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本以為經曆當年的那場殺戮後,他這輩子都不會再喜歡上一個人了。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對於他來說都是極度虛偽的,這個世界上似乎隻有他才配得上他自己所付出的全部感情,他痛恨那些為了眼前的既得利益而不惜放棄自己自尊的人,他看不起他們,甚至還鄙視他們。
不過,“蜘蛛”現在過得很好,他用了整整20年的時間把自己從一條狼狽不堪的流浪狗活成了那個他想象中的成功的人,他什麼都有了,但是突然之間,在他即將對這個社會徹底失去信心的時候,他卻又在趙曉楠的臉上看到了讓他心動的樣子。
有人說過真正的愛情能夠改變一個人。“蜘蛛”不知道這句話到底對不對,但有一點他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在這之前,他還沒有記住這張猶如天使一般的臉龐時,他的念頭是要殺了她,就像那個在床上被他大卸八塊的女人,她們沒有任何區別。
而現在,一切都變了。
關上車門,“蜘蛛”懷抱著那束迷人的香水百合,腳步輕鬆地走進了安平路308號大院。
天空好藍。
徐彥武被校管中心勒令提前退休了。
領導丟下一句話——人事檔案裏如果有“被開除”的記錄,對個人名聲不好,而且你也別想再拿到退休金了,所以如果現在走的話,你至少還能落得個體麵退休。
雖然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但是徐彥武的心裏還是挺難受的,畢竟他才隻有50歲,這剩下的10年時光還不知道該如何打發。
紙是包不住火的,自從公安局把他請去後,雖然後來又回來了,跟沒事兒人一樣,但是架不住人家對他的四處打聽,很快他學生失蹤卻又瞞著不上報的事情便被傳得沸沸揚揚,而所有學校的統一管理機構對這種事情的“零容忍”是早就盡人皆知的,也不排除有人私底下打了小報告。
不管怎麼說,徐彥武打算認命了,畢竟他對當年事情的真相還是有所隱瞞的。
而工作單位這麼處理他,應該也是顧及他是一個老工作人員的緣故吧。
在一番思想鬥爭過後,徐彥武的心情總算平複了下來,從校管中心出來,他突然想到自己還有一箱子書和衣服寄存在了安平大學的後勤處。當初就是因為走得匆忙,沒來得及全拿走,放在家中又怕多事,所以就暫時寄放在了安平大學後勤處的倉庫裏。值班的老王是他的酒友,拍著胸脯保證別說10年,20年都可以放,絕對不會丟。
傍晚時分,徐彥武打了輛出租,去了安平大學城。一路上空氣清新,海風陣陣,這讓他心情感覺好受許多。因為校園內的車輛不能開得太快,所以出租車穿過東大門校區停車場的速度簡直就是龜爬,徐彥武剛要開口催促,無意中看到的一幕讓他的心頓時懸到了嗓子眼兒——兩個打扮得非常性感的年輕女大學生向一輛豪車走去,夕陽下,車前引擎蓋上的那瓶進口藍標斐泉高端礦泉水顯得格外刺眼。
他急了,下意識地伸手去拍打司機的座椅背:“師傅,快停車,我在這兒下車,快停車!”
出租車司機皺眉從後視鏡中瞥了他一眼:“還沒到目的地你就下?”
“是的,謝謝你。”徐彥武拿出50塊錢給司機,丟下一句,“不用找了”便推開車門,下車匆匆而去。
他當初已經錯過一次機會,方淑婷死了,他有很大的責任,所以現在可不能再犯下同樣的錯誤了,絕對不行。
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徐彥武站在了那輛正要開出停車場的豪車前,叉開雙腿、張開雙臂攔住了豪車的去路,並高聲嗬斥:“給我下車!”
