,愣了愣,心下明了。

蘇南微時刻地盯著他們,像是自虐一般,盡管知道那溫柔和她無關,但還是忍不住要看,紀南方見狀,眼眸暗下去,端著酒,自顧自地喝,蘇南微低下頭,無意瞥見他的失落,自嘲地笑了笑,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既然如此,又何必在這裏看別人春風得意呢,低下頭對紀南方道,“兜風去?”

紀南方怔楞,隨即笑著答應下來,他笑起來的時候左臉有一個小酒窩,神色飛揚,蘇南微的心,微微一熱。你看,你愛的人,不肯給你的,他日,你自會在別處得到。

飯局結束後,秦桑綠沒有回公司,而是直接回了家,徐靜早已經準備好解酒要用的鮮榨葡萄汁,以及甜品點心,但她進了門,徐靜卻沒有聞到一絲酒氣。

“顧念深把酒換成了純淨水。”秦桑綠解釋道。

然後走到沙發旁,盤起雙腿,窩在沙發裏,像是累了一般,微姨端了果汁來,笑著道,“是個有心的人。”

徐靜眼底也是認同和讚賞的笑意,她看向女兒,她臉上沒有了以往說起顧念深時的排斥和抵觸,於是,趁機坐下來,溫柔地道,“阿桑,不管你多麼有能力,但終其一生,能讓女人從心底感到幸福的,隻有陪伴,理解,與愛。”

秦桑綠抬頭,心底有些茫然,徐靜接著娓娓道來,“桑桑,媽媽見過你最燦爛的笑容,是六年前,在後麵的花園裏,顧念深吻你那次,這些年,你的笑,都像是一個單一的符號。”

她的心狠狠一抽,尖銳地疼了一下。媽媽說的那個畫麵,突兀地跳在眼前:盛夏的黃昏,花園裏盛開著玫瑰,梔子,姹紫嫣紅一片,她坐在搖椅上讀書,顧念深在她對麵,當她讀到,樂府中的《古相思曲》中的一句,隻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時,顧念深忽然抬頭對她一笑,那神情,好像是她特地讀出來向他告白似的,她的臉燒起來。

擲下書,瞪了他一眼,轉身去蕩秋千,過會兒,秋千被人從身後推起來,她知道是顧念深,也不回頭,但他像是故意使壞,一下又一下,越推越高,然後,猛然鬆手,她倒抽一口涼氣,顧念深卻猝不及防伸手,穩穩地接住她,她側過頭,正好迎上他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