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該怕你恨我?”他反問,雙手在身下捆住她的腰,令她動彈不得。
她有些急了,竟脫口而出,“你這和強暴有什麼區別?”
顧念深怒極反笑,盯著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秦桑綠,夫妻洞房,天經地義。”
她爆怒,目光中像是要溢出水來,鑽石一般,流光溢彩,臉色漲紅,瞪著他,呼吸急促起來,連胸口都跟著一上一下的起伏,顧念深不可以抑製的有了反應,一股電流從腳趾躥上來,直到小腹。
低下頭,幾乎是咬住她的唇,她吃疼,下意識地張開嘴巴,他剛好有機可趁,最初像是泄憤一般輾轉撕咬,但身體是誠實的,連著心都逐漸變柔軟,悸動,漸漸纏綿,但她不領情,趁他放鬆就狠狠地咬上去。
一陣尖銳的疼,口腔裏彌漫著血腥氣,他握著她的腰的手不覺一緊,她是真狠啊,一旦下手,非要傷著你才罷。顧念深被激怒,動作越發激烈起來,寬鬆的家居服,在他手下,很快的脫落。
她掙紮的凶,他下手就越快,身下的人皮膚如細瓷般潤滑,他了解她的身體,專挑最敏感的地方下手,秦桑綠又羞又怒,緊緊咬住唇,不再徒勞的掙紮,任由他拖著自己的身體上下,像溺斃在深海裏,身體飄飄蕩蕩,海水漫過頭頂,仿佛連呼吸都不能夠了,但意識似乎還清醒,有一種想哭但哭不出來的絕望。
床很大,兩個人分開,各占一邊,空出來的地方極其刺眼,他側身,靜靜地看著卷縮在邊角的她,回想起剛才的親密,她可真瘦啊,肋骨根根分明,腰細的仿佛一折就會斷,但這樣瘦弱單薄,竟會有如此大的力氣,就像她這個人,本身就是矛盾重重。
三朝回門,一早,秦家就有人來接。
顧念深早已準備好了禮物,出了房門,他伸手攬住她的腰,她本能地排斥了一下,即刻,便沉默順從,微姨站在車門口,見他們這樣,很是開心。
徐靜和秦時天等在客廳裏,秦桑綠幾乎等不及,剛進門,就撲進徐靜的懷裏,壓抑著情緒,哽咽著道,“媽媽,好想你。”
徐靜滿臉慈愛,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發,輕聲道,“瞧瞧,都做人家的妻子了,還這麼愛撒嬌,別人看了,多不好意思呢。”她雖是這樣說,但到底也紅了眼眶,秦時天在一旁,神色亦有動容。
顧念深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溫聲道,“好了,我以後日日陪你回來,你現在可不許招爸媽傷心。”
大概再沒有比這更體貼的女婿了吧,秦家父母聽後,越發開心起來,他是他們鍾愛的女婿,從小看到大,像待兒子一般,如今,真成了兒子,當然滿意。
秦桑綠看見父母的神情,她想,這大概是這場婚姻裏,唯一令她覺得欣慰的吧,不管他與她之間如何,但能讓父母如此開心,她總算盡了點女兒的孝道。
中午,徐靜親手下廚做午飯,顧念深始終謙和恭敬,算做女婿的樣本,。秦桑綠一直膩在她身邊,直到暮晚還不肯離去,但女兒攜新女婿頭次回娘家,是要在天黑前回去的,這是民間自古流傳下來的規矩,秦、顧兩家都是傳統人家,因此,秦時天便開了口,要女兒回家去。
顧念深攬著她站在院子裏,與大家告別,姿態親昵,秦家夫婦一路目送他們上車離開。
像演戲似的,出了秦家,立刻與他劃清楚河漢界,她原本就清瘦高挑,如今,長發減去,變成了錯亂的短發,穿著高跟鞋走在前麵,腰杆筆直,連背影都透著冰冷疏離的氣息。
上了樓,她像躲避瘟神似的,立刻遠離他,路過主臥時,目不斜視,徑直朝前走,顧念深倚在門邊看她,她依舊旁若無人般,進去後,便轉身要關門,他一步跨過去,伸手抵住。
她微微皺眉,神情略有不耐,搶在顧念深開口前說,“你知道我們是為什麼結婚的,所以,我盡力做我力所能及的事,其他的,不要勉強,物極必反。”
這是在告訴他她的底線,冷靜又淡漠,不帶一絲感情色彩,仿佛他和她隻是互為對手的兩個人,趁著他怔鬆時,她快速關上門。
輕輕的一聲悶響,撞擊在他的心尖上,他望著眼前的這扇門,雙手在身下忍不住握拳,恨不得砸碎它,但突然抬高的瞬間,想起她方才說的最後一句話。
——物極必反。
傷害,冷漠,仇視,他們已經走到這一步,再壞是哪裏?魚死網破,從此生死不複相見?心忽然想被人揪起,疼的無以複加,半晌,緩緩放下。
秦桑綠一早便起床下樓,卻沒想早飯已經擺在了桌子上,她轉身去給自己倒水,剛拿起杯子,就聽見了密碼鎖啟動的聲音,下一秒,穿著灰色帽衫的他就走了進來,額頭上還冒著汗珠,臉色微紅,但一雙眼睛,卻格外明亮,抬頭看見她,溫柔一笑,道,“起來了?”
