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迷宮(3 / 3)

驚慌之餘,年輕女人抬頭看見了站在她不遠處的“蜘蛛”,瞬間,她就像看見了救星一般,臉上露出了笑容,同時艱難地向他伸出了右手,哀求“蜘蛛”救命。

“蜘蛛”並沒有靠近出事車輛實施救援的意思,相反,他隻是在離車尾不到兩米遠的地方蹲了下來,以確保女車主能看見他。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不斷哀求著他的女車主,臉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半晌,悶聲問了句:“你叫什麼?”

她微微皺眉,片刻遲疑過後便語速飛快地說道:“我,我叫沈佩君,求求你,快把我拉出去,我被座椅卡住了,求你了,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快點,車快爆炸了,求你快救救我……”

“蜘蛛”聽了,搖搖頭,然後直起腰,把綢帶繩揣回兜裏,這已經用不上了,他知道胸前的相機已經完整地拍攝下了剛才的那一幕,場麵足夠可憐,也足夠驚險,死者也說出了自己的姓名,所有的都齊了。“蜘蛛”便轉身向他自己的車子走去。

沈佩君以為他是回去拿撬車工具的,她開始激動起來,強烈的求生欲望使得她拚盡全力高聲叫道:“快點,車快爆炸了,求你了,先生……”

話音未落,在這漆黑而又空曠的野外,她突然聽到了一陣細微的嗡嗡聲,這聲音完全不正常,根本就不是人或者動物發出來的。正疑惑之際,她突然屏住了呼吸,就在離自己不到一米遠的地方,竟然是一架懸空的小型無人機,巴掌大小,上麵有一個鏡頭亮著一點醒目的紅光,但是這還不足以讓她感到恐懼,因為就在這個鏡頭下麵,那個可以活動的抓扣上掛著一根已經點燃的香煙。

刹那間,沈佩君便明白了這是一架前來送自己上路的無人機,它是為了拍下自己生命最後一刻所流露出的驚恐表情才出現的,剛才那個男人顯然不想他自己被炸上天,所以才會放出無人機來進行實地死亡拍攝。而這時候,沈佩君才想起她的車在下午剛加過油,所以現在可以聞到很濃烈的汽油味。

也就是說她真的已經無路可走了。

“你到底是誰,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害我?天哪,你為什麼……”

一架無人機在沈佩君的頭頂盤旋,她眼睜睜地看著無人機的腳扣被鬆開了……

時間似乎凝固住了。

香煙落下的地方就是淌滿了汽油的草地,短短的幾秒鍾過後,“轟”的一聲,一團藍色的火焰便猛地騰空而起,凱美瑞連同那棵行道樹在內,瞬間就被熊熊的大火包圍了。

火焰中,沈佩君所發出的淒厲的慘叫聲沒有持續多久便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到死都是蜷縮在車裏的,沒有能夠離開凱美瑞一步,與它一起葬身火海。

這次輪到的是油箱,又一次爆炸過後,濃煙滾滾,再也沒有誰能救得了她了。

不遠處的車裏,“蜘蛛”收回了無人機,然後順手把它放在了副駕駛座上,踩下油門,轉動方向盤,朝著安平市的方向駛去。

逐漸遠離現場的時候,他從車的後視鏡裏掃了一眼火場的情況,火依舊在燃燒,並且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下來的。

他已經想好了,這麼高質量高水準的視頻,那就叫它《心迷宮》吧。

這一次,“蜘蛛”知道他沒有殺人,她之所以會死,那都是她自己作的,而女人一旦作,那就離倒黴不遠了。他所做的隻不過是幫了她一把而已。

當車輛前方終於出現路燈的時候,“蜘蛛”伸手放下了他麵前的遮陽擋板,臉上露出了邪魅的笑容。

隱約聽到走廊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趙曉楠猛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頭頂上那一圈圈的圓形照明燈。她默默地從不鏽鋼解剖台上出溜了下來,雙腳著地的刹那,麵前解剖室的門被馬月撞開了,她昨晚上也沒回家,兩個人為了兩具屍體忙了整整一晚上都沒合眼,本打算臨上班前偷著眯一會兒養養精神,這才剛躺下不到半小時,就出事了。

“姐,交警隊陳澤濤打來電話說有一起案子有點意思,你去不去?”

