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千山萬水,盼你回眸一顧(1 / 3)

秦桑綠醒來時,看見坐在沙發上睡著顧念深,他那麼高的人,就將就著在這兒睡了一夜,額頭上的傷還沒好,又紅又腫,眼下烏青,臉色憔悴,想起他昨晚說的話,她的心又疼了一下。

掀開杯子起來,動作細微,但他還是很快就醒了,看見她,第一句話就問,“胃還疼嗎?”

她搖搖頭,忽然聽他哎了一聲,然後忙一邊揉脖子一邊起身,“你先等會兒,我去做早飯。”說完,就開門疾步出去。

她的胸膛溫熱漲滿,去窗口打開窗,外麵大雨入注,劈裏啪啦地打在樹葉上,她站在窗口,雨絲飛進來,一臉的清涼,舒服極了。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夜的事兒,她不知什麼時候睡著的,迷迷糊糊中,仿佛有人在給她按摩,溫熱的手掌貼著她的胃,緩緩地按,按了好久,直到她睡熟。

梳洗好後下樓,看見廚房裏的顧念深,他在彎腰切什麼,篤篤篤的聲音,竟也不覺得討厭,她怔楞地看著,顧家前嬌萬寵長大的孩子,竟也會做這些?

大抵是在英國那幾年獨自生活學會的吧,想到這兒,她的心又像被紮了一下,是她先猝不及防地給他一刀。

門鈴響時,她有些意外,真沒想到兩對父母會這麼早來,忙開了門,關切道,“爸媽,外麵這麼大的雨,你們怎麼來了?”

四個人臉上都是說不出的喜悅,她恍然想起自己懷孕的事,手不自覺伸向腹部,徐靜笑著說,“瞧你,這麼大的人了,還這麼不當心,自己懷孕都不知道。”

她被說的臉微紅,顧念深端著粥出來,看見他們,一點也不意外似的,喊了聲,“爸媽。”就對秦桑綠說,“過來吃飯。”

“爸媽,你們吃飯了嗎?”雖然知道這個點,他們可能已經吃過了,但秦桑綠還是客氣地問道。

大家點點頭,催促著她去吃飯。隨即,與顧念深一起坐在沙發上說話,她邊吃飯邊聽他們說,主要是說她,希望從顧家或秦家找微姨或西嫂來照顧,還有讓她不要再去上班,好好養身體。

顧念深應對得宜,雖勸服了派人來照顧她的事,但不讓她再去公司,兩家父母都很堅持,他隻好看向秦桑綠。

他們都是獨女,兩家人極其疼愛孩子,對她肚子裏的小孩更是寶貝的厲害,她有些煩亂,自己還沒有想好該怎麼辦時,兩家父母就都已經知道,如果他們都不知道,她會不要這個孩子嗎?

這樣想時,竟一陣揪心,即便是別人,也尚有不忍,何況是自己的親骨肉,很久以前,也想過如果有孩子會怎麼樣,那時想,一定要像自己媽媽一樣溫柔,讓他做喜歡的事,不求他多麼耀眼,但求平安喜樂一生。

如今,他還未出生,就已經是萬千寵愛,幸福的孩子。

“桑桑?”徐靜看她發呆,出聲喊道。

“嗯?”她反應過來,忙回應著。

趙天然隻當她是突然有孕,心情複雜,於是微笑道,“桑桑,我們都希望你能夠暫時不去公司,好好在家養身體,生孩子是很耗女人元氣的事情,昨晚我問替你看病的季醫生,他說你身體虛,貧血。我們都不放心你。”

其餘的人都點頭,尤其是徐靜,簡直是目光殷切地看著她,她向來孝順,四個長輩一早過來,這樣的心意,她不想讓他們失望,隻好點頭同意。

這樣的喜事,顧家與秦家都歡喜極了,中午徐靜與趙天然兩人親自下廚,除了她,大家都稍微喝了點酒,氣氛熱鬧溫馨,秦桑綠忍不住想,孩子在這樣的家庭氛圍中成長,一定是很快樂的吧?

