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知子莫若母。”他噙著笑。
她的臉微微泛紅,夜晚漸涼,她催促著他快走,顧念深最喜歡她害羞的樣子,越是這樣,反而越不肯走,倚著門,懶懶地看她,笑容壞壞,但目光裏無限的溫柔,她忽然心動,踮起腳尖迅速吻上他的臉頰。
顧念深驚訝地看著她,難得她肯主動一回,他才不會放過,伸手圈住她的腰,輕輕用力,就攬進了懷裏,她的呼聲還沒來得及發出,就已經被他猝不及防吻住。
法國式熱吻,直到她漸漸缺氧,呼吸急促時,他才鬆開她,她臉色潮紅,目光中還有未退卻的情欲,迷茫,顧念深微微輕顫,俯下身,輕輕吻了吻她的額頭。
離開前,他看著她,戲虐道,“原來是欲擒故縱。”
秦桑綠囧的不得了,轉身蹬蹬上了樓,他站在院子中看她,她身體輕盈,仿佛有源源不斷的活力從裏麵散發出來,這樣子,一如她十六歲那年。
冷風吹過,他不自覺打了個激靈,目光變得複雜深邃。樓上,她掀開窗簾的一角望下去,看著他站在院子裏的身影,嘴角不自覺暈染出笑意。
蘇南微來找她那一天,她算了算,是她和顧念深重新在一起後的第三個月,這三個月裏,不管是吃飯還是聚會,她都幾乎沒有再見過蘇南微。
去咖啡廳的路上,她想起不久前的那天晚上,她哭著說阿深還沒有親過自己的話,顧念深當時就給了她難堪,她可是蘇家大小姐啊,但在這麼多人的場合下,她沒有撒潑胡鬧,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愛了顧念深整整八年,這是女孩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八年,有時候,時間比愛更可貴。
蘇南微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穿著色彩明亮的衣服,帶著dior的墨鏡,一字領的線衫露出了她的鎖骨,十分凸出,那一刻,秦桑綠有些難過。
她落座後,蘇南微喊來服務生,“拿鐵,一包奶,不加糖。”說完,看見秦桑綠微微有些疑惑的神色,她淡淡道,“很奇怪嗎?阿桑,我對你所有的喜好都一清二楚,原本是想在阿深偶爾想和我說話時,可以有更多的話題。”
每個女孩,都有顆驕傲敏感的心,蘇南微家世長相,哪樣不是拔尖,但所有的驕傲,都在這八年的愛裏,被磨的粉碎。
秦桑綠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蘇南微見狀,微微笑道,“你不用擺這個臉,說實話,這個結局我早想過一萬遍了,我早做過最壞的打算,反而是從來沒有想過我和他之間可能會有好的結果。”
從頭到尾,她對他的感情就都是自暴自棄的,隻是,沒法不愛,隻要見到他,隻要想到他,她就會不由自主的愛他。
她從包裏拿出手機,劃開屏幕,找出一張照片,然後把手機遞給秦桑綠,手機屏幕上,是一個紮住馬尾,穿白色襯衫,格子短褲的女孩,秦桑綠驚訝地看著她,她是什麼時候拍的自己?
“你也覺得這是你?”蘇南微苦笑著看她。
她再看一眼照片,暮色四合,女孩兒站在燈光下,身體筆直,難道不是嗎?
