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狀子(2 / 3)

“是不是包括所有的行為?”

“是的。”

“連犯罪都在內嗎?”

“連犯罪都在內。”

“這種話要不是你說的,我才不聽呢。”

“我可以教你親眼目睹,”皮安訓說。

法官哼了兩聲,又道:“假定所謂勾魂攝魄的事真是由於這一類的原因,那也不容易拿到事實,在法律上也難以成立。”

“倘若那耶勒諾太太又老又醜,不可向邇,我就想不出她還有什麼別的方法誘惑男人了。”

“可是,”法官接著說,“據我們推算,倘有私情,應當在一八一四年左右開始,那時這女的比現在小十四歲;倘若特·埃斯巴侯爵和她的關係還要早十年,那就得退後二十四年,也許正當耶勒諾太太年輕俊俏的時代;她為了自己,為了兒子的前途,盡可以用極自然的手段籠絡侯爵,對他取得一種為某些男人沒法擺脫的勢力。這勢力的根源在法律上固然不能原諒,但人情上是講得通的。當初特·埃斯巴侯爵和勃拉蒙·旭佛雷小姐結婚的時候,耶勒諾太太或許很生氣。現在這件事可能隻是女人之間的嫉妒,既然侯爵和太太不住在一塊兒已經有多年了。”

“可是姑丈,別忘了她奇醜無比啊!”

“迷人的力量是跟醜陋成正比例的;這是老話了!並且,出天花的人又怎麼的呢,醫生?——好,咱們念下去再說。”

“……且自一八一五年起,因供給該母子二人所需索之款項,特·埃斯巴侯爵竟攜同二子移居聖·日內維崗街,寓所之簡陋直玷辱其姓氏與身分。——(嘿,一個人愛怎麼住就怎麼住!誰管得了!)——侯爵將二子格萊芒·特·埃斯巴伯爵與加米葉·特·埃斯巴子爵幽禁屋內,生活狀況與彼等之姓氏及前途均不相稱。侯爵經濟常感窘迫,房東瑪裏亞斯德先生最近曾請求法院扣押屋內家具。執行之時,侯爵竟親出協助,對執達吏招待殷勤,謙恭備至,仿佛對方身分較侯爵更為高貴……”

包比諾和內侄倆念到這裏,不禁相視而笑。

“……除有關耶勒諾母子的事實以外,侯爵行事均帶有瘋狂意味。近十年來,渠所關切之事僅限於中國事物,中國服裝,中國風俗,中國曆史,乃至一切均以中國習慣衡量;談話之間往往以當代之事,隔日之事,與有關中國之事混為一談,侯爵平日雖擁戴王上,但動輒征引中國政治故實,與我國政府之措施及王上之行為相比,加以評騭。

“此種自溺狂使侯爵行為毫無理性,馴至不惜身分,一反平日對於貴族階級立身處世的主張,經營商業,每日簽發約期票;似此行動,實屬危害其自身之安全與財產,因一朝身為商賈,拖欠債務即可使其宣告破產。侯爵為刊印分期出版的《插圖本中國史》起見,與紙商,印刷商,鐫版商,著色員等等訂定合同,金額之大,使各該商人均要求具呈人申請予侯爵以禁治產處分,以便保障彼等之債權……”

皮安訓叫道:“這家夥簡直瘋了。”

法官道:“你認為他瘋了嗎?得聽聽他的話再說。一麵之詞,不足為憑。”

“可是我覺得……”

“可是我覺得,”包比諾接著說,“倘若我親屬之中有人想執管我的產業,倘若我不是一個每天都可以由同僚證明我精神正常的普通法官,而是一個公爵,貴族院議員,那末隻要象台洛希那樣會玩點小手段的訴訟代理人,就可能進一個狀子,把我說成這樣。”

“……侯爵之自溺狂使兒童亦蒙受影響,彼等所受教育竟一反常規,學習內容與加特力教義抵觸之中國史實,學習中國方言……”

皮安訓說:“台洛希說這種話,真有點莫名其妙了。”

法官回答:“這是他的首席幫辦高特夏起的稿;你認得高特夏,他可是不喜歡中國人的……”

“……兒童日常生活中之必需品往往極感缺乏,具呈人雖一再要求,亦無法與兒童見麵;侯爵每年僅率領彼等與母親相見一次,具呈人屢次設法,亦無從致送生活用品及兒童需要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