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事情確實挺棘手的,雖然過了這麼多年,但是……”
李振峰話沒說完,令人吃驚的一幕發生了,隻見李大強大手一揮重重地拍在了小飯桌上:“你小子到底說夠了沒有!”
“爸……我,我隻是想……”李振峰的心懸到了嗓子眼,他還從未見過父親如此憤怒的樣子,“爸,你是不是誤會我了,你為什麼發這麼大火?”
“滾!”李大強伸手朝大門一指,高聲嗬斥道,“人家死人關我屁事,少找晦氣上門,滾,少來煩老子!沒事別回來討人嫌。”
被毫無來由地一頓臭罵,李振峰再也無法克製住自己內心的怒火,他剛要還嘴,偏偏這節骨眼上,自己兜裏的手機響了起來,咬了咬牙掃了一眼屏幕,李振峰立刻扭頭就走,邊走邊接聽電話。
電話是接警中心調度員打來的,通知他說軋鋼廠宿舍區發生命案,叫李振峰立刻出發前往現場,臨了,對方還特地強調了句——馬國柱也去了。
李振峰心中一怔,馬隊親自去現場可是少有的事,除非出了大案。此刻的他早就已經把方才發生在家裏的不愉快給遠遠地拋在了腦後,拉開車門鑽了進去,剛把車鑰匙插進鎖孔裏,車窗便被人敲響了,李振峰抬頭一看,原來是母親陳芳茹,她還圍著圍裙,一臉焦急地看著兒子,李振峰把車窗放了下來,無奈地歎了口氣:“媽,爸那脾氣,真得改改才行!”
母親聽了,隻是輕輕一笑,目光中閃過一絲暖意:“沒事,我都習慣了。不過委屈你了,阿峰,你需要什麼記得跟媽說,媽給你送來,這住宿舍可不比家裏,啥都不方便的。”
“媽,沒事兒,又不是頭一回和老爺子幹仗,你快進去吧,外頭冷。你照顧好自己,我辦完手頭的案子再來看你。”李振峰剛打算搖上車窗,卻見母親遞過來一個薄薄的紙包。
“這是什麼?”他有些不明白。
陳芳茹卻隻是衝兒子點點頭:“你別問了,看了自然明白,你快走吧,別讓同事等太久了。”說著,她便轉身走回了樓棟。
李振峰看著手中的紙包,從手感上判斷應該是張相片,本來想打開看個究竟,怕耽誤時間便又打消了念頭,他順手把東西往儀表盤上一丟,隨即開車走了。
這時候,整個安平城已經被濃濃的夜色所籠罩,街上行人並不多。過紅綠燈的時候,李振峰還是沒有辦法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父親沒來由的憤怒與那一堆黑色骨頭的畫麵不斷地在他的腦海中交錯著,揮之不去。為什麼?父親為什麼會這麼敏感?自己並沒有做錯,反而父親像是隱藏了什麼秘密?
