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8:愛與幸福(3 / 3)

“怕耽誤你們睡覺。”他脫口而出,自然極了。

她這才發現,跟他比起來,她這點功力簡直不算什麼,徐靜怕他餓著,忙進廚房幫微姨一起做早飯,秦桑綠也要跟進去,路過他身邊時,他拽住她的手腕,在她耳邊輕聲道,“我幫你撒謊,怎麼補償?”

秦桑綠怕被家人看見,翻了個白眼,話也不說就急忙要走,拉扯中,秦時天從外麵鍛煉回來,看見這一幕,象征性的咳了聲,顧念深自然地鬆開手,轉身與秦時天打招呼,餘光瞥見滿臉通紅,像小兔子般急忙逃竄的秦桑綠。

從G市出發,上了高速後,開往目的地,需要六個小時,出發前,徐靜準備了毯子給她,告訴她如果困了的話,可以躺在後麵睡會兒,她難得出去玩,一家人都小心叮囑。

初春,人容易困乏,長時間開車,本身就極耗精力,上了車,她主動要求關上暖氣,低溫,讓人更清醒精神些。

“你不是最怕冷的嗎?平常暖氣都要開到四月中。”顧念深微微有些疑惑。

“車裏空間小,開了暖氣太悶。”她說,隨即,把毯子折起來搭在腿上。

顧念深開車快,十七八歲那會兒,和所有公子哥兒一樣,飆車,打牌,吆五喝六,什麼新奇刺激玩什麼,大家都知道生在這樣的家庭,有很多事兒都是不由自主的,日後必然要舍棄小我的愛好,繼承發揚整個家庭的榮耀和事業,所以,那個時候,玩的再瘋再厲害,大人們也多半睜隻眼閉隻眼,反正以後,每個人都將是西裝革履的戰鬥士

她坐在後麵,看著他的側臉,他在專注做一件事情時,神情認真堅毅,隱隱透著一股狠戾,這一點,一直沒有變。

上了高速後,手機提示有消息發來,他單手握著方向盤,劃開手機屏幕。

——蓮安路汀湖區三十八號,戶主程易,裏麵住的人是阮明珠,十年前均住城南,他阮明珠有一女,與照片中的人吻合,十五歲時不見。

——繼續更詳細,發阮明珠的照片。

鎖上手機,他透過後視鏡看她,她睡著時,表情很安靜,隻是眉頭微蹙,有些倔強的樣子,身體蜷縮,像小孩兒似的。他目光逐漸深沉,許久,才收回來。

當初,是她主動招惹的他,後來,又是怎麼離開的呢?

任性,自私,霸道,怯弱,這就是秦桑綠,這些年,他究竟有過多少次,想要狠狠掐死她,可隻要她出現在他眼前,她的臉,她的眼,都像是魔咒,有些情緒,根本不受控製。

胸口有隱隱疼起來,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驀地用了極大的勁,骨節泛出慘白的顏色,重新收回目光,專心開車。

這一覺睡的極安穩,醒來時,才發現車內暖烘烘的,怪不得一點也不冷,她的心,像被一雙溫柔的手撫過,溫暖妥帖。

車已經進入風景區,古時的建築,灰瓦白牆,房簷兩邊掛著高高的燈籠,沒有都市的車水馬龍,但遊人如織,是一番別樣的風景。

顧念深看她看的入了迷,笑道,“別著急,真正的地方還沒到。”

又開了約半個小時,終於到了地方,停了車,他帶著她穿過一條較為寬敞的街道,兩邊是賓館和一些飯店,以及地方特產,隨後,看見一道類似古時的城門建築。

簡直是世外桃源,小橋流水,青石板的路,兩旁開著豆腐坊,日用百貨,店門口,躺著懶洋洋的貓,陽光照在湖麵上,波光粼粼,湖心建著民居,木格子窗,灰白色的牆,剛發芽的柳枝隨著風輕輕擺動,半開著的窗戶上,晾著剛洗好的衣服,時光像倏地倒回了很久遠的一個時代,觸目皆是溫柔。

早有人等在裏麵,見他們進來,忙上前,恭敬地喊,“顧先生。”

他點點頭,穿著樸實的中年人繼續道,“房子都準備好了,我現在帶你們過去。”

顧念深轉頭看向秦桑綠,她抑製不住滿臉的興奮,像小孩子似的,眯起眼睛,日光繁盛,落在她的眼底,像揉碎了的金子,閃閃發光,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麼歡喜雀躍的神情,心忽而軟成這一江春水。

伸手牽起她的手,緩緩跟在帶路的中年人後麵,上了船,穿過橋洞,從對麵上岸,直接進一條巷子裏,上了高高的階梯後再下來,竟看見湖中心的一排民居,有婦人蹲在岸邊洗菜,見到他們,友好地笑了笑。

