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綠,你隻選了跑步?”班委看過報名表後意外地問。
這種競技運動,班裏每個人都會參加,各個班級都是要相互競爭的。
同學都看著她。
她心裏感到有些難堪,但還是點點頭。這些體育運動,他們從小就有老師悉心教導,可她呢?
她什麼都不會,她之前就連學習都要等到半夜,她沒有機會,也沒有時間再去學其他的了。
“為什麼?”班委不解地問,“你可以選遊泳啊,我們遊泳的人數還差幾個呢。”
秦桑綠耳根有點發燙:“我這些都不好,不想拖大家後腿。”
“沒關係,重在參與,盡力就好。”班委說。
她握緊自己的雙手,佯裝鎮定冷漠道:“不是重在參與嗎?難道有規定每個人要參加多少運動?”
班委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拿著報名單走了。
其他人也是目光各異,就連鹿米米也有些不理解,不過,她倒沒有勉強她,隻是說:“沒事阿桑,輸了不會有人說的。”
她笑笑沒說話。
那個時候,她心裏真的很難過,也真正的意識到,盡管她現在成了“秦桑綠”,但她和她的同學們其實仍是兩個世界的人。
一個人的過往塑造了這個人將成為怎樣的人。
顧念深加上運動會,這兩件事讓秦桑綠在學校幾乎被孤立,走廊上、教室裏,女同學都對她冷嘲熱諷,有她經過的地方,其他同學必然會給白眼。
值日生值日時,她的課桌和凳子沒有人幫她清理,各科班長發作業時總把她的作業留在講台上,讓她自己上去拿。
黑板上畫著奇怪的漫畫和塗鴉,大家變著法兒譏笑她。
秦桑綠本以為自己不會在意,畢竟在她成長過程中,她沒少受過嘲諷、譏笑,從她很小的時候開始,就有小孩追著她罵:“老瘋子生了一個小瘋子,小瘋子沒爸爸,爸爸嫌棄她是傻子。”
可她沒想到到了現在,她還是會因為這些而難過、傷心。
原來不管什麼時候,不管你以為自己有多強大,最終還是無法平靜地接受那些傷害,即使那顆心已經千瘡百孔,可它仍會痛。
下課她去教室後麵接水,端著杯子回座位,走到中間,一個女生把腿伸出來,她沒注意被絆住了。
杯子和水一起潑了出去,有人被水潑到大聲尖叫,她也一個踉蹌差點摔倒,狼狽到了極點。
班裏所有的同學都看過來。
“秦桑綠你長不長眼啊!”一個女生轉身疾言厲色的斥她。
“就是,潑了我一身的水。”
“走路都不看的嗎?”
秦桑綠扶著桌子站直了,伸手捋了捋頭發,她看向自己的左手邊,幾個女生低著頭在說話,剛才絆她的是誰?
察覺到她的注視,幾個女生抬起頭漠然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又低下頭繼續說話。
“喂!有沒有點素質了,潑到人了至少倒個歉吧。”
“是啊!”
秦桑綠深吸一口氣,轉過頭看著她們:“對不起。”
那三個女生愣了愣,顯然沒想到她會這麼幹脆利落,隻好翻個白眼訕訕作罷。
“誰絆到我了?”她轉過身問,“不該道歉嗎?”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那幾個女生,她們抬起頭看著她,沒人說話。
“沒人嗎?這麼敢做不敢當?嗬——”她冷笑,“原來隻敢在別人背後說話做事,像老鼠一樣見不得光。”
“秦桑綠,你說誰呢?”一個女生質問。
“說誰誰知道!”她神情凜然,“有種就出來道歉!”
“你自己走路不長眼關別人什麼事!”
秦桑綠定定看著說話的女生,她眼眸烏黑,裏麵像結了冰,透亮驚人,鹿米米從後門進來,一抬頭正好看見她的臉,她神色漠然,透著一股凜然的氣質,氣場強大迫人。
那個女生在她這樣的逼視下漸漸受不住,眼神閃躲。
“僅此一次,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她一字一頓說,然後轉身,傲首挺胸離開教室。
鹿米米驚呆了,愣愣地看著她走出教室忘了追上去。
下午她跑去找容夜白,逮住顧念深就說上午的事:“阿深,我跟你說,我現在覺得阿桑和你就是絕配!”