蘇南微收回手機,低頭喝了口咖啡,“連當事人都會弄錯,但他不會。”她語氣充滿自嘲和落寞。
這是五年前的事,那個時候,秦桑綠與顧念深分手,她以為自己的機會終於來了,她想盡心思,但都無法引起他的注意,最後,她開始模仿秦桑綠,買她有的所有衣服,紮她愛紮的發型,她以為這樣,他最起碼會看看她,她終於能夠讓他知道,她有多麼的愛他,比他愛的那個人,要多許多。
她騙過了很多人,可他僅僅從背後看一眼,就能夠分辨,她至今都還記得他當時說的話,他說,和衣服,和發型,甚至和長相都沒關,哪怕她淹沒人海中,隻要她一個背影,我就能立刻分辨,所以,不要白費心機了。
“看,我能做的都做過了,沒用。”蘇南微聲音哽咽。
來之前,她無數次告訴自己,不要哭,一定不要哭,你一直都知道會有這個結果的,可是,當她想起往日的種種辛苦,她忽然就難過了,真的很想回到過去,抱一抱那個隻有滿腔孤勇的傻女孩,她為她感到心疼。
秦桑綠從來沒有討厭過蘇南微,即便在當初,她綁走她,甚至想要一把火燒死她的時候,她也沒有恨過,她隻是愛的太過投入,沒了自己。
“我曾經,羨慕過你。”秦桑綠誠實道。
“我知道。”蘇南微摘下墨鏡看著她,“我一直都知道你愛顧念深,秦桑綠,你是個孬種,你浪費了這麼多的時間,你會受到懲罰的。”
“我知道。”秦桑綠是宿命論,還是個悲觀的主義者,她從不認為生命的主題是美好,所以,這些年的掙紮,難過,暗地裏的夜不能眠,她通通都認為這是因果輪回,但此時,她不舍的放棄眼前的美好。
初春,午後的溫度適宜,陽光斑駁的落在木質桌上,她們懶懶地靠在沙發上,誰也不說話,相識八年,兩個人從未有過這樣安靜的時刻。
離開前,蘇南微仿佛做了個決定,從沙發裏坐起來,看著窗外的陽光,仿佛自言自語,她說,“是我勇敢太久,一直為他一個人而活,說不痛苦,不折磨,都是騙人的,這世界上,最讓人絕望的,不是你麵對一群厲害的敵人,不是生活的困頓,甚至不是生離死別,而是你知道,這世界上有一個人,你愛他愛盡了心血,但他永遠不會愛你,甚至從沒看看過你。”
秦桑綠覺得難過極了,不是同情,隻是單純的難過,她們都在愛裏受過傷,都為愛掙紮過,那樣的感覺,有多痛苦,她不是不知道。
倒是蘇南微反而平靜了許多,她說完後,靜默一會兒,抬起頭看向她,淡淡一笑道,“這段時間,我常問自己後悔嗎?不,不後悔,不,我愛別人愛的太久,愛的太辛苦。我欠自己太多,所以,我懂得了,往後,我要加倍愛自己,心疼自己。”
她站起來,眼睛裏蓄滿淚,迎著窗外的光,波光粼粼,秦桑綠想要抱一抱她,但又覺得仿佛太虛假,她隻是仰頭看著她,看她重新戴上墨鏡,然後,昂首挺胸地離開。
蘇南微離開後,她獨自一個人坐了許久,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和她坐在一起攤開心跡地聊,生命永遠以你想不到的節奏在進行,誰也無法料到,下一步將是什麼。
八年的糾纏,蘇南微選擇了退出,而她和他終於也有了結果,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愛而不得,或無法愛下去,還好,她是幸運的那一個。此時,窩在沙發裏,想起他對蘇南微說的那句話:哪怕她淹沒人海中,隻要她一個背影,我就能立刻分辨。
胸膛漲滿,整顆心都變的柔軟無以複加,低頭從包裏翻出手機,編輯好短信發送過去。
阿深,謝謝你。
顧念深收到她信息時正在開會,手機調成靜音,秘書看見信號燈亮,拿著手機走出去,回來時,附在他耳邊說了信息的內容,他怔了幾秒,隨即恢複,照常開會。
散會後,他站在落地窗前愣了很久,秦桑綠是不善表達感情的人,能說出口的話,必然是內心最真實充盈的感情。
直到秘書來提醒下麵的行程,他才拿起電話撥過去,彼時,秦桑綠剛剛走出咖啡廳,電話響起,便側身站到一邊,聽筒裏傳來他的聲音,“阿桑,春節前我說過,要一起出去走走,就明天吧,今天把工作都安排好。”
她是按部就班的人,什麼事情,都先定好計劃,這樣的突如其來,她愣了愣,但隨即想起了蘇南微的話,是啊,他們已經浪費了很多的時間。
“好。”她答應。
掛了電話,她抬起頭,陽光迎麵灑下來,她伸手去擋,指縫間溢滿一縷縷的明亮,咖啡廳外麵放著一盆不知名的花,綠色的根莖,黃色的花瓣,霎時間,她覺得生活變得溫柔美好起來。
百忙之中抽出時間,自然不能選太遠的地方,因此決定,自駕去周邊S市的一個古鎮玩兩天。
前一天晚上,徐靜忙著為她收拾要用洗漱,換洗衣物時,竟然比她還要興奮,她笑著看她,徐靜不以為然道,“你都多久沒出去玩啦?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還是阿深想的周到。”
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滿意,現在啊,她簡直三句話不說就要提阿深,眉開眼笑又得意的神情。
她恍然發覺,最近,似乎家裏所有人都開心了起來,僅僅是因為她戀愛了嗎?