房間樸素幹淨,三間房,正中間的是堂屋,兩邊是臥室,推開窗戶,就能看見波光粼粼的湖麵,還有剛剛發了新芽的柳樹,連風,好像都有些微微潮濕。

中年人見他們歡喜,便一臉眉開眼笑的神情,臨走前還忙交代道,“顧先生,顧太太,我就住隔壁,有事隨時可以找我。”

顧太太。她裝作沒聽見似的,繼續趴在窗口,臉卻微微變紅變燙,從後麵看,剛好露出一截粉頸,他過去,伸手環住她,將她禁錮在他雙臂間,低頭在她耳邊道,“顧太太,顧先生餓了。”

她心裏一陣強烈的酥麻湧過,恍然想起從早晨到現在,將近七個小時,還沒有吃過飯,準備起身去看看有什麼可以吃的,依稀記得,來之前,微姨在她的行李包裏放一些熟食,剛抬起頭,就像有股電流從腳趾躥過來,她忍住輕輕顫栗。

耳垂是她最敏感的地方,她抑製著身體顫栗,試圖推開他,顧念深壞笑著,輕輕咬上去,她情不自禁嚶嚀一聲,他原本不過想逗逗她,聽見這溫軟嬌嗲的聲音,竟一點兒也不想放開她了。

板過身體,將她托坐在窗戶上,眉心,臉頰,耳垂,她漸漸連推的力氣也沒有了,隻好緊緊攀著他的脖子,心裏像燒了把火,越來越焦躁,抑製不住發出嚶嚀聲,微微仰頭,露出胸前的大片春光。

他擁著她,將她深深嵌入自己身體那一刻,腦海裏一片空白,隻想起那人說的“顧太太”這三個字,心底翻滾著連自己連控製不住的情緒,低下頭,再次狠狠吻住她。

顧太太。這是比阿桑還要動聽的稱謂,意味著從此與他密不可分。

累極,相互擁著昏昏沉沉的入睡,不知過了多久,房間裏飄散著食物誘人的香味,他迷迷糊糊醒過來,伸手習慣性地找她,卻看床上空無一人,他起床,尋著食物的香氣進了外間簡易搭起的小廚房。

穿著淺粉色線衫的她,站在老式灶台後麵,頭發束起站在腦後,利落地切菜翻炒,嫋嫋煙氣從裏麵飄出來,他倚著門,心底一陣陣地悸動。

所有的山盟海誓,驚心動魄,都不及塵世中瑣碎的溫暖令人感動。

秦桑綠做起事來認真專注,因此,顧念深在身後許久都沒有發現,直到做完了所有菜,轉身準備出去時,才看見倚在門口的他,驀地嚇了一跳,顧念深目光像午後的陽光,溫暖明亮,散發著炙熱的溫度。

“接下來是顧先生的事兒。”她端著盤從他身邊經過,他伸手接了過來,低頭對她說。

穿著藍色的針織衫的顧念深,從背後看,還像個大學生,身體挺拔修長,標準身材,秦桑綠站在小廚房裏,看他端著菜盤進了堂屋,然後再出來,英俊的麵容,眼底含笑,她的心變得充實,滿滿的。

忽然想起了媽媽曾說過的話,終其一生,能讓女人感到的幸福的,隻有愛。是的,我們每個人,都因為愛,而變得溫柔和圓滿。

吃完飯,他們牽手去散步,坐船渡河,上了岸後,沿著青石板的鋪的街道慢慢地走,夕陽西下,霞光漫天,映照著整片湖,漂亮極了。

店鋪裏麵,主人趴在櫃台上打盹,夕陽的餘暉落在臉上,像被畫了顏色似的,變得明豔起來,老式收音機,依依呀呀地放一些慢吞吞的音樂,連門邊的貓都不耐煩地伸起了懶腰。

他們隨便逛著,看古董,看衣料,進裁縫店,挑了件素色的旗袍,為他選了間棉布襯衫和厚底布鞋,進糕點店,買了些當地的糕點,就像新婚夫妻。

床靠在窗邊,晚上,兩個人推開窗,躺在床上,看外麵的漫天繁星,除了風聲,和隔壁小孩的嬉鬧聲,這裏安靜極了。

他翻了個身,將她擁盡懷裏,她的臉貼在他的胸膛上,兩個人的姿勢親密妥帖,他伸手為她掖了掖身後的被子,這樣溫柔的小動作,很輕易就擊中人心裏最柔軟的部分。

早上,在第一抹晨光穿過雲層,漏盡窗縫中時,她就起床,然後坐船去對岸買了兩碗現磨的豆漿,配上剛出爐的包子,她回來時,他半躺在床上,整個人,都沐浴在柔和的微光中。

“吃早飯了。”她向他舉起剛買回來,還冒著熱氣的豆漿和包子。

她穿著昨天剛買的旗袍,奶白色的底,繡著簡單的黃色花紋,頭發隨便挽起,他心裏立刻想起詩經裏出其東門裏的幾句詩:出其東門,有女如雲;雖則如雲,匪我思存;縞衣綦巾,聊樂我員。

“下次不許這樣出去。”他從床上起來,伸手去拿櫃子上的衣服,邊穿邊說,語氣認真。

她放下早飯,轉過頭疑惑地看著他,他穿好衣服,抬起頭與她四目相對,“太美麗的寶貝,誰不舍得拿出來?”

