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8:愛與幸福(1 / 3)

從G市飛往烏克蘭,她查了一下,需要十六個小時。

翌日,天空放晴,微弱的陽光穿破雲層,落在院子裏的積雪上,反射出白茫茫的光,吃完早飯,她坐在陽台的椅子上曬太陽,從顧念深登機開始,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個小時。

手機放在麵前的茶幾上,她不時地從書本中抬頭,信息顯示燈沒有亮,複又低下頭,心裏有些焦躁,索性放下書本,回房間拿了厚毛毯蓋在身上,順勢睡了起來。

徐靜上來看她,發現她已經睡著,笑著搖搖頭,替她把房間暖氣又開大了些,才輕手輕腳地關門出去。

她是被噩夢嚇醒的,夢裏,顧念深在烏克蘭出了事,場麵混亂,甚至有人持槍拿刀的,像電視裏放的黑社會似的,他被人從後麵砍中,滿身的血,她一個激靈醒過來,愣了愣,然後拿起手機看時間,竟然才睡四十多分鍾。

信息,未接來電,通通都沒有,想起夢裏的畫麵,不禁打了個冷戰,劃開手機界麵,找到他的電話,正要撥出去時,忽然停下了。

關心則亂。恍然驚覺,她是在急切地關心他。

許久後,放下手機,掀開毯子,從椅子上起來,準備去找些事情做,從抽屜裏拿出瑜伽毯,打開音樂來,心情焦躁不安的時候,最適合做瑜伽,既是鍛煉,又能放鬆心情。

晚上入睡前,接到顧念深的電話,幽藍的屏幕上,他的名字一閃一閃,她的心“怦怦怦”直跳,深呼吸好幾次,方才接聽。

“睡了嗎?”他語氣平穩。

她的心緩緩平靜下來,輕輕“嗯”了聲,電話那端,沉默幾秒鍾,然後他說,“我一直等你電話,阿桑,我竟這麼不重要。”

在感情裏,她是從不主動,又羞於啟齒的那一個,所以,那些輾轉反側的時刻,甚至在某個時刻的迫切想念,糾結,煎熬,通通都是隱秘的,是她一個人的事。沒有人知道,她也曾沸騰過。

房間裏沒有開燈,昏暗中,隻有手機發出微弱的光,她坐在床上,咬著唇,聽電話裏的沉默,許久,“嘟”一聲,陷入寂靜中。

她保持著那個姿勢良久,末了,發出一聲極輕地歎息,或許,她有天生的孤獨症。

之後的幾天,她照常過日子,若非說有什麼異常,就是她開始有事沒事的點開手機,然後對著空白屏幕發怔一會兒,直到那日讀到紮西拉姆多多的《喃喃》,其中有一句是這樣的,愛情不是是非題,愛情恰是那似是而非的等待和期盼。霎時間,如雷霆萬鈞,劈頭蓋臉地朝她砸下來。

從那後,就刻意丟開手機,假裝不聞不問。

2月14,又是傳統的情人節,早飯時,微姨和徐靜欲言又止,大概是想問顧念深的事兒,但又怕她擔心,所以忍住沒問。

早飯後,她打開音樂,在房間裏讀書,莫名其妙地想起那天晚上的那通電話,他語氣淡淡的自嘲讓她心忽然煩躁起來,扔了書,去衛生間拿了花灑到陽台。

前年買的仙人掌已經開了花,黃色的花瓣,下麵結紅色的果子,她伸手按了按土壤,還鬆軟的很,放下花灑,眺望遠方。

院子外停著輛黑色的路虎,她嚇了一跳,這是他最愛的車,忽然,車門打開,他從駕駛座上下來,抬頭,噙著笑看向她。

她驚訝地睜大眼睛,他穿著立領大衣,倚在車門旁,四目相對,秦桑綠覺得,心像是要躥到了嗓子眼,放在床上的手機忽然響了,她急切地轉身,果然是他打來的。

“下來。”他簡潔道。

下了樓,開門出去,微姨跟在後麵喊,見她沒回應,就跟了出去,看見院子外的顧念深,忙喊徐靜來看。

好像瘦了些,下巴上有青青的胡渣,但眼睛依舊清涼,像清晨的露水,她穿著黃色的家居服站在他麵前,頭發胡亂的著,迎著光,他似乎能看見她臉頰兩側細細的絨毛。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像小鴨子似的。”

“都這麼大了,怎麼還這樣?”她撥開他的手,微微有些不滿。

聽著她略帶嬌嗲的語氣,他眯著眼睛笑起來,愉悅地說,“再大,也還是我的小姑娘。”

秦桑綠覺得不好意思,咽了咽口水,問道,“來了,怎麼不進去?”