放佛倏忽間就回到了十七歲那年,她被迫來給他送衣服,站在顧家客廳裏等他,也是和現在一樣,他晨練回來,看見她在,挑眉一笑,“來了?”
她的心悠悠地顫了顫,半晌,才緩過來。
“阿桑,幫我拿下衣服,休閑一點。”浴室裏,顧念深喊。
她愣住了,幫他拿衣服,他們之間什麼時候這麼親昵了,冷冷地瞥了眼浴室的方向,然後,轉身上樓,剛進臥室,就聽見房間裏內線電話響起。
“阿桑,我衣服都在臥室,你想我就這樣上去?”他緩緩道。
她啪一聲掛了電話,打開衣櫃,隨便拿了一套跑下來,站在浴室門前敲門,他在裏麵故意把水開大,喊道,“進來。”
她咬著唇,臉色鐵青,用力打開浴室的門,將衣服狠狠扔進去。
一般夫妻都這樣吧?顧念深捧著被她扔進來的衣服,看著迅速合上的門,唇角微挑,似自嘲般的神情,他竟也輪到靠這樣的手段來自欺欺人?
又是老一套,他洗好澡後出來,拿著手機站在窗前,眉心微蹙,臉色鐵青,目光所及之處,是她開著車子大搖大擺地出去。
——公司忙,提早結束休假。
多利落的交代,但這語氣,像一個妻子嗎?
他微微勾唇,忽然覺得自己可笑,她原本就沒有想過做他的妻子,怎麼會像?
他與她之間還能在一起,不過因為她在意秦家夫婦的緣故,他們像一根紐帶,把她和他連在一起,他眉心忽然一跳,她與他之間,如果還能出現別的,可以把他們更緊密的連接在一起,那應該是什麼呢?想到這兒,整顆心都抑製不住顫抖起來,每一根神經都在叫囂和興奮著。
公司的人見她突然回來,都嚇了一跳,誰也沒有想到,他們的老板會拚命到連一輩子一次的蜜月假期都放棄。
秦桑綠很快地投入工作,她向來不讚成為了戀愛怠慢工作或放棄工作的女孩子,一段愛情,你拚盡全力,也不能保證就一定會得善終,但工作,它永遠不會辜負你,在你被愛情丟棄的時候,工作至少能讓你活的不那麼灰頭土臉。
七月盛夏,天氣悶熱,她向來不喜歡開著冷氣睡覺,入夏後便整夜開著窗戶,住的地方屬郊外,空氣雖然十分好,但因種植的樹木繁多,蟬鳴聲極其擾人
她躺在床上,輾轉反則半晌,好容易開始有些迷糊,櫃子上的手機就嗡嗡震個不停,皺了皺眉,翻個身過去不想理會,但那聲音響個沒完,頗有一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意思。
“阿桑,阿深喝多了,在容色門口,你過來接他吧。”電話那端,容夜白說。
印象中,他酒量極好,就是十分克製的人,怎麼會喝多?