前麵車輛開始啟動,李振峰剛想鬆開刹車跟上,突然,橫向猛地插進來一輛黑色寶馬車,不停地摁著喇叭,看情形就是想插隊過路口。
李振峰心中的鬱悶頓時一股腦兒全爆發了,他利索地打開駕駛座車窗,同時右手從儀表盤上拿過警燈交到左手,順勢探出車外把警燈牢牢地吸附在了車頂,音量開到最大,刺耳的警笛聲驟然響起,把那輛黑色寶馬車嚇得趕緊倒車,讓出了正好可以容納一輛車通過的空當,李振峰沒再猶豫,他轉動方向盤,把警車開出了隊列,加速通過前方十字路口,開向不遠處的軋鋼廠宿舍區。
此刻的他腦子裏一片混亂,急需投入工作讓自己能趕緊忘掉這件倒黴事,至少是暫時忘掉。
一小時前。
在你眼裏,我終於看見了希望破滅時候的樣子,就像黑夜中僅有的一盞燈熄滅了,悄然暗去。
人的骨頭再硬,斷裂時也會發出絕望的聲響,而人的生命雖然無比頑強,但是逝去時卻又是如此的無聲無息。
我會記住你,在我的記憶裏。
我不敢保證永久,但是我會把它帶到地獄裏去,和我的生命在一起……
低沉的嗓音戛然而止,隻留下錄音機中磁帶空轉時所發出的單調的沙沙聲。也不知過了多久,磁帶走到了盡頭,“哢嗒”一聲,播放鍵自動跳回了原始狀態。
房間裏複歸平靜。
冰冷的月光緩緩劃過窗玻璃,把斑斕的樹影照進屋內,輕撫過床邊那隻逐漸冰冷僵硬的手……
他慢慢站起身,滿臉的淚痕,最後看了一眼年輕女人無神而又空洞的雙眼,毅然轉身退出了房間。
也不知過了多久,臥室裏響起了沉悶的手機鈴聲,一遍又一遍地撕扯著周遭本已死一般的寂靜。
夜幕下的軋鋼廠宿舍區裏燈火通明,透過車窗可以看到前方入口處圍了很多人。李振峰把車停在路邊,拉上手刹,關上車門之前,他又抬頭看了眼儀表盤上的那個紙包,猶豫了會兒,最終隻是輕輕歎了口氣,便用力關上車門轉身走了。
一輛120急救車呼嘯而過。天真冷,鞋子踩在雪地上發出了輕微的吱吱聲,才下了一天,地麵就已經有了這麼厚的積雪,讓人的心中未免有了一種莫名的涼意。
李振峰在雪地上跺了跺腳,好讓自己感覺暖和一些。這時候,他聽到不遠處傳來了一種猶如受傷的動物才會發出的哀號,聲音裏充滿了難以名狀的痛苦,他便加快腳步向案發現場樓下走去。安東早就到了,他在樓棟口看見李振峰匆匆走近的身形,便趕緊迎了上來,壓低嗓門說道:“李哥,事情有點嚴重。”
“誰在哭?”李振峰問。
“死者的丈夫,從打過報警電話後就一直跪在那兒哭,應該是見了自己老婆的屍體吧。派出所同事在勸了,但他根本就停不下來,唉,受的刺激太大了。”安東無聲地歎了口氣。
兩人並肩穿過警戒帶,上樓,一路上時不時地與同事擦肩而過,都隻是匆匆點一下頭便算是打過了招呼,大家臉上都掛著凝重的神情。
“死者叫沈佳,今年26歲,懷孕7個月。丈夫黃海生在軋鋼廠第四車間工作,是班組長,這段日子因為趕工期,每天都要上中班……”話音未落,兩人已經來到案發的302室門口,迎麵正好遇到馬國柱走出來,他沉著臉,見到李振峰與安東,目光相遇,他沒說什麼,隻是默默地點點頭便下樓去了。
“遇到這種案子,頭兒的心情是可想而知的,”安東無奈地搖搖頭,伸手朝臥室門口一指,“屍體就在床上,我剛進去看過了。”
李振峰接過鞋套穿上,又戴上了發套,在現場記錄本上簽過字後,這才小心翼翼地走進302室。安東轉身匆匆下樓去了,他打算找死者丈夫黃海生再好好談談,同時看看能不能在監控上找些有用的線索。
李振峰並沒有直接去臥室,按照習慣,他打算先用一個陌生人的目光來“走進”這個家。
眼前是一套兩居室,玄關處掛了串粉紅色的風鈴,人走過的時候會發出清脆的叮當聲。逆時針看過去,米色的牆紙上布滿了淡黃色的小雛菊圖案,雙人沙發上鋪著一層咖啡色的亞麻沙發墊,客廳牆上是放大了的男女主人結婚照,日期是兩年前,窗台上擺著一盆水仙,花枝修剪得整整齊齊,米黃色的紗窗簾隨風微微起伏,陽台門關著,臨近臥室門的那張沙發椅上擺放著一副還沒有編織完成的毛線活,卻已經能夠明顯看出那是一件嬰兒的小毛衣,右手邊的茶幾上是一杯喝了一半的綠茶,還有一台米黃色的電話座機,這台電話機隻是個擺設,並沒有安插線路,牆上也沒有電話線路卡口。
李振峰緊鎖雙眉,眼前的一切分明就是一個極為普通的工薪家庭——一塵不染的家具,喝了一半的茶,織了一半的毛衣,根本就看不出一絲異常,相反卻有著將為人母的溫馨和憧憬。
小九是歐陽工程師的徒弟,25歲的年紀,剛當了父親沒多久。此刻,他從地上爬了起來,順手關了燈,剛才那個趴著的姿勢讓他感到自己的兩條腿有些僵硬。
“小九,啥情況?”李振峰問。
小九搖搖頭,神情有些沮喪。“客廳這裏,包括陽台和廚房,除了屋子女主人的痕跡,就沒看到第二組足印。”說著他伸手朝玄關和臥室的方向分別指了一下,“不過那兩個地方除外,除了死者丈夫42碼的足印,我還發現了一組43碼的未知足印,可以排除是最初接警後趕到現場的兄弟的,因為他穿的是40碼的鞋。”
“可以確定凶手穿43碼的鞋?”
