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做人要善良(1 / 3)

互聯網是有記憶的,它比我們人腦更容易記住東西,你所有的數據都很有可能會被竊取。

下午,案情分析會,會議室裏坐滿了人,李振峰最後一個匆匆走進房間。他拿著幾張剛打印出來的相片直接來到白板前,左邊白板貼上了6張相片,下麵依次對應寫上名字——莫小白、房愛玲、焦一、童小強、周美河、趙一鳴。中間白板上貼了一張被放大的畢業照和一張趙一鳴的相片,右邊白板上用筆寫下了“蜘蛛”兩個字,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然後,李振峰轉身對在座的同事說:“結合案發現場的調查結果,莫小白的母親不作為本案直接被害人列入調查,所以這個係列案件直接死亡人數從最初的7個人調整為現在的6個人。

“這是死者趙一鳴,19歲,安平職業技術學院大一學生,計算機軟件工程專業,家住本市通天苑小區5號樓902室,母親柴娟在社區醫院收款處工作,父親趙寶強開了一家賣汽車配件的公司,家裏隻有趙一鳴一個孩子,所以比較寵愛,尤其是母親柴娟,對趙一鳴更是到了溺愛的程度。趙一鳴在初中的時候兩次因為盜竊被送進派出所,最後他的父母找到當事人選擇了私了,再加上尚未成年,所以趙一鳴沒有被判刑。

“趙一鳴正式接觸電腦是在初中二年級的寒假期間。根據趙一鳴父親趙寶強講述,給孩子配置電腦是想讓他收收心,不要再出去打架生事。剛開始幾年,一切都還正常,趙一鳴最多就是用電腦打打遊戲,也不怎麼沉迷其中,後來趙一鳴逐漸喜歡上了編程。

“趙一鳴是個智商和情商都非常高的人,可惜的是沒有用在正道上。我們走訪過他的幾位班主任,都說可惜了,這孩子從小沒被父母教育好,所以在學校裏經常以欺負別的同學為樂,比方說惡作劇,或者把同學困在廁所隔間裏,又或者紮別人自行車的輪胎。最初那段時間,老師教育過他好幾次,後來,老師發覺趙一鳴的行為變得越發不可收拾,甚至到了讓人憤怒的地步。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有一次學校食堂發生了一件事情,一位與他同班的男同學在吃飯的時候突然呼吸困難,幸好校醫很早就知道這個學生有堅果過敏史,所以一見這情況立刻就進行了相應的救治,避免了死亡的發生。

“校方因為這件事賠了很多錢。事後校方覺得蹊蹺,因為趙一鳴當時所在班級裏的每個同學都知道這位男同學有堅果過敏史,絕對不能吃花生之類的東西。直到查了監控,幾個在場的老師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監控顯示趙一鳴當時偷偷地用他沾滿了花生醬的勺子換下了那位同學吃飯的勺子。這位出事的同學在醫院裏醒來後也回憶說自己有幾口飯的味道不對,像花生的味道,但意識到時已經來不及了,這與醫生從剩飯中查到的結果完全一致。於是校方就找了趙一鳴和他的母親柴娟,結果趙一鳴給出的理由是想親眼看看過敏是不是真的會死人。後來,趙一鳴便轉學了。

“到了初中,趙一鳴的行為似乎因為電腦而變得收斂了許多,他的樂趣也從惡作劇轉向了窺探他人的隱私,並且以此要挾對方獲取錢財。當然了,這些行為他的父母並不知情。他的加害對象就是自己班級的同學。那時候,正是社交通信工具非常流行的時候,而盜號對於一個懂編程的人來說是很容易的。他屢屢得手,但是在初三的時候卻出事了,他的行為被班裏的數學課代表陳柳宇發現並報告給了老師。經過他父母的再三請求,學校才沒有報警,隻是給了處分。而按照規定,這種未成年人的在校處分,保留年限是一年,所以這張處分到期後就自動失效了。但是趙一鳴對曾經公開指責過他的三位同學和兩位老師的恨意從未消除,他用刀將畢業照上這五個人的臉都畫花了,而我們最新的走訪調查證實,這五個人中目前隻有兩位還活著,另外三位,一位正常死亡,兩位自殺了。其中一位是當初第一個揭發他的數學課代表陳柳宇,2018年高考前突然跳樓自殺,據說是因為早戀,被女方家長告到了學校,老師勒令他寫檢討書,他一氣之下就自殺了。送葬的那一天,很多初中同學都去了,甚至還包括趙一鳴。