半晌沒聽見回應,容夜白又喊了聲,“阿桑?”
“找代駕或是你送一趟,再不濟,那邊兒人應該也不少,送顧念深這活,估計不難找到人。”她清淡道。
說完,就想撂了電話,容夜白反應極快,立刻就說,“米米也喝多了,是,找人送阿深不難,但旁人怎麼想?你們才新婚。”
這年頭,娛樂報可比財經報更吸引人眼球,尤其是他們這樣的,秦桑綠沒法,掛了電話狠狠皺了皺眉,但到底還是換了衣服,拿了車鑰匙下去。
容色門口,車子長龍似地擺開,鹿米米偎在容夜白懷裏,秦桑綠停了車下來,開口就問,“顧念深呢?”
她語氣不善,容夜白倒也無所謂,伸手指向身後的大廳,她朝裏瞥了眼,轉身就進去,即便是醉酒後的顧念深,依舊英俊的很,引著前台的小姑娘頻頻望過來。
“喂。”她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大抵是不舒服,他身體微仰,蹙著眉,聽見聲音,眯起眼睛,複又閉上,秦桑綠見狀,氣的直咬牙,原本以為他晚上不在家,她終於能鬆懈舒服了,卻沒成想,原來折磨人的事兒在後麵。
彎下腰,攙起他的胳膊,語氣生硬著說,“起來,回家。”
還好,他醉酒後並不胡攪蠻纏,順著她的攙扶就起身,同她一起出去,經過容夜白身邊時,清淡地打了聲招呼,隨即就離開,她走後,鹿米米偷偷睜開眼睛,伸手戳了戳容夜白,輕聲問,“咱們這樣騙阿桑,真的好嗎?”
他低下頭,啄了點嬌妻的臉頰,溫柔道,“難道你不想阿桑和阿深也能像我們這樣?”
“當然想!”她重重地點頭。
“乖。”容夜白擁著她轉身回去。
秦桑綠將車停在院子裏,扶著他下來,路上,他始終合著眼,睡著一般,直到她將他安置在客房,臨走時,他忽然睜開眼,並拉住她的手,她嚇了一跳,以為之前他是故意,一怒之下,狠狠甩開他的手。
他並不掙紮用力,蹙眉輕聲嘀咕了句,“水。”好像不舒服的樣子。
她看他片刻,咬咬牙,轉身去端水,接了水後才想起竟還要扶他起來喝,長長地歎口氣,將水放下然後彎腰扶他,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借力將他攙起後,騰出手去端水,抬頭時,猝然發現,兩人竟離的這樣近,呼吸糾纏,她的心砰砰跳起來,隨即,一陣疼。
慌忙讓他喝了水,準備將他放下時,他突然伸手攬住她的腰將她按在了自己胸膛上,還剩下的半杯水,盡數灑在床上,杯子滾落在木地板上,深夜裏,聲音清脆刺耳。
她皺著眉,掙紮要起身,他的手臂卻像蔓藤,緊緊地纏著她,她掙脫不掉,又急又惱,開口憤恨道,“顧念深,不管你是真醉還是假裝,都給我放開!”
像對著空氣說話,房間裏,隻有兩個人此起彼伏的呼吸聲,她真是恨極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雙手在他的身上又掐又撓,最後,趴下去在他肩膀上用力地咬。
顧念深眉心微蹙,卻動也不動,直到她咬夠,腥紅的顏色透過衣服滲出來,她看著自己的傑作,神情複雜。
半晌,他睜開眼,靜靜地看著她,窗外,樹枝間疏落的月光落在他眼底,明明滅滅,好似夾雜著無限的柔情蜜意。
“阿桑,我好想你。”
想你對我笑,想你安靜靠在我懷裏,想你撒嬌,想你與我並肩細語,想與你在這時光裏溫柔老去。
身上的人,像是震驚一般,身體一陣僵硬,反應過來後,隻覺的嘲諷極了,冷笑兩聲,並不言語,即便在被他抱著時,也盡力地疏遠,兩個人姿勢,看起來奇怪尷尬。
有好多的話想說,但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說什麼,心裏叫囂了無數遍的我愛你,可是說不出口,真正的情深,無法啟齒,這三個字這麼單薄,他怕撐不起表達不出他心裏對她的情意。
愛,是全世界最難解的題,他不知道該怎麼樣才好。
“阿桑,不如我們重新開始。”他凝望著她。
她眼神忽然更冷冽尖銳,雖然壓抑著呼吸,但胸口仍上下起伏的厲害,像是觸到了她深藏在心裏的某種情緒,撐著被單上的手,越發用力,骨節分明。
怒極反笑,她眯起眼睛看他,“顧念深,你夠了嗎?你當自己是什麼,玩好之後,一句重新開始,就前事盡釋,還是你有另時光倒退或記憶消失的超能力?”