“媽,你那麼怕我嫁不出去啊?”她半開玩笑似的問。
徐靜從衛生間給她拿洗浴用品出來,低頭認真裝好後才坐下,抬頭看著女兒,溫婉地笑道,“不怕你嫁不出去,隻怕你不快樂,我和你爸爸已過了半輩子,衣食不愁,唯一掛念的隻有你。”
心裏覺得溫暖極了,親人,愛人,所有她渴望過的幸福,如今都在她身邊,何其有幸,仿佛前半生,已經花光了所有的壞運氣,終於能夠換來後半生的安寧與溫暖。
她走到徐靜麵前蹲下,抱住她的腰,臉貼在她的大腿上,溫聲道,“媽,謝謝你一直照顧我。”
傻瓜,沒有一個母親,不想好好照顧自己的孩子,不想把這一生所有的好都通通給她,為她承擔風雨,給她庇護,徐靜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無限柔情。
醒來時,借著微弱的光,發現坐在床邊的陰影,她嚇了一大跳,忙翻身坐起來,剛張嘴要叫,就被一雙溫熱的手捂住。
“是我。”
她懸著的心放下來,才發現滿手心的汗,擰開了床頭燈,皺眉瞪著他,“嚇我一跳,怎麼這麼晚過來?”她邊說,邊找手機看時間,才淩晨四點鍾。
“阿桑,我才發覺,我們認識八年,居然從來沒有單獨出去過。”他看著她,認真道。
燈光下,他的臉像氤氳在夾雜著霧氣的晨曦中,柔軟,模糊,目光深邃,像有一束光從最深處散發出來,一直照到她的心底,這個男人,極少說情話,卻總是讓她情不自禁心動。
她掀開杯子,拍了拍身邊的位置,“上來睡會吧,等會還要開車。”
聞言,他伸了個懶腰,慵懶又性感的樣子,低下頭,噙著笑看她,慢慢道,“第一次有女人這麼主動直白的喊我睡覺。”
驀地想起那天的場景,臉火辣辣的燒起來,一直紅到耳後根,羞憤地瞪著他,“愛睡不睡。”說完,自己就翻身睡到,鯉魚打滾似的,離他遠遠的。
動作太大,睡裙從肩膀滑落,露出大片肩頸和手臂,台燈暈出柔和的光,越發顯得膚如凝脂,他的心突地跳起來,隨即,掀開杯子躺上床,然後,將她抓進懷裏,翻身向下。
她的手抵在他的胸膛,頭拚命向下低,顧念深見狀忍不住笑,平常像個刺蝟似的,難得見她變回小白兔,於是,心情大好,騰出一隻手來,抓住她的手腕向上,逼迫她不得不看著自己。
“主動完了就想跑?”他挑著眉。
秦桑綠張嘴就要反駁,偏偏正中他的計,趁機吻住她,長驅直入,連一點點的反抗機會都不給,直到兩個人的身體都熱起來。他停下來,與她鼻尖相抵,她臉色緋紅,像熟透的桃子,鮮豔誘人。
他的手伸入裙擺,溫熱的手掌像燃了火一樣,他穿著棉絨的襯衫,緊緊貼著她,她隻覺得燥熱異常,顧念深看出她的不自在,低頭輕語道,“更衣。”
她咬唇瞪他,分明羞的不得了,卻佯裝厲害的架勢,顧念深失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自己伸手將襯衫解開。
最親密不過如此,兩個人緊緊融合在一起,她微微眯著眼睛,在身體被蕩到雲端時,忍不住呢喃,“阿深。”這一聲,叫盡他們之間所有的百轉千回。
清晨,秦桑綠不好意思與他一起下樓,窩在床上鬧別扭,她不是特封建保守的女孩,但卻始終堅持自愛,願意交付的那一刻,是對自己有了承諾和交代,但畢竟未婚,讓她在家人麵前,與他公然從一個房間出來,她覺得實在不好意思。
顧念深無法,隻好從後陽台翻下去,她裹著厚厚的羊毛披肩,看他長手長腳的往下爬,堂堂顧氏總裁,平常西裝革履,不苟言笑的模樣,秦桑綠抿著嘴偷笑,看他安全了,索性拿了手機來拍。
顧念深伸手擋臉,差點從上麵掉下去,姿勢狼狽極了,秦桑綠忍不住笑起來,微風拂動,吹起她臉頰的發,在清晨的陽光裏,她的笑,是這他眼前一方世界,最動人的風景。
至此,很多年後,依舊深深印在他的腦海,經曆過無數個午夜夢回,越發清晰。
門鈴響時,她剛洗漱好下樓,微姨開了門,他進來,站在玄關處仰頭看她,四目相對,她若無其事地問,“來這麼早?”
真是會裝啊,顧念深眼底浮起幾分促狹的笑意,語氣十分真誠地道,“不是,很早就來了。”
秦桑綠忙瞪他,顧念深不理,照樣一臉無辜的表情,眼角眉梢卻抑製不住上揚,徐靜剛好從衛生間出來,聽見他的話,忙問道,“怎麼不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