“我們對死者趙一鳴名下的所有社交賬號都進行了鎖定並且查找相關敏感詞,這一查果真有所發現,尤其是近一年內,他的活動更加頻繁,這是其中最典型的幾段,你們看一下,我都打印出來了。趙一鳴的網名經常變更,這上麵網名叫‘東方櫻’的是莫小白,‘鬼語者’是焦一。趙一鳴對每一個受害者所說的話都是有一定話術套路的,”說著,李振峰便把幾張A4打印紙傳了過去,“這家夥每次都是定向攻擊,隻要你曾經惹怒過他,或者他恰好通過關鍵詞在互聯網上鎖定了你的隱私,那麼他都會想盡辦法在網上把你挖出來,然後必要時把隱私公之於眾或者對你進行敲詐勒索。互聯網是有記憶的,它比我們人腦更容易記住東西,你所有的數據都很有可能會被竊取。死者趙一鳴就是這麼幹的,他以竊取他人的隱私為樂。”

最後,李振峰長長地舒了口氣:“經過我們再三核實,莫小白有一次下晚自習回家,在路上被歹徒猥褻、搶劫並拍下了相片,結果這相片被傳到了網上,無意中被趙一鳴發現。他做了一些調查,鎖定了相片拍攝地點和時間,接著就找到了莫小白,在網上加了她的社交賬號,威脅她拿錢換相片,否則的話就把她的相片和她曾被侵犯的事貼到學校大門口去。莫小白在支付了1000塊錢後實在沒錢了,就選擇了跳樓自殺。你們看記錄最後那一句——你去死吧,沒人可憐你。這些記錄我們都已經恢複了。現在正在全力抓捕曾經侵犯過莫小白的犯罪嫌疑人。

“至於房愛玲,這女生因為學習壓力重,就在網上吐槽,無意中被趙一鳴發現,但他沒有找到房愛玲的隱私,他不願意就此放棄,於是幹脆用言語引誘她結束生命、尋找解脫。結果這個處於嚴重叛逆期的孩子就這樣輕易地結束了自己的生命。那個叫焦一的大學生,則是因為沒錢幫父親買藥了,就去偷了一個路人的錢包,單純的孩子出於害怕不敢自首,他一直在網上傾訴,毫無意外地遇到了趙一鳴,把柄落到了對方手裏,最後也就隻能一死了之。至於說童小強,一個聰明的學生,已經被安平大學預錄取了,但是他有抑鬱症,這是長期的學習壓力導致的,他在生活中找不到人傾訴,便把注意力轉移到了網絡上,我們在他手機中發現了82篇個人日誌,通篇都是在抱怨、哭泣,而這些負麵情緒在生活中被他掩飾得很好。最終,他在趙一鳴的誘導之下走上了絕路。”

一旁的林局聽得呆了:“李隊,這個趙一鳴好像有嚴重的心理問題。”

“是的,反社會型人格障礙,”李振峰點點頭,“如果再要分類型的話,那就是惡毒型。這種人根本就沒有自我內疚的能力,冷酷無情、衝動、不負責任、容易撒謊,漠視自己給別人帶來的痛苦。而造成這一切的,就是趙一鳴的母親柴娟的溺愛和他父親趙寶強毫無原則的縱容。他們如果能正視自己孩子身上所表現出的每一個問題的話,就不會造成如今嚴重的後果。”

馬國柱看到李振峰在周美河旁邊畫了一條線,便問道:“那周美河是怎麼回事?”

“周美河也是跳樓自殺,這點是肯定的,但是這一切操作同樣是受到了趙一鳴的蠱惑,他沒有利用周美河,相反卻利用了周美河的哥哥周美海內心深處的人性弱點。周美海害怕失去自己好不容易到手的東西,所以他想除掉弟弟卻又害怕殺人,而這時候趙一鳴出現了,幫助他獲得了他想要的結果。我在另外一份案卷報告中都寫明了,周美海的案件需要另外處理,所以這裏我就沒有提到周美海的名字。我原先以為這又是趙一鳴的一次帶有炫耀性的、高調的殺人行為,因為周美河是個殺人犯,剛被釋放,但是在趙一鳴的電腦中我們發現了周美河的相關資料以及周美海與周美河聯係的通信記錄,而這些資料的搜集、存儲,都發生在周美海和趙一鳴聯係之前,所以說這個案件不排除是趙一鳴主動找的周美海。後來在論壇上我發現了很有意思的一段對話,當然了,這多虧了網監大隊的‘五大高手’幫忙,你們可以在打印紙的最後一頁看見這段對話。這是一段邀約,也可以說是個殺人令。雖然我們還無法確定發出這個邀約的人到底是誰,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人完美地利用了趙一鳴的無知和高傲,對方一眼就看出了趙一鳴的弱點。事實證明,趙一鳴又一次成功地手不沾血地殺了人,同時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簽署了自己的死亡令。所以,周美河死後沒多久,趙一鳴就死了。