頓時,車裏的三個人驚得目瞪口呆,因為這在東大門停車場是從未發生過的事。年輕男子按了幾下喇叭,見徐彥武依舊沒有放棄的意思,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他咬了咬牙,伸手一把拉開車門跳下車,右手則提著一根撬棍,氣勢洶洶地向徐彥武走了過去。
七八分鍾後,一通緊急報警電話打進了公安局大數據情報中心接警台。
接電話的是正在實習的阿珠,她師父臨時去了洗手間,電話是個中年男人打來的,斷斷續續地說他被一個男人用撬棍打了,現在他情況很不好,已經打了120。阿珠按照平時師父的要求進行了逐項登記,最後安慰對方說警察馬上就到,叫他一定要注意人身安全,其間對方雖然一直沒有說話,但是阿珠知道他的情況還可以,因為呼吸是均勻的,並沒有什麼異常。可是剛要掛電話時,那個受傷的中年男人卻問了個奇怪的問題——等等,你的聲音好熟悉,我曾經聽到過。
“先生,您別開玩笑了,我這就掛電話,有什麼需要您可以隨時聯係警方進行救助。”不容分說,阿珠便結束了通話,隻不過因為第一次獨立接聽和處理警情,雖然說一切都是有錄音監控的,但是她還是有些說不出的緊張,不一會兒,鼻翼便沁出了汗珠。
師父走了過來,在聽過錄音後,抬頭笑眯眯地看著她:“這麼快,你都已經入門單幹了,我這個師父當得也是太輕鬆啦。”
阿珠卻顯得有些緊張,她雙手十指交叉緊緊地握在一起,極力克製住自己激動的情緒。在向師父彙報剛才那個電話處理的過程中,阿珠再三提到她聽到背景裏傳來女人的聲音。
師父點點頭:“你處理得很好,看來凶手必定有同夥。現在讓當地派出所去處理就行了,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處理下一個電話吧。”
“明白,師父。”阿珠按下了通話機按鈕,同時刪除了前麵那次通話。
馬月下班了,她匆匆走進食堂,一眼看見了坐在窗口等她的安東,便趕緊走了過去。坐下後,接過安東遞給她的饅頭,但是她剛啃了兩口,便又皺眉,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安東關切地問道:“馬月,出什麼事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今天聽說有人給你們法醫處送了一束花……”
馬月看了他一眼:“別多想,那束香水百合是送給趙姐的。”
一聽這話,安東嘴裏的飯吞得更快了,結果被嗆得連連咳嗽,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過了會兒,安東得意地猜測道:“不會是李哥送的。李哥摳門得很,上班口渴都自帶水杯泡枸杞,他可是絕對舍不得花那種冤枉錢買花的。更何況趙法醫願不願意收還是個未知數呢,所以肯定是別人幹的。”
馬月聳聳肩,嘀咕了聲:“收了,在我們辦公室裏用水杯養著呢。”
“男人送的?”安東的聲音有些發虛。
“沒錯,還挺帥氣的,聽說姓蔣,開了個心理診所,特有錢。”馬月淡定地吃著饅頭,很快就吃完了一個,嘴裏含糊不清地說道,“還有嗎?挺好吃的。”
馬月問了兩遍,安東才回過神來,“有,有,我叫阿姨專門給你留著呢,”說話間,他趕緊站起身,一溜小跑給她弄來了4個剛 出爐的,“你慢慢吃。”
“放心,快不了。”馬月爽快地回答。
“對了,馬月,跟我說說你今天為什麼這麼不開心?”安東的神情顯得有些惴惴不安。
馬月停下了筷子,想了想,小聲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趙姐剛認識的一個新招進來的女輔警,前幾天跟我們還挺熱絡的,主動打招呼啥的,臉上也是看得見笑容的。可是昨天上班的時候,還有今天白天,總感覺她好像在躲著我們,就連趙姐跟她打招呼,她都不太自然,私底下看得出明顯有些慌亂。”
安東搖頭苦笑:“我的小姑奶奶,年輕女孩心事多很正常呀,你又何必在意呢?或許她想開始一個新生活,所以自動把你們給‘屏蔽’了呢,想開點吧,別真繞進去了就不好玩了。”
馬月一咧嘴:“嗯,你像我奶奶。”
“為什麼會這麼說?”安東奇怪地問道,“我們兩人長得肯定不像。”
“囉唆!”馬月把最後一口饅頭塞進嘴裏,看著光光的盤子,心滿意足地站起身,“我說的是‘囉唆’,不過我奶奶要是沒過世的話,一定會喜歡你的,好啦,我該走了,謝謝款待,明天見。”安東忙不迭地點頭,心裏感覺美滋滋的。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安東瞥了一眼,精神頓時一振,趕緊接起電話,邊說邊拿著空餐盤往外走去:“李哥,確定了嗎?……咱頭兒沒意見?……那就行,我隨時配合你。對了,李哥,剛才馬月跟我說了,送花的是個心理醫生,挺有錢的,不是給馬月的,是給趙法醫的,……沒錯,趙法醫……他姓蔣,說實話,我看了監控,長得比你有型,身材挺不錯的……喂,喂,李哥,電話怎麼掛了呢?”
安東身旁正好站著小九,他聽到了所有的對話,也不急著離開,隻是笑嘻嘻地看著一臉錯愕表情的安東,指了指腦子,嘴裏嘟囔了句:“李哥在無聲地罵你——吃裏爬外的家夥。”
安東嘴一撇:“滾,看把你嘚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