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誰是“蜘蛛”(2 / 3)

李振峰想了想,便把自己剛才揣在口袋裏的那個塑料證據袋拿出來交給安東:“找人馬上落實一下這張相片中幾個被劃去臉部的人的情況,名字在上麵可以對應找到。”

安東掃了一眼塑料袋裏的相片:“你在哪裏找到的?”

“他書櫃上一本書的封麵夾層裏,”想了想,李振峰又補充了句,“我想這應該是他唯一看的一本書了,因為都快翻爛了。”

“什麼書?這麼認真?”

“編程方麵的。”見安東臉上露出訝異的神情,李振峰便點頭補充了句,“死者可能是個編程高手,我剛才把大龍找來了,一會兒看他的結果再說。”

“他父母說了孩子這幾天的具體情況了嗎?”李振峰問。

安東冷冷地笑了笑:“標準答案——一切正常,就是喜歡晚上打遊戲,有時候玩通宵。”

“死者的零用錢都是母親給的嗎?”

“沒錯,”安東點頭苦笑,“一個月打底3000元,上不封頂,孩子父親說的。都快趕上咱們的工資了。”

“他房間那套電腦設備都是奔著5萬塊的標配去的,”李振峰歎了口氣,“跟咱不是一個級別。”

小臥室的門猛地被拉開了,大龍探出頭招呼道:“李哥,你們快來。”

看著電腦屏幕上不斷滾動的數據,李振峰皺眉問:“大龍,我們看不懂。”

“哦,我來解釋下,”鄭文龍忙回到那張舒服至極的電腦椅上坐了下來,臉上忍不住露出了享受的表情,“這椅子……回頭我也申請一張。”

“沒門兒,一張椅子上千,咱局裏那點兒家底兒不夠。”安東上前湊了湊,“龍哥,趕緊說吧,你發現了啥?”

一提起這個,鄭文龍便來了興致:“我恢複了他所有被格式化的數據,這台電腦的儲存太好了,畢竟是最新的處理器,為了防止電腦內部資料文件丟失,它自動在廠家的雲端有個客戶備用盤,也就是說客戶無論在這台電腦上操作過什麼,雲盤裏都會自動備份一份,防止電腦發生故障,資料丟失。一旦電腦發生故障,客戶就可以通過專門渠道從雲盤裏取出他的原始操作數據和備份資料。你們現在注意看屏幕,這上麵的幾個網絡電話號碼,熟悉嗎?”

李振峰漸漸地眯起了雙眼,嘴角露出了微笑。

“等等,你是怎麼拿到這些數據的?”安東問。

“我上次去參加了展覽館那邊的電腦新產品推介會,恰好有他們銷售經理的聯係方式,找到雲盤客服溝通是很容易的事,經過一番交涉,就給我恢複所有數據了。”鄭文龍嘿嘿一笑,“我必須承認這孩子有天賦,隻要好好學一定是個IT人才,隻是可惜沒走正道。”

“這電腦裏能查到數據的有幾個?”李振峰問。

“刨去莫小白母親的自殺,剩下的全有,而在這之前還有三起需要核實。”鄭文龍回答。

李振峰看了眼安東,安東隨即把那張相片遞給鄭文龍,指著上麵對應的幾個名字:“查查看,這裏麵有五個人。”

鄭文龍立刻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伸手拿過一旁地上放著的公文包,打開後拿出自己的電腦,連接上市局專用查詢網絡,沒多久便抬頭說道:“三個已經申報死亡,其中一個是病故,兩個是自殺,剩下兩個還活著。”

“哪兩個?”

鄭文龍伸手指了指:“喏,一個是大學生,叫陳運來,一個是英語老師,叫丁秋怡,這兩個還活著,就在安平市區住,地址和聯係方式我已經發到你們手機上了。”

“多謝,大龍!我這就安排人去走訪。”李振峰興衝衝地和安東一起走出了902室,臨走時叮囑派出所警員安置好死者父母。

回安平市區的路上,車後座的小鄧問道:“李哥,會不會真的是這個家夥幹的?”

安東看了他一眼:“你說的是那幾起自殺案?”

小鄧點點頭。

“那還用問,當然是他了。”安東回答,“幾個網絡電話號碼記錄全有,不是他是誰?”

“那照這樣說的話是可以理解,但是他的死明顯不是自殺,又是誰殺了他呢?還對他的殺人手法如此熟悉?”小鄧皺眉追問道。

李振峰猛地抬頭,神色嚴峻,目光犀利地看著車前方:“我現在非常想知道的是,第一,為什麼要把他的脖子抹了?第二,殺他的動機是什麼?”