“什麼叫‘有點意思’?”趙曉楠沒明白馬月的話。

“這是他的原話。”馬月抓著門把手,這樣她就不用整個人都鑽進解剖室了,“對了,死者是個女的。”

“這種事情可不是一個交警隨便說了就能算的,有專門上報的程序,需要我們出動的話那得市局情報中心直接通知才行,他怎麼會想到給你打電話出現場?”趙曉楠感到有點詫異。

“我……”馬月有點尷尬。

趙曉楠感覺到了馬月還是心裏有話沒有全部說出來,便點點頭,“你盡管說吧,隻要我覺得理由足夠成立,那我就直接和馬國柱商量,由我們兩部門聯合找局領導彙報出警。”

馬月笑了:“謝謝姐,我剛才已經把那段視頻發給網安大隊的鄭工了。陳澤濤跟我說他覺得這視頻裏出現的畫麵和他負責的那個現場差不多,還有就是半截沒有全部被燒毀的煙頭。”她說著,就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了趙曉楠,“就是這種香煙。”

“我知道這種煙,”趙曉楠點頭,“男女都有抽,並沒有固定是哪個特定的性別階層。”

“問題就是出在這半截煙頭上,”馬月指了指趙曉楠拿著的手機,“姐,你看第二段視頻,陳澤濤剛才在現場拍了傳給我的,那是現場發現煙頭的位置,距離爆炸點直線距離還有將近2.2米,你說,如果是車主自己抽煙點燃然後引起連鎖爆炸,那是有可能的,畢竟車子是因為撞擊而導致油箱嚴重漏油,但是,這煙頭離爆炸車輛也太遠了吧?正確的解釋應該是被燒毀了才對,不可能有剩下。據說車主的屍體是在車後座部位被發現的,因為車輛和行道樹撞擊直接導致車輛前部氣囊彈出,所以車主爬向後車門處想就此逃生的可能性非常大,我不知道她最終為什麼沒能夠逃出去,但是從她屍體最後被發現的位置來看,她不可能把煙頭扔出去這麼遠。”

“這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趙曉楠看完後把手機遞給馬月,邊說邊走出解剖室,“如果爆炸現場地麵的汽油濃度達到一定程度的話會產生揮發狀態,但是因為汽油揮發後它的氣體比重是空氣的1.5~2倍,所以會聚集在靠近地麵的位置,現在外麵的溫度已經到了35℃左右,即使到了晚上也有將近30℃,這會加劇汽油的揮發。而氣體一旦接觸到明火,哪怕隻是煙頭上的一個小火星,就會發生小麵積的閃爆,從而引燃油箱,發生第二次爆炸。”

“姐,你的意思是發生第一次閃爆的時候,煙頭恰好被彈出去了,所以才會產生未被全部燃燒幹淨的狀況?”馬月問。

趙曉楠點點頭:“非常有可能,因為這種程度的閃爆不會有很大的明火,但是卻會有衝擊波產生,導致第二波油箱爆炸,引發更大的火災。”說到這兒,她想了想,“嗯,怎麼說呢,總體來看巧合的可能性是被發揮到了極致吧。不過話說回來,我們還是應該去現場看看,有可能的話再看看屍體,因為我總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

馬月一聽就樂了:“姐,那就聽你的。”

看著馬月開心的樣子,趙曉楠感到有些困惑:“你怎麼了,這麼高興?”

馬月沒有正麵回答,隻是興衝衝地向二樓刑警隊辦公室跑去了。

此刻的李振峰並不在辦公室,他一個人開車沿著濱海大道來到了安平大學城美術學院的學生宿舍,在出示工作證件後,上了點年紀的宿管老太太便把他徑直帶到了204。路上閑聊了幾句,李振峰得知這個學生宿舍一般配備兩個阿姨,三天倒一次班,所以他才會對眼前這位阿姨有點眼生。臨走時,熱心的宿管老太太右手把著門,忍不住嘀咕了句:“警官同誌,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李振峰笑了:“阿姨,沒什麼不好說的,我猜你應該是想和我談談陳靜的事吧?”

宿管老太太搖搖頭:“我想說的是她們倆,韓婷婷和陳靜。我早就覺得她們兩人肯定會出事。”

“哦?是嘛,”李振峰頓時來了興趣,“阿姨,快進來坐,和我說說看。”

宿管老太太聽了這話便也不推辭,穿過玄關來到客廳沙發上坐下,還沒開口說話卻先長長地歎了口氣:“韓婷婷和陳靜,兩個人無論性格脾氣還是家庭教育出身都是不一樣的,陳靜這孩子老實,雖然是單親家庭,但是很善良外向,而她同屋的那丫頭就不一樣了,表麵看上去是個乖乖女,實際上呢?心眼兒多得很呢。”

李振峰心中一動:“阿姨,你是不是看見過什麼事情?”