他是沉默寡言的男子,但說出的話,卻都像是天上的星星,閃爍動人,不像一些誇誇其談的男人,說出的話,就像除夕夜的炮仗,惹人不耐。

飯後,她學著這裏的婦人,將換下的衣服洗淨後,站在床上,推開窗,搭上衣架晾出去,日子過的悠閑又溫暖,坐在門前的椅子上曬太陽,喝茶,看書;午間,推開窗,枕著風小憩一會兒,劃船到對岸,牽手散步,享受黃昏,提著第二天要用的食材緩緩歸來。

從來沒有過這樣的生活,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不問世事,隻享受著延綿無盡的溫柔時光,看日出夕陽,清風流水,恨不能就此終老。

容夜白打來電話時,正是暮色四合的時刻,她站在床上收衣服,手機鈴聲響起時,竟半晌沒反應過來,這幾天,公司和家裏,除非有重要的事,否則,沒人會打擾他們難得假期。

顧念深從外麵進來,拿起電話,不到一分鍾的時間,她隻聽他說了聲好,便放下了手機。

“有什麼事嗎?”她臉色凝重地看著他。

他笑笑,示意她不要緊張,才緩緩道來,“夜白說南方與家人鬧翻了,要丟下公司,隨蘇南微去意大利,今晚淩晨一點的飛機。”

“啊。”她驚訝地看著他,沒想到紀南方這樣百花叢中過的公子哥兒,居然對蘇南微動了真。

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這才是真實的人生,她內心忽然變得沉重起來,顧念深不動聲色地看著她的變化,片刻後,開口道,“蘇南微喜歡的不是他,對於這點,她一直是坦誠的,其餘都是南方自己的選擇,他們之間,沒有任何秘密,隻是單純的愛或不愛。”

他說完,抬頭看向她,目光清明,接著緩緩道,“兩個人之間,坦誠和信任,這是對未來的保障。”

像是有根刺,從她的心尖上紮下去,短促又尖銳的疼,差點讓她喘不過氣來,不願深想和繼續這個話題,她轉過身,邊收拾東西邊問,“我們現在就走?”

像流星劃過天際,他也有過一瞬間的希望,隨即,陷入漫無邊際的黑暗,眸光變深了許多,嘴角浮出一抹不易察覺的苦笑,輕聲應道,“嗯,一會兒就走。”說完,轉過身,與她背對背。

從古村的大門出來時,她回過頭去看,籠罩在夜色中小村,越發顯得安靜溫婉,格子窗裏透出暖黃的燈光,為這涼薄的夜,添了幾分暖意。

顧念深看著她眼底的不舍,胸口那股怒氣,漸漸的熄滅,心情變得複雜起來。

夜裏,高速公路上空曠安靜,車輛稀少,他開的極快,眼前的風景急速掠過,秦桑綠有輕微的暈車,因此,總在上車前吃一粒藥,不過十分鍾左右,便迷迷糊糊睡著。

車已經駛入市區,很快就能到機場,顧念深透過後視鏡看她,裹著毯子還在睡,到了機場後,他停好車後再喊她。

“阿桑。”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一臉受到打擾的表情,皺皺眉,裹著毯子翻了個身,他低下頭,板過她的身體,輕輕地搖了搖,“阿桑,起來了。”

大概是吃了藥才會睡這麼沉,平常,她都是睡眠極淺的人,顧念深又喊了一遍,她眉頭皺的更深了,慢慢睜開眼,迷迷糊糊地看著他,揉揉眼睛,一臉的不滿,像剛睡覺起來的小孩子,還帶著幾分嬌憨。

她向來是獨立的,很少撒嬌討歡,他忽然見她這樣,內心柔軟的無以複加。

“乖,到了。”他俯身,在她額頭親。

然後,替她拉開毯子,伸手拿起扔在車裏的厚棉衣,像給小孩子穿衣服似的,為她穿上,然後攬著她下了車。

深夜氣溫極低,出了停車場,冷風一吹,她清醒許多,慢慢反應過來,想起剛才的一幕幕,忍不住揚起嘴角,這是一種被父母嬌寵的感覺完全不同,說不出的歡愉和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