秦桑綠咬著牙,就怕自己會繃不出,沒出息地哭出來,上一次,他也這樣說過,阿桑,我們重新開始。她多麼震驚,嘴上說著不信,但心裏,卻拚命想要相信他說的是真的,相信是愛的力量太強大,能夠真的忘了那些傷害。
但事後,他是如何給她重重的一擊,告訴她,她究竟有多麼愚蠢呢?他看盡了她的狼狽。
真可笑,如今,又想做什麼?
玩?若隻是玩,何必如此費盡心力,他神情微怒,她猝不及防給了他一刀,傷口疼了這麼多年,若換成旁人,早已不是這樣,但在麵對秦桑綠時,顧念深卻又不是顧念深了,這個中滋味,隻有他自己最清楚。
“重新開始?顧念深,若從此後各不相幹,才能算重新開始。”她冷冷道。
像是燒了一把火在心裏,劈裏啪啦地響,他看著她,目光漸漸陰鬱,忽然翻身向下壓住她,咬牙切齒道,“秦桑綠,就算是下地獄,我們也非一起不可。”
“瘋子,變態!”她罵。
身體在下麵劇烈的掙紮,恨不得手腳並用,他將她的手抓起舉過頭頂,膝蓋緊緊抵在她的大腿兩側,秦桑綠像隻野貓,卯足了勁,像是要拚個你死我活,她臉色緋紅,目光因為發怒,目光越發明亮,波光瀲灩。
他心裏一陣輕悸,俯身就吻下去,她瞪大了眼,反應過來時,更是掙紮的厲害,但越這樣,身體越是摩擦,他的吻一路下去,像燃著火似的,滾燙。她僅剩一絲清明,還在負隅頑抗,但身體漸漸發出相反的信號,偏偏他又伸手利落,很快褪盡兩人的衣物。
當身體重疊交合,緊密在一起的那一刻,秦桑綠閉上眼睛,頭偏至一旁,眼淚順著臉頰落下去。
她恨死了自己!
早上照鏡子時,脖子和鎖骨上,都落滿印子,夏日衣衫薄,她沒法去公司,隻好把自己關在房間裏,梳妝台上有顧念深留下的字條:出門有事。她向來淺眠,他走時她其實是知道的,故意裝作沉睡,是不想清醒時麵對麵,幸好他早早離開。
三樓是很大的瑜伽室,木地板,淡綠色的牆紙,落地窗外是對著小區中心的人工湖,陽台上,裝有藤椅,對麵是鑲嵌式書架,擺著滿滿的書,她泡了壺茶,拿了床毯子上去。
不敢讓自己閑下來,怕會胡思亂想,他昨晚的話,像是她的魔障,隻要想起,一顆心就會亂顫,她必須要牢牢按住。
顧念深回來時,她剛午睡醒,站在陽台活動身體,聽見動靜後低下頭去看,嚇了大跳,他扛著數株向日葵到後花園裏,隨即轉身出去,再回來時,竟還運了一車土,以及鏟子鋤頭。
數月之前,他曾帶著她去看過整片向日葵花海,望不到盡頭的繁盛,放佛與天空連為一體,她以為那是世界上最無可比擬的美景,而最後才知道,那不過是一場海市蜃樓。
此時,即便他為她種滿全世界的花,也再沒有一株可以到她心裏。