“大半夜,怎麼進去?你睡眠又淺,隻好等你起來。”顧念深道。

“什麼時候來的?”秦桑綠忙問,忽而又想起,他剛才說了是大半夜,簡直是又蠢又傻的問題。

顧念深看向她,專注的眼神讓她有些窘迫,半晌,他道,“剛過淩晨,情人節的第一分鍾。”

她胸口一陣溫熱和悸動,仰著頭,呆呆地看他,忽然就想起了簡媜的一句話,連語言都應該舍棄,你們之間,隻剩幹幹淨淨的緘默與存在。

像是心有靈犀似的,他沉默著,解開大衣的扣子,向她張開手臂,她咬唇愣了愣,隨即,上前一步,他圈住她的腰,輕輕一帶,將她拉近自己懷裏,合上大衣,伸手按下她的腦袋,緊緊貼著他的胸膛。

清晨,冬日的風,寒冷稟咧,她體質較弱,過了一會兒,他便擁著她進屋,徐靜問吃了早飯沒,聽說沒有,就立刻忙活起來,她站在餐廳,看著廚房裏她忙碌的背影,眼裏升起霧氣。

好像是夢裏的場景,溫馨幸福的一家人,一定沒人相信,她此生不求榮華富貴,但願有最凡俗的幸福生活,從前,覺得遙不可及,甚至不想,因此,隻埋首與工作,而現在,好像一夕間都有了,她覺得不真實似的,似乎來的太容易了。

飯後,在樓下與秦時天和徐靜聊了會兒,並從車裏拿出給他們帶的烏克蘭當地的禮物然後再去樓上她的房間。

秦桑綠在練瑜伽,他坐在她對麵的沙發上,靜靜地看著她,他明明什麼都沒說,她的心卻紊亂起來,呼吸都亂了節奏,勉強練了一會兒後隻好關上。

他靠著沙發,眯起眼睛,一派慵懶,秦桑綠想起他說的,大半夜就一直在樓下的話,以為他是累了,想要休息,於是拿了毯子過去,想要給他蓋上,他卻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Happy Valentine''''s Day。”

好熟悉的話,恍然想起,他已經從英國一年了,一年前,他們坐在餐廳裏,心懷各意,相互揣測試探,而一年後,他坐在她家的沙發上。時間,真是這個世界上最神奇的魔法。

他伸手從大衣口袋裏拿出一張卡遞給她,“這是禮物,去看看。”

她接過來,轉身從櫃子裏拿出DV機插進去,藍色的天空下,他站在金色的向日葵花海中,噙著笑,英俊清涼的麵孔,隔著屏幕,與她深情對望,許久後,才開始說話,是他一貫簡潔的作風。

——阿桑,你的未來,有我和你在一起。

畫麵隨即變換,低矮的灰色牆頭,牆內,有一層平房和個小院子,院子裏的地上還曬著蘿卜幹,老人坐在石凳上喝茶,笑容拘謹憨厚,她對著鏡頭說,我們不懂什麼情人節,小姑娘,兩人要過一輩子的人,有什麼不能原諒和寬容。

鏡頭拉遠,跳過院內的牆頭,到另一家,是個很講究的老爺爺,穿著唐裝,看著鏡頭癟癟嘴道,小姑娘,沒有白馬王子,隻有夜裏給你蓋被,生病了照顧你,出了遠門還惦記著你的普通男人。

——小姑娘,要珍惜愛你的人,不容易啊。

——小姑娘,好好過日子,再給他生了胖小子。

——小姑娘,吵架了不要怕,要多想想他的好,他為你做的事,留下和你吵架的,才是愛你的。

……

畫麵不斷轉換,不同的場景,不同的人,整整一百個老人,秦桑綠的眼淚簌簌落下,

感動的無以複加,像那年的生日,一樣的心情,仿佛時間倒轉,什麼都沒變,這一刻,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沒有答應陸西年的求婚,恐怕此生,除了他,誰也無法令她卸去層層盔甲,露出柔軟的本質。

他走過來,坐在地上,從後麵環繞著她,下巴擱在她的頭頂,溫聲道,“阿桑,我想讓你知道,這世界,有許多白頭偕老的幸福。”

她的胸膛漲滿,溫熱異常,整個身體,似乎都蜷縮進了他的懷裏,此刻,枕著他的胸膛,不知怎麼地,她忽然覺得,仿佛一切可以重新開始了。

愛是什麼?

