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難住相思眼(1 / 3)

1.

海市,創業產業園A區,三樓走廊裏,傳來清脆的聲音。

“我的夢想是擁有一隻自己的藝術品基金。”

莊子怡一身幹練的名牌西裝,腕上一塊全球限量圓桌騎士手表,怎麼看也不像是能艱苦創業的。

她身後跟著幾個剛招進來的藝術學院的畢業生,一臉稚氣地聽美女老板憧憬未來。

而站在美女老板身側的一個女孩,抱肩靠在走廊牆壁上,顯得有些吊兒郎當。鴨舌帽遮住她的眉眼,隻露出刀鋒般的下巴,以及高挺的鼻梁。

莊子怡帶人參觀完辦公室,優雅地回過身。

“記住,夢想才是第一生產力。最大的天賦是什麼?”

員工們齊聲說:“喜歡!”

莊子怡拍拍手:“很好,幹活去吧!”

幾人稀稀拉拉地散開,回到座位開工。

虞照笑道:“你這不是傳銷嗎?”

莊子怡道:“放屁!”又伸手去揉阿照寶寶的臉,致力於把嬰兒肥揉回來,“來不來?跟我幹?”

虞照被她摧殘得臉都變形了,含混不清地應:“好啊。”停了停,又說,“就怕林篤院長不高興。你這工作室他不是投了錢嗎?”

關於林院長和虞照的恩怨,莊子怡有所耳聞。

這位林篤院長是視覺藝術學院的一把手,更是沈思的恩師,算起來,該是虞照的師公。可偏偏林篤並不待見虞照,但凡有什麼策展活動,虞照的申請一概石沉大海,直到虞照響應國家號召跑去當兵,林篤的“小鞋”才告一段落。

莊子怡略帶憂傷地糾結了一會兒,又滿不在乎地擺擺手。

“沒事,他頂多不待見你嘛,手還能伸到我這裏來?我這裏又不接學校的項目。況且他那點錢在我這裏算什麼呀,我是不好意思駁他麵子而已……”

莊子怡說著接了個電話,掛斷之後又說:“有新活兒,是個杭城的新人畫家。下周末你和我一起去。”

手機忽然嗡嗡振動,虞照掏出手機,心不在焉地問:“去哪兒?”

“杭城啊。”

虞照“哦”一聲,低頭看手機。

手機定位界麵,紅色光點一閃一閃,正朝一個方向移動。放大地圖,市郊地區,離這裏不遠,沒什麼標誌建築,幾乎靠近荒山野嶺了——他這是要去哪兒?

她食指一頓,卻掠過一個名稱十分眼熟的地標:龍騰射擊場。

她歪著頭似乎想到什麼,莊子怡還在和她說新人畫家的事情,她急著走:“我先走了啊,回頭說。”

莊子怡詫異道:“去哪兒?”

“去談戀愛啊。”虞照說,“革命尚未成功,同誌仍需努力。”

莊子怡一下子來了精神:“你等等!你到底看上誰了?是海市人?”

虞照糾結片刻:“確切地說,他是一半海市人,一半杭城人。”

她並不太清楚莊子怡和寧孝庾到底是什麼關係,說這話也有些試探的意思。喜歡歸喜歡,萬一傷了與師姐的感情,可就不好了。

莊子怡琢磨半晌,忽然晴天一聲霹靂,炸出一個名字來。

這說的不是寧孝庾嗎?

再想想這陣子虞照接觸過的異性,除了寧孝庾這樣的人,還有哪位能引得小丫頭紅鸞星動?

難道那天讓三哥出去接人,小丫頭就一見鍾情了?

莊子怡痛心疾首,小丫頭肯定是沒見過三哥嚇人的時候,被那張臉給欺騙了。現在的一腔熱血,也隻是少女懵懂,一旦知道三哥的真麵目,肯定就不會沉淪下去了。

她可真是太懂了,想當年,她也是一樣的心路曆程!

莊子怡心裏五味雜陳,皺著臉問:“師姐奉勸一句,追寧孝庾,你可真的是想不開。話說回來,你到底喜歡他什麼?”

虞照理直氣壯地說:“帥啊。”

莊子怡無語片刻,道:“祝你好運。”語氣裏透著“等著看你作死”的惋惜,卻並沒有吃味的意思。

虞照鬆了口氣。

警報解除,唯一的擔心也消失,她決定放開手腳,鬆鬆筋骨,好好打一仗。

她是藍方,寧孝庾是紅方,連敵方的作戰指揮室都盡在掌控,供她隨時追蹤,還怕仗會輸?