隻是,她和顧念深呢?他們才是真正意義上對孩子最重要的人。

下午,顧念深親自開車送雙方父母回去,她給自己泡了壺茶,坐在陽台上納涼,迷迷糊糊地就有了睡意。

他回來時提了很多東西,花花綠綠的好幾包,興致勃勃地拿給她看,全是小孩用的東西,衣服,鞋子,奶瓶,童話書,玩具,他像是搬回了整間孕嬰店,秦桑綠看的目瞪口呆,她好久沒有看他笑的這麼開心過了,他真的很喜歡孩子。

像心靈相通似的,他抬起頭,笑著凝望她,“阿桑,我真開心,你是孩子的媽媽。”他與她一樣,並不喜歡直白地表述內心,但這兩天,似乎恨不得要把心逃掏出來給她看看。

再也不想她明明在他身邊,卻仿佛與他隔著整個世界這樣的距離。

說完這句話,他不自然地咳了聲,臉色微紅,極少見他害羞,秦桑綠愣了愣,霎時間,像有一雙手,在她心地撓了撓,仿佛有什麼在蠢蠢欲動。

一場大雨後,空氣濕潤涼爽了許多,天空湛藍,他們並肩坐在陽台上,沉默著看向遠方。

旁晚,門鈴聲響,顧念深起身去開門,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什麼,轉過頭目光明亮地看著她,“阿桑,等我一會。”

她甚至連頭也沒有回,直到聽見他與別人對話,才轉身去看,好漂亮的鞋櫃,比原來的整整大了三倍,安裝進去,大小剛好是一整麵牆,她敢打賭,所有的女人,都曾夢想過有這樣的鞋櫃。

但更讓她驚訝的還在後麵,好幾個穿著西裝的女人,每人提著兩大包鞋進來,分類別一一擺好,各種顏色,一年四季的皆都齊全。

人都走了後,他站在鞋櫃旁對她笑,是那種有點孩子氣的笑容,抿著嘴,但目光飛揚,眼角眉梢都是光華,她不想看,但他的笑,又太有感染力,怔鬆間,聽他說,“阿桑,這些鞋我都分好類別了,有出去逛街穿的,也有散步穿的,還有坐車時候穿的,每個月的鞋子都不一樣,我聽媽說,孕婦到了後期會腳腫。”

他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聒噪,就連曾十幾歲,他們正在熱戀時,也沒有過。

她懷孕的消息不脛而走,公司裏梅西也打電話祝賀,娛樂報上很大的版麵都在刊登,顧念深笑的如沐春風,記者寫,她是年度最幸福的女人,她看了眼,丟在一邊,最討厭這種不了解情況就亂發表的評論的記者,就算是真的幸福,又有誰能看得見?

這年頭,每個人都在吆喝著要幸福啊,但幸福是什麼,從來沒有誰能給出明確的答案,或是說,誰真正見過真正幸福的人。

鹿米米和容夜白來家裏做客,顧念深下廚,自從她懷孕後,一日三餐就都是他親自做,鹿米米見狀驚呼,居然在有生之年還有見到這樣的顧念深,於是,不由分說地把容夜白也推進了廚房,兩個人女人坐在沙發上聊天。

“阿桑,你不知道啊,我從來沒見顧念深這麼開心過,就連在學校裏,你們談戀愛的時候也沒有,怎麼說呢,就好像,他的一件寶貝,忽然失而複得的樣子,他最近常常說的一句話就是,阿桑懷孕了,我要做爸爸了。小白說,他的耳朵都被念出繭子。”鹿米米一邊吃薯片一邊說,她聲音清脆,仿佛就把那場景渲染了出來。

秦桑綠淡笑不語,鹿米米忽然湊近她,又說,“阿桑,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好嗎?”

她疑惑地看著她,鹿米米朝廚房的方向看了眼,然後輕聲道,“其實,今天我和小白原本是要去法國玩的,但阿深非要我們來,她說,你整天不說話,悶悶不樂,希望我來陪你說說話。”

像喝了口滾燙的茶,從喉嚨進去,一顆心被燙的發顫,輕悸,耳旁鹿米米吃薯片哢嚓哢嚓的聲音,擾的她心裏躁起來,情不自禁轉頭看向廚房。

愛是什麼,它沒有詩人說的那麼浪漫,落在凡俗的人生,它不過就是一疏一飯,一日三餐,關心你每日是否吃飽睡暖,平安喜樂。她閉上眼睛,腦袋裏忽然跳出這些話。

從她懷孕後,顧念深再不睡客臥了,每晚都就靠在她床對麵的沙發上睡,她排斥過幾次,但他說,“阿桑,我不勉強非要我們睡同一張床,但我必須每晚都在你身邊。”他固執起來,誰也沒有辦法。