顧念深神色淡然地看著她。
“你別不信,真的!”鹿米米接著說,“她上午威脅人的時候帥炸了!一點也不輸給你!”
“是嗎?”顧念深隨口反問。
腦海裏不由自主浮現出她的臉,高傲、冷漠、嘲諷、美麗又獨特的一張臉。
她和他絕配?
顧念深垂下眼眸,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
放學回去的路上,車在半路沒了氣,她從後座跳下來,他推著車,兩人一步步往下走。
像想起什麼似得,他轉頭問她:“聽鹿米米說你和同學吵架了?”
她有些意外地看向他。
“怎麼?”他挑眉。
“沒想到你會關心這個。”她說。
他嘴角一勾:“隨口一問。”
秦桑綠笑著看他:“如果我說我是被欺負你信嗎?”
遠處,白雲在天際連成片,像是一座冰雪未融的山,夕陽在後麵,穿透了雲層,光芒萬丈,越發襯的那雲像晶瑩的雪。
他們兩人都靜靜看著,這一刻,誰都無心說話,大自然的美,比世間任何的美都更奪人心魄。
許久後,他才收回目光,然後看她一眼,微微一笑道:“你不是好欺負的人。”
這一刻,秦桑綠竟感到有些失望,可是為什麼失望她也說不清,這失望中還夾雜著一絲苦澀。她不知他是從哪得知她不好欺負,是她看起來很強勢?還是她冷漠?抑或是她總是能在第一時間反擊回去?
他不知道她過去曾經曆的一切,他無法了解她強勢後的無奈,他不懂得,如果但凡表現的看起來哪怕有一點柔弱,或許她根本無法站在這裏,站在他麵前。
他不懂。
她永遠都無法讓他懂。
他不能明白她其實很想做一個好欺負的人。
所以,她隻能笑著對他說:“是,我不是好欺負的人。”
她說完,轉過頭一臉冷漠地看著前方。
顧念深隱隱察覺到似乎有哪不對,他略帶探究地看著她,但他看不出什麼。
直到很多年後,他們才能夠明白,愛是一回事,懂的又是另一回事。一個人,不管多想,多愛,也無法真正懂得另一個人,除非他們有相同的經曆,相同的人生。
運動會開始了。
女生穿紅白的運動衣,男生穿藍白色,校園氣氛熱烈活躍,每個人都好像打了雞血。
學校裏的宣傳語不是老套的友誼第一,比賽第二。而是逆流勇進,勇奪第一,競技精神,絕不放棄!
秦桑綠因此喜歡上這個學校。
班主任在給大家講注意事項,同學都興奮地摩拳擦掌,相互鼓勵出主意,隻有秦桑綠仍被孤立,隻有鹿米米陪在她旁邊,給她一點鼓勵支持。
她報的一百米短跑在下午,因此被鹿米米拉著跑去看擊劍,顧念深參加了這項運動。
第一輪是單人淘汰賽,分三局,綜合計分。
她們去的時候,比賽就快要開始了,顧念深穿好了防護服站在外麵,看見她們來,他轉頭淡淡一笑。
他穿著白色的防護服,中間有黑色的條紋,他身材修長挺拔,防護服穿在他身上倒不顯臃腫,反而給他添了幾分英勇的氣質,比賽即將開始,他帶上頭盔,從一旁老師的手中接過長劍。
預備——
一瞬間,周圍的人都安靜下來。
開始!
秦桑綠眼前劍影一閃,對手的劍直逼顧念深胸前去了,他向後退一步,同時揮劍格擋,下一秒,劍從下麵刺來,她一顆心提起來,瞪大眼睛望著,隻見顧念深一側身,對手的劍撲了空,同一時間,顧念深腳步一轉,劍從上方劈下來。
三分十五秒,比賽結束,顧念深勝出。
秦桑綠的心如平原跑馬,耳旁都是自己的心跳聲,剛才的那幾分鍾,她見識到了顧念深鋒芒畢露的另一麵,手起刀落間,氣勢如虹。
顧念深摘下頭盔,甩一甩頭發,單手持劍,額前細密的汗水在燈光下閃閃發亮,他筆直地站在那兒,如畫中的王者。
秦桑綠幾乎窒息。
鹿米米抓住她的手驚呼:“我靠!幸虧我已經有小白了!”