像黑夜裏灑出一把銅錢,從此,再難一一拾回,信任和愛都如此,丟了之後,就遍尋不獲。
院子裏,他完全沒有察覺到樓上陽台的她,隻全心全意鬆土,播種,澆水,白色襯衫的衣角上,泥土點點,腳上是多年不曾再穿的帆布鞋,烈日炎炎,她看見他整個後背都被汗水浸濕,但他絲毫未受打擾,仿若在做著全世界最重要的事。
她的心像被人揪了一下,隨即立刻轉身坐下來,不再看他。
後來的日子,她仍舊冷漠,疏離,除非必要,幾乎不和他說話,而顧念深卻像對一個孩子一樣,忍耐溫柔,表麵上看起來,兩個人是在各自過自己的生活,每天上下班後各自呆在瑜伽室與書房,但稍稍留心,就會發現,他其實是滲透在她生活的每一處。
每天早上,她梳洗下樓後,餐廳的桌子上總擺著還冒著熱氣的早飯,晚上亦是如此,除此之外,她手機裏總是定時收到他早安、晚安的信息,偶爾夾雜著兩句閑話。
花園裏,他親手種的向日葵開的極其繁盛,他拍了照片,貼在牆上,每一張下麵都注有日期,瑜伽室裏,有他不知什麼時候買好的紅茶,以及各種糕點。
周末,他買好禮物,陪她去看望她的父母,一路沉默無語,下車後,他會牽住她的手,自然而然,她由最初的抗拒,到後來默認,父母對他極其滿意,像兒子一般對待。
很多個深夜,她在床上躺著,聽見外麵腳步挪動的聲音,她揪著被子,腦袋漲的生疼,想起他徘徊在外麵的身影,心裏一陣鈍痛,想要哭卻哭不出來,情緒無法得到宣泄,讓整個胸腔都疼起來。
工作上,因為顧氏的關係,東曜的業務越發多起來,尋求合作的公司也很多,每一單,都接的容易,其實她知道,有很多是顧念深在背後運作的關係。
長樂一期的建築獲得許多大獎,她旗下的“經緯”也得以名聲大噪,竣工那天,宴請賓客,她挽著他的手臂,看似恩愛無雙,許多人都紛紛稱讚他們是郎才女貌,顧念深眼底難得有了笑意,飲鴆止渴一般,明知道都是假象,卻試圖從這假象裏獲得一點安慰。
愛是一種病,藥石無醫。
因為是東曜與顧氏一起擺宴,因此秦桑綠難免需要獨自應酬,好在她對這些場麵並不陌生,遇見陸西年,是在陽台上偷懶的時,他走過去,輕聲喚道,“阿桑。”
她側頭微笑看他,如今,他不僅獲得了陸老爺的信任,更手掌陸氏集團,她一直知道,隻要堅定自己的目標一路走,不要停,最終每個人都會得償所願。
“恭喜你啊。”她是真心為他歡喜。
“有些事,等的太久就變了味道。”陸西年神情淡然。
曾經,他那麼拚命,是為有朝一日,能夠有能力給她妥帖安穩的生活,但有些情意,從一開始,就注定是用來被辜負的。
沉默半晌,他忽然說,“阿桑,為什麼不快樂?”