安平市公安局解剖室裏,麵對急匆匆衝進房間又趕緊尷尬地退出去的李振峰,趙曉楠輕輕歎了口氣,放下手術剪,對馬月點點頭:“接下來你來。”

“沒問題。”馬月瞥了一眼門的方向,抿嘴一笑,隨即伸手拿起托盤裏的縫合針,便低頭開始專注地進行最後的屍體縫合。

趙曉楠摘掉手套,踩著衛生垃圾桶的踏板把它丟了進去,接著又摘下口罩,這才緩步走出解剖室。她雙手插在工作服兜裏,看著李振峰一言不發。

“別這麼瞅著我,趙法醫,我知道我來遲了,在聽走訪回來的人彙報消息。”李振峰嬉皮笑臉地衝著趙曉楠作揖,“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其實也沒什麼,知道你們刑偵比我們技偵忙,反正我們每做一步都會有相機記錄,就是馬月累一點罷了。”趙曉楠繞著李振峰走了半圈,這才開口說道,“好了,你有話就直接問吧。”

“裏麵的屍體是不是趙一鳴的?”李振峰伸手一指。

趙曉楠點點頭:“沒錯,因為斷成了三截,所以縫合是個大工程。”

“他脖子上的刀口,我們比畫了半天,如果不是死者自己割的,那就是有人把他按在窗框上,然後這麼——”李振峰做了個手勢,用征詢的目光看著趙曉楠。

“沒錯,我們在8層的窗台縫隙裏發現了血跡,經檢驗確實屬於死者趙一鳴。因為是動脈血,除去墜落時噴灑在空中的,身體剛開始還沒離開窗台的時候必定會有濺落痕跡。當然了,雨水衝刷掉相當大一部分。”趙曉楠回答。

“趙法醫,我一直都弄不明白凶手為什麼把人推下樓,還要同時抹了他的脖子?”李振峰想了想,說道,“其間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不,沒出意外,凶手就是想這麼做。”趙曉楠略微沉思了一會兒說道,“你見過殺雞嗎?”

“我當然見過,我媽就為了省2塊錢,經常在家自己殺。”

“殺雞時第一刀就是割脖子,你知道為什麼嗎?”趙曉楠湊近盯著李振峰看,臉上表情有些複雜。

“殺……殺雞唄。”背後一陣涼風吹過,李振峰本就渾身是汗,這下立刻打了個哆嗦。

“那是動脈血管,放血,加速死亡,這是其一;其二,就是不讓它叫出來,因為喉管被割斷了。”趙曉楠若有所思地看著李振峰的眼睛,緩緩說道,“你明白了嗎?不讓他叫出聲來。你會不會感覺這樣沉著冷靜而又可怕的手法非常熟悉?”

李振峰臉色一變,腦海中頓時出現了櫻花小築別墅殺人現場的那一幕:“別墅殺人案……‘蜘蛛’?”

“我不知道是不是‘蜘蛛’幹的,因為小九那邊還在試圖對凶器在屍體上的痕跡做複原,結果不出來誰都無法下定論。但是我現在可以告訴你的是這個凶手不僅沉著冷靜,還有周密計劃,而且對人體的結構有過研究,因為他能確保自己隻一刀便能讓對方最大程度被他製服,他不一定是醫生,卻有一定的人體結構知識,他的雙手非常有力,以至在死者的雙臂上造成了很深的壓痕。”說著,她衝李振峰點頭示意,“過來。”

“幹嗎?”

話音未落,趙曉楠突然轉到他身後,猛地伸出雙臂環抱住李振峰,接著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用手肘困住他的雙臂,身體完全接觸的刹那卻又立即鬆開並退後了一步:“就是剛才這個動作,是瞬間完成的,而且非常有力,因為我在死者的嘴巴附近一圈發現了手掌的痕跡,一般人在戴了手套以後是很難留下這麼深的痕跡的,我懷疑這個凶手應該練過搏擊術,肢體力量展現極為充沛,並且攻擊力非常強,一下就把受害者製服了……李隊,你怎麼了?是不是感覺哪裏有些不舒服?”趙曉楠察覺到了李振峰臉部表情的異樣,便關切地問道。

“我……我沒事,你接著說。”李振峰神情嚴肅,右手卻順勢伸進褲兜狠狠掐了一把自己大腿上的肉。

“我還想說的是這次發生在通天苑小區的命案,還有一個應該值得我們注意的地方,就是受害者的墜樓,我更傾向於是一種懲罰,因為受害者脖子上的傷口和別墅殺人案中男死者脖子上的傷口幾乎是差不多的程度,毫不誇張地說他可能還沒到地麵,就已經死了。人在失血過多狀態下加上恐懼很容易引起心髒猝死。”趙曉楠看著他。

“昨天晚上的雨非常大,所以家家戶戶的窗戶都是關著的,但是盡管如此,如果有人在自家窗口附近拚命尖叫的話,也還是能夠被聽到的,這樣就無形中增加了凶手逃跑的難度,”說到這兒,李振峰不由得搖搖頭,一臉無奈的神情,“這麼誇張的手法,如果我不是親眼見到‘小醜’已經死了,那我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他了。”

“我要去隊裏開會了,”李振峰想了想,說,“答應我最近這段日子你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有異常情況隨時聯係我。”