擊劍比賽,後兩場他依舊保持高水平,一人戰三人,贏的漂亮,無人不服。
比賽結束,他們班的男生團團把他圍住,尖叫喝彩,他如眾星捧月般,矜持又倨傲地接受著讚賞,目光跳過眾人,與人群的外的她四目交接,他勾唇淡淡一笑。
她的心又是一陣狂跳。
此後的人生,哪怕沒有他,她眼裏也絕不可能再容下其他人。
上午戰況激烈,輸贏之間有時隻是很小的距離,通過這場比賽,秦桑綠才真正明白她自己所處在什麼環境,她的同學都是什麼水平。
她暗暗想,自己必須更努力才行。
“喂!”鹿米米在她眼前揮手,“想什麼呢?”
她回過神,有些抱歉笑笑:“想比賽呢。”
紀南方不放過任何一個鬥嘴的機會:“不是我說你阿桑,你可真慫,居然隻報了一百米短跑。一點競技精神也沒有。”
她白他一眼:“等你拿了第一再來和我談競技精神。”
“切!參與就是贏的第一步。”紀南方說,“甭管我拿第幾,我反正贏你了。”
這人人來瘋,秦桑綠不願搭理他了。
顧念深走在她旁邊,他的目光時不時從她臉上掠過,可她竟莫名心虛,不敢去看。
“阿深,下午我們一起去給阿桑加油吧。”鹿米米問顧念深。
秦桑綠本想說不用,她對自己沒信心,他不想她看見自己不那麼好的一麵。
可誰知他卻答應的很爽快:“好。”
一行幾人去食堂吃飯,眾人的目光都看過來,大多數在秦桑綠和顧念深之間流連。吃飯時,一個女生被同學圍著往他們這邊來,目光落在顧念深身上。
那是個很嬌小漂亮的女生,頭上戴著精致的發夾,她的朋友們慫恿她:“快啊,把你的禮物拿出來啊。”
食堂裏的人都看過來,男生吹口哨尖叫。
“阿深。”那個女生被推上前,臉頰緋紅。
顧念深抬頭看著她。
女生抿了抿唇,背在身後的手緩緩拿出來,然後舉起,遞到顧念深麵前:“這個……可以給你補充體力。”
一盒巧克力和一瓶能量飲料。
秦桑綠有點意外,抬頭去看眼前的女生,比賽才結束她就準備了巧克力和飲料。
真的很有心。
顧念深的目光在她手上短短停留,然後看著她,禮貌而客氣道:“謝謝。不過我不需要。”
女生的臉瞬間漲紅,手抖了抖,她原本起哄的朋友都安靜下來,尷尬地看著她。
“這個……這個是妮妮特意跑去給你買的。”她其中一個朋友說。
妮妮,真是嬌柔的名字啊。
顧念深表情淡淡:“我一向不吃這些。”
妮妮窘迫地幾乎要哭出來。
顧念深垂下了目光,他把手邊的一杯檸檬水推到秦桑綠麵前:“你一會要跑步,補充點水。”
所有人都愣了。
她有些意外地看他一眼,他竟溫柔地笑了。
妮妮見狀,收回手裏的東西轉身就跑,她的朋友們狠狠瞪了秦桑綠一眼,然後慌忙追上去。
“你……你你,阿深,你是不是中毒了?”紀南方誇張地大叫。
鹿米米對秦桑綠眨了眨眼,笑的曖昧:“是啊,阿深中了情毒。”
秦桑綠的心“怦怦”直跳,腦海裏全是他方才那溫柔的笑。
他想幹什麼?他怎麼會對她這麼笑?