宿管老太太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猶豫著什麼,遲遲沒繼續說下去。

李振峰不動聲色地換了一個話題:“阿姨,我上次來的時候,無意中看到韓婷婷在這房間裏畫畫,那幅畫有點怪,背景好多紅色,讓人看了心裏堵得慌,頭皮根都發麻。”

經過這麼一次暗示,宿管老太太果然就順著李振峰的引導開始逐漸說出了她的心裏話:“是啊,我昨天也見過那畫,早上的時候我來收垃圾,現在不都時興這‘垃圾分類’嗎,學校規定了要我們上班後第一件事就是挨個房間檢查完了再把垃圾收走,不允許孩子們私自去倒垃圾,確保他們能分類清楚。我檢查到這個房間的時候,房間裏沒人,但是垃圾就放在門口,一黑一白兩個垃圾袋,黑色垃圾袋裏就裝著那幅畫了一半的畫,我好奇,就打開看了……怎麼說呢,反正以後我是再也不會因為好奇去幹任何蠢事了。”

“那畫現在在哪兒?”

“就在我樓下的垃圾房裏放著呢,我單獨放的,放心,丟不了。你要的話可以隨時拿走,反正是這孩子不要了的。”說到這兒,老太太忍不住歎了口氣,“不過,警官同誌,我懷疑這孩子可能在小時候經曆過什麼,不然的話,畫出的東西不會這麼古怪。”

“阿姨,這裏是美術學院,有稀奇古怪想法的孩子並不在少數,為什麼你就單認為韓婷婷會有問題呢?”李振峰問。

老太太嘿嘿一笑,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腦門:“直覺,警官同誌,這大半輩子以來我就靠直覺看人,還從來都沒看錯過。韓婷婷這孩子的眼神,怎麼說呢,一點都不單純!”

“而且啊,她還總愛偷偷地穿著陳靜的衣服出去,我跟與我搭班的洪嫂提到過有好幾次我都差點認錯人了,她也說是。”宿管老太太撇了撇嘴,一臉的不屑。

“阿姨,你的心情我明白,但是女孩子之間互相換著穿衣服很正常的。”李振峰想了想,說道,“更何況她們都還年輕,就跟小姐妹一樣,好衣服當然是換著穿了。”

誰知老太太聽了這話果斷地搖搖頭,言辭犀利:“不不不,警官同誌,你們男孩子不懂這些女孩子的心事,彎彎道兒多著呢。陳靜與韓婷婷不是好姐妹,我不止一次聽這幫孩子們議論過,說陳靜有多麼討厭韓婷婷,但是韓婷婷這丫頭卻是怪怪的。你說她察覺不出來吧,那根本不可能,但凡有眼睛有點判斷力的都會看得出別人是在討厭自己,尤其是在一個屋住的人,除非臉皮厚到一定程度了才會裝瞎沒看見。”

李振峰明顯感覺到了老太太話語中的陣陣敵意,那必定是知道了一些讓她極為反感的事情,她的情緒才會表現得這麼激烈。

“阿姨,你也不用瞞我,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了東大門停車場的事?”李振峰決定單刀直入。

“沒錯,有一次還被我堵上了,大晚上的偷偷穿著陳靜的衣服就跑出去了,我遠遠地叫她站住,問她半夜三更去哪兒,她還不理我,就跟沒聽見一樣,我趕忙去查了門衛的出入卡刷卡記錄,你猜猜看她刷的是誰的卡?”

還沒等李振峰開口,答案就已經寫在了她的臉上。

“你說這不是心眼兒壞是什麼?”老太太正抱怨著,門口傳來了學生的聲音,要她幫忙開個出入證,她這才不好意思地站了起來。走到門口,宿管老太太又不忘回頭提醒了句,“警官同誌,等下你走的時候可別忘了到樓下門口找我,我給你看那幅畫。”

李振峰點點頭:“一定!多謝阿姨。”

關上門後,李振峰回到玄關的地方,戴上乳膠手套,重新走進這個宿舍套間。

李振峰推開衛生間的門,空間並不大,但是很幹淨,甚至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抽水馬桶蓋上方的壁櫥裏,衛生紙和女性衛生用品擺放整齊,就像賓館一樣,衛生工作做得簡直是一絲不苟。