旁晚,她出去散步,他總是跟在身旁,偶爾說兩句話,不外乎是關於天氣,和外麵的一些新鮮事。

臨睡前,他會衝好牛奶放在她床頭櫃上,溫度適宜,一日不落,每天的菜,他都變著花樣做,書架上的書,不著痕跡的填了孕嬰和養生。

東曜的運營,也沒有因為她不在公司就有所停滯,聽梅西彙報,似乎比她在時還要好,不用別人說,她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他不僅要兼顧東曜,還要照顧她的生活,每天比她睡的晚,卻又起的早,整個人很明顯的瘦下來,無數個深夜,她都能感覺到,他凝望著她的目光,她就故意翻了身,臉對著另一麵。

鍾點工常阿姨來清理衛生時,有一次無意地說起來他來,她說,“顧先生煙癮很厲害吧?最近煙灰缸裏都是煙頭。”

她聽了後,心裏沒由來地,像被人揪了一下,某個地方就軟軟的塌陷了下去,溫柔地露出一絲空隙。

後來,有一晚,她在床上睡不著,忍不住問了他一句,“辛苦嗎?”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但她知道,他是聽得懂的,等了半晌,沒人回答,她以為他是睡著了,於是閉上眼歎口氣,忽然,他開口,幽幽道,“可以計較這麼多嗎?誰的人生不辛苦,但你在我身旁,這足夠了。”

繞了很大的一圈,恨過,疼過,茫然過,終於知道,他要的就是和她在一起。

她的胸膛溫熱漲滿,一股情緒湧上來,堵在喉嚨,仿佛一眨眼,眼淚就會落下來,她咬著唇,心裏起伏跌宕,好像有許多的話要說,但又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可以計較這麼多嗎?

九月二十二號,立秋。算了算日子,她已經有兩個月的身孕了,懷孕以來,從沒有去過醫院做檢查,書上說,五十周以後可以去醫院做BC,檢查孕囊,胚芽,胎心的發育情況。

因為今天顧氏開高層例會,顧念深做完早飯後就離開了,她現在越來越貪睡,他走的時候,她睡的香甜,因此沒有吵她。開完會後,秘書告訴他,秦桑綠來過電話,已經有四個月她沒有再主動給他打過電話,這樣一想,立即慌起來,難道出了什麼事?

邊拿電話邊斥責秘書,“怎麼不接進來?”

“顧太太說不用打擾。”秘書有些委屈,他也曾親自交代過,開會時,不接任何電話。

電話接通,她的聲音平緩,他稍稍放心了些,溫聲問,“怎麼了?”

那端,沉默了片刻,爾後輕聲說,“有時間嗎?我要去醫院做檢查。”

他愣了愣,隨即說,“好,你在家等我。”看似如平常般鎮定,但心裏早已急的發瘋,恨不得此刻就能到她麵前,仿佛是怕她會隨時變卦。

走出辦公室後又停下,轉身對秘書吩咐,“以後隻要是太太的電話,不管什麼時候,都拿給我。”

顧念深驅車回去時,她已經換好了衣服在樓下等,奶黃色碎花裙子,外麵搭白色開衫,圓頭平地鞋,看慣了她穿時尚職業裝,這樣的打扮,給人一種人間四月天般的溫柔與明媚。

路上,雖然兩人依舊沉默,但氣氛卻有了微妙的變化,等紅燈時,她抬頭看他,然後想起了昨晚的那個夢,夢裏,孩子已經三歲了,是個女孩,眉眼像他,光華奪目,他們帶著她去海邊玩,她跑的飛快,裙角都被吹了起來,跑了一段後,回過頭看著他們咯咯地笑,大聲喊,媽媽爸爸。他牽著她的手,兩人相視一笑,在沙灘上緩緩地走,那個夢那樣溫柔,幾乎要融化了歲月。

醒來後,她看著窗外的太陽,心情就變明朗了。她,還有他和她的孩子,已經這樣了,如果他都能原諒她當初的傷害,那她還有什麼不能原諒?

顧念深察覺到她的視線,胸口漲滿,心怦怦直跳,她已經許久沒有看過他了,他也想轉過頭看看此時的她,但他怕隻要他一轉身,她就會避開。

半晌後,他騰出一隻手去握她放在膝上的手,她動了動,但沒有立即抽開,隻是輕聲道,“好好開車。”

他笑起來,眼角有細細的紋路,從她這個方向看,他的側臉迷人的不得了,這個世界上,他不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子,卻是她見過最英俊迷人的。

從那之後,就有什麼開始變了,雖然進展緩慢,但足夠讓人歡喜,唯願此生能夠就這樣終老。

他每日如舊照顧著她的生活,晚上吃過飯,牽著她的手陪她去散步,不用再靠在沙發上睡覺,他們會聊起孩子,男孩女孩都沒有關係,隻要他健康快樂的長大。

有時,他看著她坐在陽台上,一隻手輕輕放在腹部的樣子,真覺得,她越來越有媽媽的味道了,連目光都柔和許多。

秦桑綠覺得,自己大概是全世界最閑的人了吧,睡覺到自然醒,桌子上永遠有新鮮的飯菜,下午澆水喂魚,曬太陽看書,暮晚散步聽音樂,時光變的溫柔悠長,她偶爾會想,歲月靜好,是不是就這樣呢?