她微怔,陸西年溫柔一笑,“阿桑,以往應酬,對敬酒的人,你可是想法設法的避啊,瞧你今天,來著不拒,可借酒消愁愁更愁啊。”因為深愛一個人,所以,你對她的了解,甚至會多過她自己。
她是不善言辭的人,何況,她與顧念深之間的曲折,又豈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隻好垂下眼簾,輕聲歎道,“你可曾見到過真正快樂的人?”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長的是磨難,短的是人生。
“阿桑,隻要你想找我,我隨時都會出現在你身邊,或,去你身邊的路上。”他溫柔地看著她。
這樣的情真意切沒法不讓你感動,秦桑綠胸口溫熱,抬頭與他對視。
淡紫色的帷幔輕浮,八月的夏夜,繁星萬千,她微微仰起的臉被月光照亮,越發溫柔似水,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像在拍一部深情的偶像劇,鹿米米幾乎犯了花癡,差點忍不住拍手叫好,但轉頭看見自家老公的眼色,立馬忍住了。
某人端著酒杯,臉色陰鬱,手背上青筋暴起,容夜白瞥了眼,幽幽道,“這兒人多,別把杯子捏碎了。”
鹿米米捂嘴偷笑。
回去時,兩人同坐後排,他臉色陰沉,眼前總不斷回想起那一幕,怒火蹭蹭往上竄,對別的男人可以笑的如沐春風,到了自己麵前,就立刻如寒冬臘月。
下車後,走的極快,真怕會忍不住逮住她做些什麼,但走進了客廳,仍不見她的身影,他略略等了會兒,見她慢吞吞走進來,臉色蒼白,他疑惑地看著她,她無意抬頭一瞥,迎上他的目光,神色漠然地避開。
他一陣氣惱,抬腳就走,秦桑綠看著他的背影離開後,才捂著腹部,緩緩蹲下去。
進了臥室,猛灌下自己幾大杯水,情緒才稍稍平複了些,閉上眼的瞬間想起了她蒼白的臉,忽然間,像想起了什麼,打開門疾步出去。
她蹲在樓梯間,身體弓成一團,看起來難受極了,看到這一幕,他又急又氣,疼成了這樣居然也不告訴他,他衝下去,把她打橫抱起來,大概是疼極了,就連掙紮都沒有力氣,臉色慘白,額頭上細細密密地冒著汗。
他將她放在床上,伸手在她的胃部輕輕揉,竟忘了她的胃不能沾酒,顧念深蹙眉自責,如果不是難受的厲害,她才不會這樣乖乖躺著。
抬頭看了眼時間,還好,不算太晚,他起身去打電話,常年為他爸媽看病的老中醫,他們交情還不錯,隻好勞煩他跑一趟。
秦桑綠躺在床上,隻覺疼的厲害,她捂著胃,嘴唇都被咬出了一圈血印,趙天然來時看到她這個樣子嚇了一跳,忙喊一起來的季醫生,“快看看這孩子怎麼了,一張臉都疼白了。”
她看見趙天然,微微一愣,弱弱地喊了聲,“媽。”
趙天然沒有女兒,隻當她是女兒待,如今,她這樣子有幾分撒嬌難過的語氣,不免讓她更加疼惜,忙溫聲道,“沒事兒,醫生看看很快就不疼了啊。”
顧念深搬了椅子到床邊,季醫生坐下,按了按她的胃,細聲細語地問了幾句,又替她把了會脈,半晌不言語,一旁的兩人都急了,倒是趙天然耐不住性子,忙問,“到底是怎麼了?”
季醫生鬆開手,慢吞吞地說,“老胃病了,加上夏日外熱內寒,受了涼,還有壓力大,情緒不穩造成了神經性痙攣,她現在懷孕了,不能亂吃藥,我給她紮上幾針,我再告訴你幾個穴位,你晚上給她按按。”
懷孕了?
詞語一出,三人皆愣住了,趙天然歡喜極了,顧念深盯著季醫生,輕聲問,“懷孕了?”就連聲音都有些微微發顫。
他曾想過,如果除了她的父母,他們能夠有一個孩子,做為他們之間愛的連接,而如今,不過那一次假裝醉酒,她竟然就懷孕了,他是不信神佛的人,而這一刻,他幾乎要感謝上天了。
秦桑綠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手掌緩緩下移,放下小腹上,這裏竟然有了一條小生命?她和顧念深竟然有了一個孩子,心裏一陣驚悸,眼淚猝不及防就落了下來,腦海裏反反複複隻有一句話:怎麼辦?
醫生見他們這樣,疑惑地問,“你們還不知道?”說完,咂巴著嘴搖了搖頭,彎腰從藥箱裏取針。
施了針後,他和趙天然送醫生出門,看著母親歡喜的樣子,顧念深不禁動容,他和阿桑真的有了孩子。趙天然不清楚兩人之間的狀況,一定要留下照顧阿桑,他好不容易說服她先回去,告訴爸爸這個好消息,又說阿桑性子,知道她要照顧她,必然會不安,折騰一番,反而不好。
臥室裏,秦桑綠躺在床上,目光茫然地望著天花板,他站在門口看她,心情複雜並忐忑,關於這個突然到來的孩子,她怎麼想?
他走過去,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沉默半晌,她開口問,“是你換了藥?”