讓李振峰感到有點詫異的是雖然陳靜已經有幾天沒出現了,但是衛生間裏卻有兩套用過的牙膏牙杯,他逐一拿起來對著燈光看過了,刷洗得非常幹淨。毛巾架上的毛巾也疊放得整整齊齊。看著眼前這一切,李振峰的心中隱約感到了一絲不安——太整齊了,沒有一點生活的味道。

他很快退出了衛生間,關好門後開始向房間裏走去。

因為是宿舍,所以不會有廚房,直接就是一個客廳。客廳牆壁的顏色有些陳舊,顯然這個宿舍的主人並沒有想過好好裝扮一下,隻是在原有的基礎上在牆上打了兩枚水泥釘,分別掛著兩幅放大了的風景照。其中一幅是個普通小茶館,背景是陰雨天;而另一幅是一條老街,有些年頭了,所以街麵上的青石條磚都變得斑駁了起來。兩幅相片中都有一個年輕女孩的背影,卻並不是相片的主要部分,給人一種若有若無的感覺。

李振峰上次來的時候因為光顧著看韓婷婷的那幅畫了,所以並沒有仔細觀察客廳牆上的這兩張相片。

他伸手摘下了相框,仔細檢查過後,發覺並沒有什麼異樣,隻是簡單的裝飾品,便又把它們逐一放了回去。

走到臥室的門口,他回頭又看了眼老街上那個年輕女人的背影,突然,李振峰心頭一震,這不是相片,這分明是兩幅逼真的畫!

想了想,他便用手機拍下了這兩幅畫,然後傳給了安東:“幫我想辦法確定下這兩幅畫所畫的位置到底在哪裏?”

“這……有點難度啊。”安東發愁了。

“你就找我媽去,她以前的工作單位是圖書館,找她準沒錯,我想咱安平城裏沒有比她更清楚這些犄角旮旯的人了。”李振峰輕輕歎了口氣。

“那沒問題。”安東爽快地掛斷了電話。

李振峰這才放心地又推門走進了臥室。和上次來的時候不一樣的是,這次,他並沒有把注意力直接放在陳靜的鋪位上,相反,他拉開了韓婷婷寫字桌前的椅子坐了下來。

視線逐一掃過桌上的所有東西,包括那台筆記本電腦,李振峰並沒有當場打開那台筆記本電腦,他隻是履行了程序,拍照後把筆記本電腦從插座上拔了下來,然後收好準備帶走。

這時候,他看到了兩張相片,一張是韓婷婷的單人照,拘謹靦腆,而另一張,是一對中年夫婦。無論年齡還是長相,都和韓婷婷有著些許相似,那應該就是她的父母。

他隨手拿起最後那張相片,連同相框一起,走到宿舍窗口,就著屋外的陽光仔細觀察了起來。

李振峰突然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兩個人,他們臉上的笑容是這麼熟悉,難道說這就是剛才宿管阿姨所堅持的直覺?

也就是說如果自己真的覺得相片中的這兩個人非常眼熟的話,那就表明自己曾經見過這兩個人很多次,雖然不認識,但是卻在視覺和聽覺的感官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因為自己的這種記憶不是主觀形成的,而是來自被動吸收。可是,自己在什麼情況下才會對兩個陌生人的笑容產生被動記憶呢?

隻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廣告!

李振峰打通了網絡安全大隊鄭文龍工程師的電話:“大龍,是我,問下你那邊可不可以幫我確認一張相片,我這就傳給你,我隻需要你幫我確認這兩個人是不是廣告中的演員,還有這個男的他姓什麼,有沒有一個女兒在安平大學美術學院上學……相片可能不是高清的,在辨別上不會有影響吧?”

“不會,你傳給我,給我5分鍾就行。”鄭文龍回答。

“這麼快?”李振峰樂了。

剛要掛電話,鄭文龍又叫住了他:“等等,李哥,忘了問了,你怎麼沒去23號公路現場?”

“你說什麼?”

“23號公路現場,北區交警接到群眾報案說在那邊發生一起車禍,本來隻是簡單的車輛失控撞上了路邊的行道樹,聽說還是輛豪車,車主是個女的,後來不知怎的車就爆炸了,車主被燒死在了車裏,沒來得及跑出來。”

“這不是簡單的車禍嗎?車主是不是醉酒駕駛了?”李振峰問。

“好像是。”鄭文龍老老實實地回答。

“那不就得了,我去那兒幹嗎?”