小九聳聳肩:“不一定,還需要根據足印深淺和步伐間距等一係列因素做綜合判斷,我遇到有幾個案件中,凶手都是小腳穿大鞋或者大腳穿小鞋,目的就是迷惑我們警方,但是到後來都沒得逞。”
“地都被拖過了?”
小九點點頭,目光變得有些黯淡:“可以確定是受害者拖的地。李哥,看這外麵,真不是一個殺人現場啊!”
李振峰輕輕歎了口氣,他拍了拍小九的肩膀,這才向臥室走去。
臥室是一個人最不會設防的地方,8平方米左右的房間裏並不淩亂。一張還沒安裝完畢的嬰兒床在臥室的一角擺著,離它不到兩米遠的距離就是死者屍體被發現的大床。大床靠窗台擺放,方格床單已經被鮮血所浸潤,被褥團成一團隨意丟在一旁,屋子的女主人身穿睡衣,右手耷拉在床沿,仰麵平躺在床上,枕著枕頭,發絲毫不淩亂,且一臉的平靜。而床旁邊的牆壁,包括天花板上都被濺上了血漬。整個房間充滿了讓人作嘔的血腥味。
房間裏沒有開燈,但是窗外明亮的月光卻已經照亮了大半個臥室。
“燈壞了。”站在床邊的趙曉楠直起腰,平靜地說道。
李振峰微微怔住,他剛才確實沒注意到趙曉楠的存在,因為她自始至終都是站在陰影裏。李振峰鎮定一下問道:“趙法醫,你來的時候就這樣了對嗎?”
“是的。”趙曉楠轉頭看向門邊站著的李振峰,略微停頓後說道,“你沒見過屍體嗎?快過來吧。”
李振峰聽了,趕緊走到近前,他這時借著窗外的月光已經可以看清楚床上死者的慘狀,尤其是她的腹部,本應隆起的地方現在卻被一個極不正常的塌陷所替代。
“這……她不是臨近產期的孕婦嗎?孩子去哪兒了?”李振峰的心頓時揪緊了。
“你不用擔心,這孩子或許還能活下來,120剛才帶走了。”趙曉楠輕聲說道。她伸手指了指床邊的地板,那裏隱約可見一片血泊,“凶手把孩子取出來後直接給丟在了地上,我接手後發現孩子還活著,就給孩子做了人工呼吸,我還是第一次給這麼小的孩子做。唉,母親將近30周的孕期,不過孩子命大,存活的概率會比較高,但是他母親就沒這麼幸運了,我在給孩子做了簡單的處理後,120就到了。”
“那孩子母親呢?她現在什麼情況?”
“雙側球結膜蒼白,子宮重度破損造成大量失血,臍帶外露,胎兒被取出,傷口沒有得到及時處理,暫時判定為創傷失血性休克死亡。”趙曉楠轉身看著李振峰,“李隊,還有兩樣東西。”
說著,她取過一旁的兩個證據袋遞給李振峰,袋子裏雖然同樣滿是血汙,卻能夠很清晰地分辨出是一串鑰匙和一部小手機。
“從哪裏拿到的?”李振峰嗓音沙啞。
“子宮!”