“是。”在他有了那個想法後,就用維C的藥片做了替換。
她轉過頭看他,目光裏有灼人的恨意,忽然抓起床櫃上的水杯狠狠向他擲去,他動也不動,杯子砸中他的額角,頓時間,湧出許多血,他起身去衛生間拿毛巾擦拭。
秦桑綠整個人都顫抖的厲害,真是恨極了,他算計她就算了,如今,竟連孩子也不放過!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他站在床邊,目光平靜地與她對視,“這孩子,他也是我的骨肉。”
她微怔,但憤怒的神情卻絲毫不減,憤恨地問,“你究竟想要怎麼樣?”
“阿桑,我為我的人生設想無數種的可能,但不管是哪一種,我都不能忍受沒有你。”他平靜道。
她想要冷笑嘲諷,但抬了眉眼,撞進他眼底,頭頂的光束落進他幽深的眸子裏,熠熠生輝,濃化不開的溫柔和一片赤誠,她看的清清楚楚,一時間,竟失了語。
他決心攤開所有和她有關的日子裏,內心煎熬與折磨,以及恍然開朗後的決定,這個孩子,是他們之間真正重新開始的契機。
“在英國的那幾年,阿桑,隻要是想到你,哪怕是深夜,我都會突然醒來,又恨又痛,從和你在一起開始,我就認定了這一生隻和你走,那樣的變故是我從未想到過的,阿桑,你知道我有多恨嗎?我恨不得殺了自己,抱著這樣的恨,我回來找你,當初一心想要你也嚐嚐這樣的滋味,可是,那些話那些情意,都是表演嗎?說實話,我不知道,但說的時候就隻是從心而出,沒有經過任何的計劃。”他一字一字緩緩道來。
她蜷縮在床上,側身低頭,神情複雜,心裏很矛盾,理智一邊排斥著他說的話,情感卻又想要相信,像有一塊鉛石壓在胸口,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他走上又開始冒血,小血珠一點點滲出來,在燈光下顯得觸目驚心,她看了眼,心微微一顫,複又低下頭。
“阿桑。”他喊她。
她不語,他就繼續喊,“阿桑,看我。”
他的聲音平靜,但透著一股強硬的堅持,秦桑綠最終抬頭看他,他伸手脫掉自己的襯衫,然後側過身,“看見了嗎?這條疤。”肋骨下一道很長的疤,雖然已經痊愈,變成和皮膚一樣的顏色,但疤痕扭曲醜陋,可以想象當時傷的有多厲害。
她疑惑地蹙眉,顧念深緩緩道來,“去英國的第二年,某個深夜,我飆車回來去酒吧小坐,喝了幾杯出來後,在路上看見一個東方女孩,那個女孩的背影很像你,我當時喝的有點醉,就衝著她的背影喊你的名字,她聽見聲音,越走越快,我當時想,一定不能把你弄丟了,就一路追過去,其實原來這是英國街頭搶劫犯的手段,那女孩走到空無一人的深巷裏,然後就出來幾個人,這道疤是當時打鬥時留下的,當刀刺進我身體的那一刻,我想的是:幸好,幸好這女孩她不是你。”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根針,一下又一下的紮在她的心尖上,密集細碎又尖銳的疼,她看著那道疤,眼淚就漫了出來,咬著唇低下頭。
“在我們結婚時,小白曾問我一個問題,他說,阿深,如果說報複阿桑,你已經成功了,為什麼還要同她結婚,搭進去的,也是你的一輩子,阿桑,後來我想明白了,我想要的,就是我的一輩子和你的一輩子,緊緊捆綁在一起。”他這半生共說過的話,也不如今晚的多。
她的心怦怦跳著,手心腳心都出了汗,心裏焦躁的厲害,恨不得能夠有雙手能按住她的胸膛,整個人都像是漂在海上的浮萍,沒著沒落的慌。
趨利避害,是所有人的本能,顧念深也曾說,她這個人自私又懦弱,如飛蛾撲火這樣愛的這麼徹底的舉動,在她眼底就是瘋了。可是,像她這樣懦弱的人,卻在不久前,對他真正的勇敢過。
此後,她的心就像長滿了皺褶,所有的溝壑裏,都藏著恐懼,戒備還有懷疑與疏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