原來計較的少一些,真的就會快樂許多。

夏夏約她出來時,天氣已轉涼,她穿著的寬鬆的毛衣和棉布褲子出去,路過商場外的鏡子,連自己都嚇了一跳,自從懷孕後,她就換掉了以前的那些衣服,現在突然一看,還真有些不習慣。

她們約在市中心的咖啡廳,因為還不到下午茶時間,因此人不多,司機送她到地點後,她就讓他先回去了,等顧念深下班,正好可以順路來接她。

出門前,夏夏發信息告訴她包廂號,她進去後,侍者禮貌地指路,並詢問她是否需要他帶,秦桑綠客氣地婉拒,雖然有段時間沒出門,但還不至於就變這麼白癡。

鏡花水月,還真是雅致的名字,她笑了笑,準備伸手推門時,卻聽見夏夏的聲音,她說,“顧念深,既然這樣,我也沒有什麼好顧忌了,與其我一個人不好過,不如大家一起。”

顧念深?她一陣心驚,難道他和夏夏?

正出神,就聽見熟悉的聲音,他開口道,“夏夏。”語氣低沉冷冽。

竟然真的是他,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撲通撲通劇烈的跳起來,恨不得要躥出胸口。

“顧念深,當初說好,我為你監視阿桑,告訴你她的一舉一動,你替我完成心願,那現在呢?人無信不立,我憑什麼還要為你保守秘密?”夏夏聲音尖利。

這就是生活嗎?隨時隨地準備著要給你狠狠的一擊,仿佛之前所給的那些隻是甜頭,目的是為日後讓你痛的更加慘烈。

顧念深,他連同著她最好的朋友一起算計她,她卻還像個傻子,以為所有的傷害都已經結束,他們終於迎來了真正的開始。而其實,傷害始終都在,在她看不見的地方。

她想笑,身體卻一陣陣地發軟,頭暈目眩,忍不住貼近牆邊,與裏麵的人,僅有一簾之隔,路過的侍者看她臉色蒼白,關切地問道,“這位女士,你還好嗎?”

她點點頭,轉身撩開簾子,顧念深看見她,神色震驚,剛才的話,她都聽見了嗎?秦桑綠不看他,她已經不想再看他,目光直接落在夏夏身上,然而她低下頭,故意對她避而不見。

“阿桑。”顧念深見她臉色蒼白,伸手去扶。

秦桑綠側身,不許他碰,仿若他是如空氣一般的透明人,相比之前的悲憤,這樣秦桑綠反而更讓他慌亂和害怕。

“夏夏,你是故意的,故意讓我來的,是嗎?”她一個字一個字地問,心疼的無以複加。

顧念深瞥了她一眼,目光陰鬱冰冷,夏夏不畏,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早已經做好最好的打算,因此索性大方承認。

“出去。”她對顧念深說。

她語氣冷漠,隱隱有些厭煩,他呼吸一窒,心裏一陣驚悸,恐懼像蔓藤一樣,葳蕤拔節,密密麻麻交錯在他的心髒上。

“顧念深,麻煩你出去。”她又說一遍。

她臉色幾乎慘白,整個人都在顫抖,撐著桌子的手,因為太過用力而顯得蒼白,他不敢再刺激她,隻好轉身出去。

“為什麼?”他出去後,她問夏夏。

夏夏從桌子上端起杯子,喝了口水後,麵無表情地說,“就像你聽見的一樣,我幫他監視你的一舉一動,他幫我完成心願。阿桑,還記得我曾和你說過那個女記者的故事嗎?那個女記者,她就是我的媽媽,沒錯,我是私生女,而我的父親就是顧念深的叔叔。”

“你想認他?可是夏夏,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她覺得暈的厲害,隻好緩緩坐下來。

“幫我?阿桑,我可從來不敢這樣以為。過了這麼多年沒有父親的生活,認不認他其實已經無所謂,可是,我隻有顧家女兒這個身份,才能嫁入陸家。”夏夏說。

秦桑綠苦笑,在她認為她最好的朋友眼裏,她竟然是這麼不值得信任,連問都不問,都直接被否定。

夏夏看見她的表情,冷笑道,“秦桑綠,你不要覺得委屈,你就是自私自利的一個人,你敢說你不知道我喜歡陸西年,可你呢?一邊和顧念深糾纏不清,卻又一邊霸占著他的愛,如今既然結了婚,為什麼不好好過你的日子,還在在他麵前裝模作樣,讓他為你牽腸掛肚。”提起這些,她的情緒就變得無法控製起來。