雖然早就有了心理準備,李振峰卻還是感到一陣眩暈,半天都沒有說出話來。
“你怎麼了?”趙曉楠關切地問道。
“沒事,這房間空氣不好,我出去等你。”李振峰迫不及待地離開了這個夢魘一般的臥室。
他突然明白了為何死者的丈夫方才會哭出野獸一般的嚎叫聲。
清冷的月光把雪地照得透亮,圍觀的人群已經漸漸散去。李振峰靠在車門邊,緊鎖雙眉陷入了沉思,許久,他在空氣中長長地呼出一口熱氣,看著氣霧在自己眼前消散,直到蕩然無存。
對於每一個學過犯罪心理學的人來說,換位思考既是一種處理人際關係的思考方式,同時也能幫助自己更多地去探知犯罪主體的心理和行為。
李振峰研讀過很多殘忍的命案,無論是發生在國內的還是國外的,但是眼前這個案子,身處其中的他卻怎麼也平靜不下來——鑰匙?手機?
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鑰匙雖然不起眼,但卻是我們每個人都有的東西,隨身攜帶,不可或缺,一旦丟了鑰匙,平靜的生活就會被徹底打亂,所以可以將鑰匙的含義理解為——家,代表穩定。
手機,女式的,不排除是死者的,那麼手機是死者和外界的聯係方式,難道說凶手隻是單純地不讓她與外界聯係?但可能性不大。隻能理解為是因為手機中所綁定的電子支付賬戶——現在都是無現金交易,一部手機往往可以收入自己所有的財產。
而子宮,女性最為重要的孕育下一代的器官,凶手視胎兒為累贅,卻把前兩樣東西放了進去,可見凶手對母體的重視,那麼,也可以理解為手機和鑰匙對於凶手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不然的話房間裏有那麼多東西,凶手為什麼偏偏選擇了這兩樣?
凶手到底想說什麼?
“李哥,這真是倒黴透了。”安東滿臉沮喪地湊了上來,把筆記本塞進兜裏,攏著雙手裹緊了身上的防風服,“我還真沒見過一個男人哭成那樣,就像頭受傷的狼。我怎麼勸都止不住。現在安排人帶局裏錄口供取證去了。”
剛才現場中的一幕已經深深地刻在了李振峰的腦海裏,他在雪地上蹍碎了煙頭,歎口氣說道:“妻子慘死,未出世的孩子生死未卜,這時候的他之所以哭,不隻是因為親人的離去,更主要的,我想是他因為沒有保護好妻子而產生的一種深深的內疚與自責吧,不過這是一種典型的重大變故所導致的心理應激反應,他能順利挺過去就好了。”
“對了,情況了解得怎麼樣?”
