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教授政治課(2 / 2)

三思之後知難而退。我向縣文教局請求調動。沒想到一請就準。下來就是商量我下一步調到哪兒。您聽準了,當時縣一級設“文教局”,是把文化和教育放在一塊。我既然脫離文化,那就隻剩下教育了。我知道跑不脫教育,隻提了一個請求:不要離開從北京南下的那條公路幹線,這樣我每周回北京方便一些。沒想到這麼一提,局裏倒是滿口答應。於是,我便調到固安縣城南麵十幾裏地的柳泉(公社)師範了。

到了柳泉師範,唯一需要和校長商量的就是安排我教什麼課。校長原來想,我既然在縣裏搞過創作,當然是“教語文”。但我提出要“教政治”。他們奇怪,問我有什麼理由。我當即拿出60年代在大學中的政治課本《辯證唯物主義?曆史唯物主義》,那是艾思奇主編的,上麵滿是我用紅筆劃的條條杠杠。我說,高二高三正需要學這門課。

正好,他們也缺教這門課的教師,於是,我便走馬上任了。

俗話說,頭三腳難踢。可我頭三腳是做好了準備的。頭一腳:板書。我一上課堂,鞠躬行禮後一扭身,用粉筆唰唰在黑板的一側寫下我的名字——行草——漂亮!第二腳:教課內容上也下了功夫。我先把本節課程的內容消化透了,突現了重點,其他“一般之處”就可以一筆帶過。第三腳,我多少用了一些戲曲的表演手法。比如“起範兒”,戲曲中欲左先右,欲下先上。我講課中也是這樣,打算向一個方向去講,反而先向反方向試圖論證,由於有了這一頓挫,學生聽課的印象反而深刻了。

我接的是全校有名的亂班,平時隻有上班主任的課安靜。但也就憑我這頭三腳,居然也都服我了。我為什麼要選擇政治課呢?無非圖一個下課沒事兒。教語文就不行,改作文費時間不說,要想提高學生的作文能力,就不是一日之功。我當時想,既然教了政治,就一定要在全縣統一考試中出成績。我的辦法就是,隨時複習最基本的知識,一定把基本的概念之類“敲瓷實”。經過這樣一段打磨,這撥學生果然給我爭氣,連續幾年在全縣考試中名列前茅。等到後來國家恢複高考後,我有形無形地就成為全縣高中政治教師中的“一把手”。每逢高考過後的統一判卷,縣文教局總是安排我去。

歪打正著。

“文革”中後期,縣裏跟著北京追“政治謠言”,學校有人揭發我每次從北京回來,總愛學舌說些“小道消息”。於是,縣公安局找我談話,追究消息來源。我當時創造說:“是歸途中在飯館吃炒餅時聽說的。”公安幹部打斷說,“別編了,我們是不想真抓你,你記住今天有這麼一回事兒就行了。以後你要再是這麼著,就不是今天的對待了。”

我回到學校,校長找我談話,指出縣公安局來電話說我“不適合再教政治”。為了應付上邊,決定暫時把我調到學校農場,和另外一名老職工住在那“天蒼蒼、野茫茫”的地方。每逢有學生去勞動時,就給學生派活兒。

這是“不是懲罰的懲罰”。我服從了。一去兩年多,成天逮螞蚱炸著吃。最後等北京粉粹了“四人幫”,校長又找我,要我仍然回來教政治。這回是我不樂意了。我向縣文教局請求調動,想調到知子營公社的一個村子去教小學。縣裏很奇怪。為什麼我在固安幾年是每況愈下——先由縣降至公社,再由公社降至村兒,難道是對柳泉學校前兩年對我的處置不滿意?我回答“否”,純粹是為了回家方便,因為這個村子的近鄰,就是中央輕工業部的幹校所在地。他們每天有班車回北京,隻花兩毛錢買張票就行了。縣裏無話,同意。於是,我便在一個小村子的民辦學校當起公辦教師。教的是複式班——左一半是一年級,右一半是三年級;左邊上算術,右邊教語文。我把課集中在四天中上完,完了課我就回北京。

縣文教局默許我的行為。看到我來縣已經五六年,為縣做的貢獻(我曾幫校辦工廠到北京“跑”鋼材)也“差不多”了。隻要北京肯要我,他們一準放人。縣裏明白,柳泉那麼做多少有點“對不住”我,現在“睜一眼閉一眼”,就算是給我“補償”。走了我一個,還會有其他“遠在天邊”的北京青年源源請調固安。盡管青年都屬“飛鴿牌”,都想拿固安當“跳板”,但縣領導以為“飛鴿”一旦落下就得先呆幾年,把“跳板”先當得“差不多”了再走,於人於己都不是壞事。

我一方麵把小學的功課教好,其他時間就一門心思想回北京了。屈指算來,我已經離開北京十三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