你曾為此受過傷,你甚至知道,前麵有危險,你會傷心,會落淚,會不能自主,或許還會萬劫不複,但沒辦法,你甚至不需要理由,仍舊要義無反顧地栽進去。

這是第一次,她主動吻他,轉過身,仰頭用自己還沾著眼淚的唇貼上去,他愣了愣,隨即擁住她,唇齒糾纏,他用盡全力地抱著她,仿佛這樣還不能夠,而她,竟也有一種奇異的滿足感。

房間裏,暖氣十足,厚重的大衣太礙事,索性脫了去,兩人躺在在鋪著毯子的地板上。窗外,湛藍的天,柔軟的雲,微弱的光,她躺在他的身下,看見這樣的美麗安靜的畫麵,所有的不安,頃刻間,消失無蹤。

他的吻,落在她的額頭,臉頰,耳垂,脖頸,漸漸向下,她的身體不由自主顫栗起來,是一種完全陌生的感覺,好像身體上所有的神經都被打開,變得更加敏感,整個人都軟了,隻好緊緊抱住他的腰。

當肌膚相貼那一刻,她忽然打了個冷顫,以為她是後悔,他手撐著地,看向她,詢問的眼神,四目相對,她的心柔軟成一灘水,主動攀住他的脖子,輾轉承歡,滿室旖旎。

別人的七年止癢,而對他們來說,卻是七年之歡。

初六,她隨顧念深去給顧家夫婦拜年,趙天然看見她,明顯愣了愣,她有些不好意思,顧念深始終攬著她的腰,好在對方也是極有修養的人,很快反應過來,滿臉笑容地招待起來。

其實,趙天然沒有不喜歡秦桑綠,不過是覺得詫異,沒想到兜兜轉轉一圈,竟還是她,好在秦家夫婦與顧家都是至交,她也算看著她長大,隻要兒子喜歡,她自然是歡喜的。

從顧家回來的路上,秦桑綠忽然想起他去烏克蘭那天早上說的話,轉頭問道,“你不是說有秘密要告訴我嗎?”

“還記得你曾在我去英國前做過什麼決定嗎?”他轉頭瞥了她一眼,繼續開車。

秦桑綠想了想,忽然記起一事,驚訝地看著他,顧念深眉眼不抬,輕輕扯開嘴角算做回答。

“紀南方說的都是真的,你真的跟蹤過我?”她想起去年情人節那晚,紀南方醉酒後亂說的那些話,當時,滿心的不信,隻當是什麼詭計,而今想起來,隻覺得感動和內疚,看著他側臉,內心越發柔軟。

顧念深身體微不可察地怔了怔,隨即點頭,“是真的。”

當時,紀南方問他,要說一些什麼他做過的事,他隨口將這些說了出來,是料準了沒有人會相信他會這樣說,果然,連容夜白那隻小狐狸都被他騙了去。

但事實上,那些都是真的,所有不被相信的,卑微的舉動他都做過,因此才知道,她居然為了要逃避他離開G市,他隻好比她先一步離開,她留在G市,他才能不費功夫的知道她的一切。

“都過去了。”他淡淡道。

秦桑綠以為他是不願再想往日不開心的種種,因此也不再提起,現在,兩個人在一起,她隻想有更好的未來,真的慶幸,他愛了她這麼多年。

鹿米米說,戀愛中的女人,是和平常不一樣的,尤其是被人幸福的愛著的女人,整個人的氣色都發光發亮,舉止行為也變更柔和了。

早上,秦桑綠照鏡子的時候,想起鹿米米的話,忍不住笑了笑,徐靜上樓來為她送洗淨疊好的衣服,看見女兒容光煥發的樣子,取笑道,“果然還是阿深比我們都厲害啊。”

“媽。”秦桑綠撒嬌似的喊。

徐靜見狀,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啦姑娘,快下來吃飯吧。”

她和顧念深戀愛的事兒,幾乎在這個圈子裏人盡皆知了,她大大方方和他並肩走在一起,不再避諱,紀南方有時還調侃幾句,她也不再與他針鋒相對,。

有時候,顧念深不想她太累,便主動為她處理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兩個人在辦公室呆到深夜,桌子上放著熱氣騰騰的宵夜,整個辦公室,都散發著食物的香氣,比以前的冰冷整潔,要多了一些煙火氣息,日子好像變得生動起來。

但時間長了,他肩頸開始有些吃不消,白天晚上的工作,強度太大,秦桑綠隻好在他工作時,站在他的身後為他按摩,看向窗外,玻璃窗上映出兩個人的模樣,她忽然覺得,好像一對恩愛的夫妻,內心頃刻間柔軟,湧起一波波的悸動。

夜裏,工作處理完後,他再驅車送她回去,倒是徐靜看不過去,直嚷嚷著不能讓他這麼辛苦,非要他把工作帶回家來做,她還能替他們做些宵夜,何況家裏環境好,洗漱也更方便。

秦桑綠覺得不好意思,顧念深卻大大方方答應下來,送他出門時,她忍不住說了句,“你天天晚上在這裏,伯母不會介意嗎?”她知道,趙天然疼愛他,絕對不會比自己的母親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