“我剛才說過了,那是命案,你接著往下聽——因為有人把當晚的視頻傳到網上了,馬月給我傳了一份過來,我剛逐幀過了遍篩子,證實這段視頻是真實可信的。李哥,我把他的聲音和前麵的視頻中所提取出來的聲音進行了音頻模式比對,一模一樣,完全重合。”

“你確定就是他?凱斯考停車場的那個家夥?”李振峰問。

“不,兩人聲音不一樣。”鄭文龍果斷地回答。

“會不會是一個人刻意偽裝?”

“不,機器檢驗過好幾遍了,就是原始人聲。”話音未落,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電腦的嘀嘀聲,“李哥,比對上了,確認是5年前的一則冰箱廣告中所雇用的兩位演員,天河廣告公司拍的,該廣告的投放時間是當年的五一勞動節前夕,男演員姓陸,不姓韓。這廣告拍得不錯,聽說賣出了好多台冰箱,還都是年紀大的人去買的,真邪門!”

李振峰卻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大龍,我這邊忙完後就會去23號公路現場,反正是回城順路。”

“你現在在哪兒?”鄭文龍問。

“安平大學美術學院宿舍,”李振峰邊說邊走回寫字台旁,把相框放回了原位,“我已經找到我想要找的東西了,我等下就回去。”

掛斷電話後,李振峰來到韓婷婷的衣櫃旁,他伸出雙手打開衣櫃,推開了衣櫃中表麵的那幾條牛仔褲和白色T恤,還有上次見到的圍裙,看著櫃子裏剩下的幾件衣服,他又突然轉身來到另一個衣櫃旁,同樣打開,隨即後退幾步,看著出現在自己麵前的幾乎一模一樣的幾件衣服。唯一不同的是,韓婷婷衣櫃中那幾件衣服根本就沒有穿過,是嶄新的。

至此,李振峰感到了一絲絕望,自己的擔憂眼見著已經變成了冰冷的現實,而且再也無法挽回了。

“都怪我,如果能早一點察覺就好了,唉——”一聲重重的歎息過後,他關上了衣櫃,離開了這個讓人感覺壓抑的房間。

樓下,李振峰伸手接過了熱情的宿管老太太早就為自己準備好的一個帆布口袋,袋子被洗得幹幹淨淨的,非常結實,上麵印刷著某家商超開業時的紀念語。袋子裏是一個用報紙層層卷起的管狀物,裏麵就是被丟棄在垃圾袋中的那幅畫。

李振峰謝過老太太後便拎著帆布袋走向不遠處那輛無標誌警車。

他本打算回局裏再看,可是架不住心中強烈的好奇,他把車開出校門後就停在濱海大道邊上,熄了火,這才緩緩打開紙包。

這幅畫還沒完工的時候,李振峰就見過,那時候他還隻是從韓婷婷的眼神中感覺到了一絲異樣,可是如今看到這幅畫完工後的樣子,他的心頓時被揪得緊緊的。

畫布的背景是漆黑的夜空下著瓢潑大雨,一個七八歲大的白衣小女孩正跪倒在地哭泣,她雙手捧著一顆碎成兩半的心緊貼在胸前,悲傷的眼淚在她腳邊流淌成了一條蜿蜒的血河,在小女孩的身後,兩個死神一般的鬼魂在漆黑的天空中飛舞著、獰笑著。

而那些雨水到了地麵上卻是血紅色的,所下的分明就是血雨。

難怪那宿管老太太要被嚇出一身冷汗,在她這個年紀的價值觀念中,一個年輕女孩怎麼可能會畫出這猶如閻王殿上才會出現的恐怖畫麵?

畫由心生。

李振峰此刻的心中感到沉甸甸的,他知道隻有經曆過類似生活的人,才會知道什麼是真正的恐懼。他雖然還不知道在韓婷婷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她又是如何被卷到這起係列殺人案中,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韓婷婷已經完全陷進去了,而她的突然失蹤,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看著畫中跪地哭泣的白衣小女孩,李振峰沉思良久,突然眼前視線變得模糊了起來,淚水無聲地蘊滿了眼眶。他下意識地伸出右手撫摸過畫布上被刀刻意劃破的幾處痕跡,遲疑片刻後,便匆匆地收好畫,然後開車迅速離開了。

海風陣陣,海浪拍打著堤岸,時不時地有海鷗在天空中鳴叫著飛過。

而遠處的天邊,烏雲密布,隱隱能聽到雷聲在海風中響起。

要下雨了……

經過23號公路事故路段時,李振峰特意把車停了下來,現場已經被清理過了,隻有周圍兩棵行道樹上留下了半截警戒帶。事故場地靜悄悄的,就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除了那片被火燒焦的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