顧念深低頭不動聲色看她,勾唇淡淡一笑,這些小表情自然沒能瞞過容夜白的眼,兩人對視,容夜白笑的像隻狐狸。
他低下頭在鹿米米耳邊輕聲道:“有好戲看咯。”
鹿米米睜大眼,不明所以地看著他。
他抬頭瞥了眼秦桑綠,低聲道:“某人要收網了。”
下午跑步前秦桑綠回教室放衣服,準備離開時,被妮妮和她的朋友們堵在教室裏。
“秦桑綠,你挺厲害啊。”個子最高的女生站在最前麵。
秦桑綠冷冷盯著她:“麻煩讓一讓。”
“嗬——”高個子女生說,“給別人難堪時自己怎麼不知道讓一讓。”
秦桑綠扭頭看著站在中間,被眾人保護著的妮妮,此時她沒有了在顧念深麵前的嬌羞,表情冷淡,並有種公主般的優越感。
“告白不成就惱羞成怒?”秦桑綠冷笑,“戲可真多。”
她說完,繞過高個子女生要走,誰知高個子女生伸手在她肩膀上狠狠一推,她一個沒站穩,踉蹌著向後退。
膝蓋撞倒了凳子,一陣鑽心的痛,幸好她眼明手快扶住了桌子,才不至於狼狽摔倒。
“你有什麼毛病!”秦桑綠站起來怒斥。
誰知高個女生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上前一個耳光甩過去,秦桑綠反應過來偏頭閃躲,巴掌從耳旁劃過,一陣疼。
下一秒,秦桑綠揚手反回去。
“啪”一聲響,所有人都震驚了,空氣裏突然而來安靜異常。
高個女生睜大眼睛瞪著秦桑綠,幾秒後,她咬牙切齒道:“秦桑綠,我跟你拚了!”
她說完,一個箭步衝上去,她伸出雙手想要去掐秦桑綠的脖子。再然後就是一陣混亂的廝打,對方人多,除了妮妮之外,所有人都衝上來動手了,秦桑綠咬著牙,像隻要拚命的貓,豎起爪子,露出尖牙。
廝打到後來,她趁機用全力推開拽著她的人,迅速抓起倒在地上的凳子,不管不顧地往離她最近的人砸去。
她這樣凶猛嚇到了她們,以高個為首的幾個女生退到安全位置,她們幾個相互遞了個眼神,然後分散開,以圓圈的方式把秦桑綠圍在中間。
秦桑綠咬緊牙關,準備和她們死磕到底,就算受傷也絕不認輸。
顧念深站在門外,將她眼底的凶狠與沉重看的清清楚楚,不知怎麼地,他內心忽然升起一股顫栗,隱隱感覺到,這樣的秦桑綠更接近真實的她。
隻是,過去十幾年來,兩人亦有接觸,怎麼最近發現她仿佛換了一個人。
女大十八變?
那她的變化可真大。
“咣當”一聲響,秦桑綠不知被誰推倒在地,背後撞倒了椅子,她痛的皺起眉。
高個女生走過去,居高臨下看著她:“接著來啊?繼續耍狠啊?”
秦桑綠仰著頭瞪她,目光凜然:“你要不就今天把我打死在這兒,不然以後我們沒完,我活著一天就找你一天。”
她的神情令高個女生心裏一涼,下一秒,怒火翻滾,她揮起胳膊。
“阿深!”妮妮驚叫出生。
高個女生的胳膊被顧念深握住,她回頭看,他狠狠甩開她的胳膊,他力氣大,她不由往後退了幾步。
顧念深走到秦桑綠麵前蹲下:“還好嗎?”
她靜靜看著他,臉上沒有一絲情緒。
“能起來嗎?”他又問。
秦桑綠點點頭,於是他伸手把她扶起來。
“什麼意思?”扶起秦桑綠後,顧念深轉身看著妮妮。
他知道,高個女生雖然凶悍,但這群中真正說話算數的其實是這個看似柔弱的妮妮。
妮妮看了看秦桑綠,又看向顧念深。
“不關妮妮的事。”高個女生很夠義氣地站出來,“是我看她不爽。”
“是嗎?”顧念深冷笑,“我看你也不爽,怎麼辦?”
“阿深。”妮妮柔聲喊他。
顧念深不理,轉頭問秦桑綠:“哪幾個對你動手了?”
“所有人。”她說。
高個女生咬唇,神情緊繃,目光有些忐忑。
“去打回來。”他說,“被打了自然要打回來。我幫你,還是你自己來?”
“顧念深!”高個女生喊。
顧念深淡淡瞥向她。
“你敢動我下試試?”
她話剛落,秦桑綠人已到她跟前,一個耳光狠狠甩下,“啪”一聲響,震在所有人心上。
高個女生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看著她,還沒反應過來,秦桑綠又一耳光甩下。
“本金加利息。”秦桑綠看著她,“都還你。”
“秦桑綠!”高個女生怒斥。
高個女生伸手就要去掐她,顧念深眼明手快,一把拽住她的手腕,輕輕一擰,隻聽微微的“卡”一聲響,仿佛是骨頭錯位的聲音。
高個女生發出一聲壓抑著的痛苦的悶哼,她的臉皺成一團,雙唇緊抿,她捂著被顧念深擰過的手腕低下頭。
妮妮忙跑到她身邊:“哪裏痛?走,我送你去醫院。”
“等一下。”顧念深說。
妮妮抬頭瞪他,眼底有淚光浮動:“一定要這樣嗎?”