秦桑綠默然,關於夏夏喜歡陸西年的事,她的確不是一點也沒有察覺出來,但那段時間,工作上的事,還有與顧念深之間的事,讓她心力交瘁,無暇顧及其他,而一直以來,她也並沒有主動讓她提起過這些,她一直認為,感情的事,是別人的私事,別人不提,她就沒有資格過問。

不過,就算現在說出這些又有什麼意義,事到如今,她隻想問一句,“夏夏,你把我當成過好朋友嗎?”

“沒有。”

日落西山,天空布滿朱紫色的雲霞,咖啡廳外,人群湧動,熙熙攘攘,秦桑綠從裏麵走出來,臉色蒼白,神情寂寂,像風雨過後的蓮花,惹人疼惜。

顧念深心裏劇痛,走過去想要扶她上車,卻被她的目光震懾中,她冷冷地看著他,輕啟朱唇,“別碰我。”

他就真的不敢再勉強她,那天,許多人都見到了這樣的場麵,氣質卓然,麵容英俊的男子跟在一個女子身後,他盯著她的背影,目光疼惜小心翼翼。

當年,十八歲時,因為一場收購案,就在G市名聲大噪的顧少,人人提起,便都是疏離神秘,殺伐決斷,心性狠辣這樣的詞,但如今,卻成了這般模樣。

情愛,當真是一把鋒利的刀,須臾間,就將人傷的麵目全非。

秦桑綠不記得那天自己究竟走了多久,走了多遠,她隻是漫無目的的走,連自己也不知要去哪兒,滿心的悲慟,絕望,像一張網,緊緊地束著她,連喘口氣都不能。

醒來時,已經躺在了臥室裏,渾身發軟,就像置身於沙漠中,烈日炎炎,烤的人難受極了,嗓子裏像燒著一把火。

顧念深看見她醒來,立即斷水過去,她別過頭,看也不看一眼。“阿桑,你發燒了,現在不可以吃藥,必須要多喝水。”他耐心勸她,她昏睡了一整夜,他始終不敢合眼,為她敷毛巾,擦身體,此刻,已經累的心力交瘁。

她不言語,翻個了身,把自己蒙在被子裏,冷然道,“出去。”

這幾日,她反複和他說的就是這句話,他惦著她的病,心裏越發急躁,彎腰用力板過她的身體,騰出一隻手去端杯子,耐著性子說,“阿桑,你現在懷有身孕,不能這麼任性。”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她伸手用力打掉了杯子,水潑了他一臉,杯子落地發生清脆刺耳的聲音,仿佛那些碎玻璃片都紮在了他的心上,疼極變怒。

“如果你再這樣,我立刻去請爸媽過來。”他盯著她。

她怒視著他,連嘴唇牙齒都在打顫,雙手在身上死死地拽著被子,胸口劇烈的起伏著,腦袋漲的生疼,他不再看她,轉身開門出去,他走後,她把臉埋在被子裏,忍不住想要放聲尖叫的衝動,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唇。

整身體都發軟發麻,眩暈無力,但意識卻異常清醒,仿佛有個聲音一直在笑,一直在笑,她說,阿桑,你真蠢。於是,懷孕後那些天,她心裏的煎熬,糾結,她為自己找無數個想要相信原諒他的理由,還有每個夜晚的輾轉都反側,這些畫麵突然間都跳在眼前,它們齜牙咧嘴地嘲笑著她的愚蠢。

她覺得,像有一把尖銳的匕首,快速叉進她的心底,然後緩慢的抽離推拉,一下又一下,連著神經血肉的鈍疼,這樣的疼,夾雜著巨大的恨,幾乎讓她不能呼吸。

他回來時,又重新端了杯水,秦桑綠閉上眼,接過水杯仰頭一飲而盡,然後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彈起來,紮到他的手,他眉心微蹙,但看也不看,徑直蹲下來,清理地上的碎片。

隨著他關門的動作,秦桑綠的眼淚洶湧而出,她咬著被單,哭的聲嘶力竭,不能喘息,哭的太久,甚至開始反胃嘔吐,她捂著小腹,身體緊緊蜷縮成一團,但還是忍不住一直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