安東想了想,說:“總的來說沒什麼能特別引起我們關注的。我跟治保主任剛才談了下,他告訴我說受害者沈佳和她丈夫黃海生在這小區裏口碑很好,黃海生已經過世的父親曾經是軋鋼廠的老工人,在這個大院裏住了一輩子,大家彼此間也都熟悉。黃海生從學校畢業後進了軋鋼廠,幹活吃苦耐勞。妻子沈佳是軋鋼廠子弟小學的老師。兩人經別人介紹後認識,兩年前小夫妻倆結婚後就打算要孩子,可是努力了一年,因為妻子有習慣性流產的毛病,算上這個,已經是第三個孩子了,所以為了保胎,沈佳在懷孕5個月的時候就請了長假在家休養。而黃海生為了能多賺點錢,又是工廠的技術骨幹,就沒日沒夜地幹活。由於不放心妻子,自己的嶽母也早就去世了,娘家沒什麼人能照顧她,家裏又請不起阿姨,這沒辦法,就隻能每天上班隔一段時間朝家裏打個電話問問妻子情況。今天沒接電話,黃海生急了,請了假趕回來,誰知就看到了妻子的屍體和地上的孩子。那時候孩子已經沒有反應了,就跟死了一樣,而老婆身上還能有點溫度,應該是死了沒多久……”
李振峰點點頭,見趙曉楠和技術中隊的人正在把屍體運下來,知道現場目前已經沒什麼可以尋找的了,便反手拉開車門:“趙法醫剛才跟我說了那孩子的事,也算是命大吧,希望能活下來。走吧,我們先回局裏去,今晚可能要通宵了。”
安東一聽這話,立刻麻利地拉開副駕駛座的門,低頭鑽了進去。
“你剛才了解得挺詳細的。”李振峰一邊把車開出岔道,一邊隨口說道,“這麼快就掌握了幾乎所有的情報,看來可以提前出師了。”
安東嘿嘿一笑:“李哥,我這是碰巧。軋鋼廠小區屬於國有企業配套小區,平時的人員管理就很到位,軋鋼廠的工會組織也會定期把一些特殊情況與社區共享。再加上小區內的人大多都互相認識,好幾輩的關係,自然就了如指掌了。”
“說是這麼說,可是老虎也有打盹的時候,所以他們說百分百肯定,你相信六成就行了。”李振峰皺眉說道,“我剛才進302的時候,有種感覺讓我很不舒服。我本來以為是凶手在事後打掃了現場,可是後來小九跟我說是女主人打掃的,這麼看來,凶手是直接衝著我們的受害者下手,找借口和平進入案發現場,接著就是突然襲擊,受害者根本就沒有機會反抗。所以,他的目的性非常強。”
一旁安東的注意力早就被儀表盤上的那個紙包吸引過去了,因為車輛顛簸,紙包被震鬆,裏麵的相片露出了一個角。出於好奇,安東順手就把紙包打開:“李哥,這是什麼相片?時間很久了吧,你也愛好收藏嗎?”
李振峰應聲掃了一眼,因為車內光線的緣故看不太清,便嘀咕:“我媽給我的,估計又是圖書館裏發現的老物件兒吧,我老媽就喜歡研究那些東西。”
安東知道李振峰的母親曾經在市裏最大的圖書館工作,隻是對這張相片,他卻遲疑了半晌,其間還時不時地抬頭看李振峰:“說真的,這人無論長相還是氣質,還都和你挺像的呢,李哥。”
“你說誰?”
“相片中的人啊!等等,這背景,是不是咱局裏那棟老房子?”
李振峰一腳踩下油門,把車開進公安局大院後,不等熄火拉下手刹,便伸手奪過安東手裏的相片,然後擰開警務通上的照明,對著相片足足看了一分鍾,接著便看向車窗前方的安平路308號正門。
果然,除了門口掛著的幾塊牌子明顯不同,剩下的幾乎一般無二——相片所拍攝的地點正是眼前這棟安平路308號,而石級上站著的那位年輕人身穿製服,和自己差不多年紀,雙手抱著肩膀,正麵帶自信的笑容看著鏡頭。
相片是黑白的,季節應該是秋季,因為地上鋪滿了銀杏樹葉。安平路308號院落裏有一棵上了年紀的老銀杏樹,據說年紀比這棟房子都老。而相片中那塊牌子上唯一能辨別出的幾個字,李振峰可是認識的——安平城英租界第一巡捕房。
如果非要說不同,那就是相片中的這位年輕人,他所擺出的這個拍照姿勢可不是什麼“模仿”,舉手投足之間流露的霸氣是極為自然的。
他一把推開車門,站在雪地裏,把相片舉得高高的,對比著現實與曆史中的角度:“沒錯!雖然房子是新的,但是這些角度,這堵牆,後麵的門頭裝飾……一模一樣,就是這個人,我要找的就是這個人!”
李振峰激動得像個孩子,在雪地裏來回走動著,揮舞著手臂。
安東從車窗裏探出頭,好奇地問:“李哥,你抽啥風呢?相片中的人是誰?”
李振峰停下腳步咧嘴一笑:“我太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