“當時在陽城路派出所調查周美河自殺案的時候,我還沒意識到在趙一鳴的身後還會有人,而這個人不隻操縱了趙一鳴,還利用趙一鳴的弱點找到了他的家,並殺了他,同時留下了他的‘名片’。”

“名片?”馬國柱問。

李振峰點點頭:“就是他的作案手法。第一,傲慢,體現在他把趙一鳴丟出窗外的同時割斷了他的頸動脈,讓他無法發出求救聲;第二,現場的足印,我們後來在技偵部門的幫助下對比了櫻花小築案件現場的足印,有一個血足印呈現出來的特殊花紋痕跡與我們在通天苑現場所發現的完全相符,所以是同一個人作案的可能性比較大;第三,高調的諷刺,但是他卻能及時抽身事外。這點與‘蜘蛛’的行事風格是相同的。

“隻是目前‘蜘蛛’到底是如何找到趙一鳴並且成功將他殺害的,網安的工程師正在幫我們尋找路徑挖掘真相,我們現在需要的就隻是時間了。”

李振峰的目光中充滿了期待。

下午5點,案情分析會終於結束了,李振峰叫住了正要走出會議室的馬國柱:“頭兒,等等,我想和你談談。”

“現在?”馬國柱指了指街對麵,“去不?”

李振峰一咧嘴,露出了雪白的牙齒:“還是在這兒吧,這事兒,越少人知道越好。”

馬國柱聽了,臉色一怔。這時候,整個樓層除了值班人員就隻剩下他倆,大家都去吃晚飯了。

靠著窗台,李振峰伸手接過了馬國柱遞過來的煙,卻隻是在手中把玩,並沒有要抽的意思:“頭兒,我想我可能知道‘蜘蛛’是誰了,但是我還沒有證據釘死他,也不能輕易動他,因為即使跟他攤牌,沒抓個現行的話,他也能做到全身而退,這家夥思維太縝密,一點證據都沒有給我留下。”

馬國柱有點意外:“阿峰,難道還有比你更厲害的人?”

“頭兒,我懷疑你在嘲諷我。”李振峰露出了苦笑,“我算什麼?很多時候都隻是湊巧罷了。但是這家夥不一樣,而且這回他再次出現,有可能是衝著趙曉楠法醫去的。”

“他是誰?”馬國柱皺眉問道,“為什麼會認識趙法醫?”

“一個多月前,我們追蹤了兩位無差別殺手‘小醜’與‘蜘蛛’,經調查,他們在網上相識後產生了一種微妙的聯係,前者借別人的手殺了自己,而後者在上傳了一段奇怪的視頻後就消失了,同時注銷了自己‘蜘蛛’的賬號。我那時候還不確定他是誰,況且‘蜘蛛’同‘小醜’的作案風格不一樣,‘小醜’渴求曝光度,但是‘蜘蛛’卻喜歡躲在陰影裏對自己的獵物下手,就像櫻花小築那個案子,他至少等了有一個月,並且在確保萬無一失後才下的手,一擊命中,全身而退。

“我在‘蜘蛛’最後上傳的那段視頻裏無意中看到了趙法醫的影像,雖然從那視頻的角度可以看出是偷拍的,但是可以肯定趙法醫是認識他的。我經過打聽知道有個人在追求趙法醫,那人是個心理醫生,自己開了家心理谘詢診所,姓蔣,叫蔣萬安。我查過他的個人資料,沒有案底,父母早亡,社交清白,從底層做起的,頗有經商頭腦,情商很高,經營的診所可以說是日入鬥金,是圈內頗有名氣的青年才俊。”

“等等,這些都是趙法醫的私事吧?”馬國柱眯起了雙眼,“合適嗎?”

“趙法醫昨天找我的時候提到過不斷被人騷擾的情況,對方就是這個心理醫生。我隻是不方便給她挑明我的懷疑,因為我還沒有直接的證據來指證他,也沒有證據顯示這個視頻就是蔣萬安偷拍的。所以我不能打草驚蛇,我所能做的,就隻是提醒趙法醫注意人身安全,還好她能聽進去並照著做了。”李振峰抬頭看著馬國柱,“頭兒,趙法醫還跟我提到過那天請她吃飯的就是蔣醫生,但是,‘蜘蛛’上傳的這段視頻,最多隻能證明‘蜘蛛’或許認識蔣醫生,關係不錯,也或許兩人就是同一人,僅此而已。我也無法確定‘蜘蛛’上傳這段視頻的真正用意所在。趙法醫除了提到被人騷擾,還跟我說有人趁她不在,私自闖入了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