“這話你剛才怎麼不問?”秦桑綠看著她。
她說完,轉身對另一個女孩甩下一耳光,接著,再一個,所有人一個都不能少。
安靜的教室裏隻有“啪啪啪”的聲音和錯落的呼吸聲。
那幾個被打的女生因為有高個女生的前車之鑒都不敢輕舉妄動,隻能屈辱又憤恨地受著這一耳光。
“現在覺得難過了?”秦桑綠說,“欺負別人的時候不是挺趾高氣昂嗎?告訴你們,沒有一個人是活該被人欺負的,敢欺負別人自然要受著別人的報複!”
所有人都走了,教室裏隻剩下秦桑綠和顧念深。
廣播裏在喊:“秦桑綠,一年三班的秦桑綠,跑步比賽即將開始,你的班級在找你。”
秦桑綠伸手捋了捋頭發,又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昂首挺胸往外走。她剛走兩步,手臂被某人拽住了,她回頭皺眉看他。
“連聲謝謝也沒有?”他問。
秦桑綠冷笑:“我看見你一直在那。”
“是啊。”他神情自然。
她一口氣憋在胸口,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一開始就看見為什麼不進來?為什麼要看她被人欺負?為什麼等到她這麼狼狽再進來?
這些話衝上喉嚨,幾欲破口而出,但最後生生被她咽回去。
顧念深不動聲色看著她臉上表情細微的變化。
直到很多年以來,他們兩才想明白他們為何走到了那麼壞的一步。除了那個驚天秘密之外,兩人的性格都太好強,都不肯示弱,都不願意做先坦誠的那一個。
迂回、試探、欲擒故縱,消磨了彼此的信任,最後也將感情消耗。
怪誰呢?
他們都默默問過自己,捫心自問,他們之間不僅僅是怪誰這麼簡單,而是一開始就錯了。
她是別有目的地接近他,他看出來了,但仍對她心動了,他不肯承認,想要她先承認,他覺得一旦承認了,自己就輸了。
其實這一切不過是自欺欺人。
愛的越深越別扭。
秦桑綠甩開他的胳膊要走,他一用力將她拉回來,她差一點撞到他的懷裏,廣播裏還在呼喚——秦桑綠,一年三班的秦桑綠,比賽即將開始了。
她的心突突直跳,臉頰陣陣發然,說不出的心慌意亂。
“顧念深!”她瞪著他。
“你生氣了?”他看著她,勾唇一笑,“你氣我沒有一開始就進來,你氣我眼看這你被別人欺負,是不是?”
這個混蛋,明明用的是陳述句,還故意問——是不是?
混蛋!
“是!我生氣了!”她一字一句道,“因為這一切都因你而起!都是因為你才會有這些破事!”
“阿桑,你這樣說可不公平。”他微微一笑,“最先勾引我的是你。是你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的,也是你說喜歡我的。不記得了嗎?”
他的呼吸像羽毛一樣從她的臉上輕輕拂過,她感覺背後和胳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咬牙忍住身體的顫栗。
你說喜歡我的。不記得了嗎?
秦桑綠感到既羞恥又憤怒還有一點微妙的情愫,複雜的情緒在胸口堆積,她突然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她用力推開他,轉身就走。
“阿桑。”他在身後喊。
她腳步不由一頓,心裏明明不想的,可卻控製不了自己。
“阿桑,喜歡我會很麻煩。”他慢慢地,一字一句說,“我給你一次反悔的機會。你走出去,我當你沒說過這話。或者,你回來。”
教室裏極靜,廣播裏一次一次喊著她的名字,像是某種暗示,像是命運在不斷催促著她做選擇。
下午三四點鍾,陽光傾城,她眯著眼睛望出去,所有的一切都耀眼而模糊,空氣裏有塵埃飛舞,她的手緊緊握成拳。
“一、二……”他輕聲數。
他黑色的眼眸靜靜落在她的身上,像是一根極細的線在他們之間,隨時會崩斷。
她長長吐出一口氣,然後轉身朝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