卻沒人能告訴她,戀愛和打仗是兩碼事。不論怎樣,到最後總是會有輸家。

2.

露天射擊場,綠地一直蔓延到場地邊緣,陽光明晃晃地灑落,時不時有砰砰槍響傳來。

虞照肩上掛著一杆雙管獵槍,摘下護目鏡,坐在場邊的休息區,和人勾肩搭背地侃大山,對顧客指指點點說盡壞話。

客人槍響過後,程昱問:“打得咋樣?”

虞照煞有介事地點評:“起槍不穩。”

程昱就哈哈大笑。

旁邊幾名教練無奈地看看自家老板,恨鐵不成鋼。

不就是個小丫頭片子嘛,不就比打飛碟靶打輸了嘛,一會兒工夫就一口一個“阿照”,親得和自家人一樣。忘了剛剛怎麼被小丫頭嘲笑槍法爛了?沒骨氣。

程昱席地而坐,一肘撐在虞照肩上,絲毫不覺得自己要把人壓垮了。

“原來你就是那個阿照?我聽劉隊念叨你好久了,想著,怎麼也不會真和傳說裏一樣是個娃娃吧,今兒一看,長得真是個娃娃樣兒。”

程昱過去也是當兵的,幾年前傷病退伍,轉業了。

虞照也沒想到,她不過為了一句“飛碟靶場隻對VIP開放”,賭氣要和這裏的老板比賽,居然就遇上一位前戰友。

程昱和虞照你一言我一語地評論半晌,有人小心翼翼地湊過來,說:“老板,到了。”卻欲言又止。

程昱卻像是知道對方要說什麼似的,笑容收斂,點頭問:“在哪兒?”

“到門口了。”

“給這邊清場吧。”程昱說著站起身,“其他射擊場地照常。”

虞照見他要走,連忙跟著起身:“這裏清場?”

程昱回過身看她,齜牙一笑,皮膚黝黑,牙齒雪白。

“是啊阿照,讓人帶你去邊上的場地,我就先不陪你玩了。”

虞照露出掃興的表情:“什麼來頭,過來打飛碟靶還得清場?”

程昱伸手一扒拉她腦袋,嘿嘿樂了:“什麼來頭?總之你是惹不起,所以乖乖給人家讓地方。”

虞照躲開他的手,皺著眉說:“成成成,你少碰我的頭。”

她說話流裏流氣,當兵時被一堆北方人帶跑偏了,隻要不和軒飛光在一塊,就一點吳儂軟語的調調都沒有。

程昱心底沒設防,更不拿她當姑娘,伸手搭著她肩一道往外走。

“送你一程。看程大哥對你好不好?”

寧孝庾從遠處舉步走來,就瞧見這一幕。

虞照和程老板勾肩搭背,親昵得仿佛情人。她其實很高,足有一米七二,雖骨架纖細,卻勝在肩寬腿長,線條矯健,站在一米八八的程昱旁邊,即使小了好幾圈,氣場上也沒有特別違和,不至於讓你覺得是美女和野獸。頂多一個是幼年美洲豹,一個是成年美洲豹,總之肯定都不是圈養的。

寧孝庾走著走著停住,身側引路的人怔了一下,不明所以。

“寧先生?”

那頭程昱已經瞧見他了,鬆開虞照走過來,爽朗地笑。

“寧先生來啦!”

他和程昱握了握手,視線卻落在身側的虞照身上。

小丫頭正笑著看向自己,卻不像之前一樣主動吭聲,他於是低垂視線,幾不可見地勾唇。

學會敵不動我不動了,有意思。

程昱見虞照沒走,指了指前頭:“那邊還有個靶場,我讓人帶你過去。”

寧孝庾說:“不用了,她和我用一個吧。”

程昱簡直頭皮都炸起來了——原來這位寧先生還能說這麼長一句話呢?

等等,不對勁啊,這人平時來都一副方圓幾裏生人勿近的姿態,這會兒見著個丫頭,怎麼就突然人設崩塌了?

程昱眨眨眼說:“寧先生,不好意思,阿照不是這裏的工作人員,是我朋友……不然這樣,我給您找個女槍手陪練,您看成不?”

寧孝庾本來已經走出去幾步,聞言回過身,似笑非笑地拿下巴一點。

“你問問她,到底要在哪兒。”

虞照背著手,一步步蹭過去,朝程昱吞吞吐吐地說:“哥,我……這不是……嘛……”

程昱哪聽過她說話這麼彎彎繞繞的,頭皮又炸了:“你好好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