趙曉楠知道他是為那天晚上的事,心裏忽然有些感動,她點點頭:“我明白,謝謝!”隨即轉身回了解剖室。

江州盛產竹子,江州永成竹藝加工廠幾乎占據了江州建勝開發區內的大半個工業園區。

但是在方永成的臉上卻根本看不出一絲一毫成功的傲氣,相反,他雙眉緊鎖,心事重重,以至“蜘蛛”一眼就領悟到了方永成對李大強此番到訪的敵意與警惕。

而對於一個商人來說,這樣的表現是不應該有的。

在出發去竹藝加工廠的路上,李大強當著“蜘蛛”的麵撥通了方永成的電話,他並沒有表明自己是退休警察,相反卻謊稱自己是社區的,做人口普查,有關他親生父親的一些事想找他落實一下。起先對方找借口回避見麵,但是架不住李大強上了歲數這個事實,三伏天大老遠地趕過來要是出了什麼事也是個大麻煩,所以很快便改了口。

掛完電話,“蜘蛛”忍不住問李大強:“大爺,你怎麼不擔心我是圖財害命的?”

李大強看了他一眼,笑眯眯地說道:“年輕人,你身上光是這件T恤衫都抵得上我老頭子身上所有的家當了,更不用說你的褲子和鞋子,包括這輛‘北京吉普’在內,你會打劫我這個兜裏隻有300塊錢的窮老頭兒嗎?”

“北京吉普?”回過神來的“蜘蛛”哈哈大笑了起來,“大爺你退休前肯定是當警察的,好眼力!”

李大強長歎一聲:“我就是給社區幫忙的老頭兒,哪是什麼警察喲!”

笑聲過後,“蜘蛛”臉上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大爺,待會兒我陪你進去吧,省得人家欺負你。”

方永成還真的把“蜘蛛”當成了李大強叫來壯膽的幫手,所以對他也是沒好臉色。三人走進總經理辦公室後,方永成把門一關,直截了當地問:“你們來找我幹什麼?直接問那老太婆不就行了?真是勞民傷財。”

李大強微微皺眉:“年輕人,不該這麼說自己母親吧?”

“她配嗎?算了,算了,不提她了。”方永成一臉的不屑,“我那死鬼老爸的事,是不是有什麼受害者撫恤金補助?所以你們才這麼熱的天跑這兒來找我?”

一聽這話,“蜘蛛”差點沒笑出聲來,都成家立業的人了,內心深處卻依舊這麼不成熟,這不隻是一個缺乏父愛的孩子,更是一個缺乏母愛的孩子,而且在他身上可以很輕易地找到他母親強勢的影子。

李大強沉著臉問道:“‘受害者’?你父親當初不是在單位上班的時候因公去世的嗎?怎麼又成了受害者?”

方永成臉色一變:“那今天你們到這兒來到底為了什麼?”

“為了你18年前去世的表姨媽,黃木清。案發那年你10歲,正上小學3年級,那時候的你已經有記憶了。”李大強的目光尖銳得就像一把錐子,直接插進了方永成的心髒。

方永成驚呆了:“你們,你們不是社區的?你們是警察?”

李大強搖搖頭,隨即拿出了退休證:“我曾經是警察,你表姨媽黃木清的案子,我參與過辦理。現在有了新的證據能證實你母親金愛珍牽涉其中,所以,作為……返聘人員,我被安排過來對你做下走訪,如果你不配合的話,那下次就是直接傳你去局……”

方永成趕緊擺手:“別,別,老大爺,那地方去了會招黴運,會破財的,你還是在這裏問吧,反正我遲早是要說出來的,都說出來以後也就能輕輕鬆鬆過日子了。”

“那好吧。”李大強從帆布袋裏取出一台同樣上了年紀的袖珍采訪機,上麵還印著“運動會留念”的字樣,隻不過字跡因為不斷摩擦已經變得有些斑駁,在一番調試後,他按下錄音鍵,在報出時間、地點以及在場的人員名字後,便衝著方永成點點頭:“方老板,你說吧。”

“我表姨媽黃木清是被我媽金愛珍和另外一個年輕女人,好像叫什麼紅梅的給殺了,至於說那個被判了死刑的倒黴蛋,他當時也在場,但是他傻,誰都知道不是主犯不會被判死刑,他卻說是他殺的,反正他自己尋死別人也救不了他。”方永成慢條斯理地說道。

李大強眯著眼看著他:“那這些情況你當時為什麼不找警察說?為什麼要一直拖到現在?”

“我說大爺,你說得倒是輕鬆,”方永成斜睨了他一眼,“我爸死了,家裏就我老媽一個人,我那時候才10歲出頭,我還得靠她養著,對不對?況且,一個10歲的孩子說的話和一個40歲的男人 說的話,你們信誰的?”

答案顯而易見。

此時,一旁的“蜘蛛”突然插嘴問道:“那你為什麼現在才說?是不是有什麼經濟上的利益?”

方永成先是一愣,隨後嘿嘿笑了笑:“不錯,我的生意擴張太快了,現在資金鏈快斷了,所以我跟我媽說了,想把她那房子拿去銀行抵押,貸點款周轉一下,結果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