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孝庾……”
她試圖擺出見慣風浪的神情,卻仍被他望不見底的眼神嚇住了,無法做出理想中的自如回應。她甚至使不出力氣來與他對抗,隻是無措、慌亂,以及前所未有的緊張。
他如一隻沉睡許久的困獸,匍匐在獵物之上,冷靜地端詳、研判地審視,卻遲遲沒有下口享用。
見他遲遲不動,虞照終於大著膽子報告:“有……有點疼。”
寧孝庾下意識地挪開了落在她唇上的拇指,語氣平和地問:“哪兒疼?”
虞照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嘴:“嘴。”
殊不知,她此刻心裏想的卻是,為什麼要用拇指碰呢?吻下來不好嗎?
如她所願,話音剛落,寧孝庾笑了一聲,俯身吻下來。
可緊接著,虞照終於意識到,原來吻也可以是痛的。
他賜予的不僅是耳鬢廝磨的溫柔,更有飽含了占有欲的痛楚。他離開她帶了血腥氣的唇,在纖細的鎖骨留下痕跡,聽到她隱忍的嘶聲也不曾猶豫。他帶了薄繭的手自她T恤下擺探入,被她驚懼地隔著衣服握住,便順從地停下,於線條分明的腰側摩挲、徘徊。
她不曉得親昵是帶著原始感的,隻覺素來冷淡的人變得陌生,一切觸碰都令她不知所措,她最終無法抑製地紅了眼眶,抓著他衣襟無聲告饒。
寧孝庾停住落在她心口的、危險的啜吻,攬著她坐起身,將她整個人抱在懷裏,撫了撫脊背安慰。
虞照的手還抓著他的衣襟,像抓著救命稻草一樣不肯放鬆。她知道自己露了怯,比起驚懼,反倒是丟臉的窘迫更勝一籌。她難堪地將臉埋在他懷裏,不知道以後要怎麼以追求者的身份再麵對他。
“嚇著了?”
懷裏的鴕鳥搖搖頭。
寧孝庾安慰的手頓住,試探地問:“那是……”
“我都不會。”
寧孝庾怔了怔:“什麼不會?”
虞照帶著沙啞的聲音從他胸口悶悶傳出來:“我都傻了,不知道該怎麼回應。你好會,我都不會。”
寧孝庾半晌沒說話,很想為她的腦回路拍案叫絕。可她蜷在懷裏的模樣又實在太過可憐,他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盡量迎合她的思路安慰道:“沒有人要求你會,你也可以不會的。”
虞照終於抬起頭,眼底的淚花還沒散,很不解地問:“是我在追你,我不會怎麼行?我總不能比你還差吧?”
他……到底……哪裏差。
還什麼都沒做,怎麼就差了?
寧孝庾無言地看了她幾秒,最後深吸了一口氣,岔開話題。
“一會兒再聊,先吃晚飯。”
3.
廚房幹淨得猶如樣板間,可寧孝庾拿出鍋碗瓢盆的樣子,卻不似第一次。
虞照扒在門口看他做意麵,手指無意識地在留下印子的鎖骨上抓過。
寧孝庾將麵煮上,不經意瞧見她的動作,皺了下眉,繼續回過身去調醬汁,背對著她道:“手。”
虞照不解地問:“手怎麼了?”
寧孝庾關了火,擦幹淨手,轉身朝她走近,抓住她仍不安分的手指,垂眸掠過她鎖骨上瑰色的痕跡,低聲道:“皮下瘀血,別再抓了。”
虞照這才恍然,有點不自在地“哦”一聲,想把手抽出來,卻反被攥緊。
她疑惑地仰麵看他,想起適才種種,忽然有點不明白,自己明明慢悠悠地開著車,怎麼就一下子上了高速。
“你是不是……喜歡我?”虞照很直接地問。
寧孝庾凝視她的眼睛,沉默。
“你就是已經開始喜歡我了。”她很篤定地說,“不然你剛剛為什麼親我?”
她一向逞強,嘴上如此說,心裏卻有些七上八下。隻消看著她的眼睛,就能輕易地找到藏不住的忐忑、無措、不安,和羞怯。
到目前為止,她的“追擊”毫無技巧,全憑本能,而他回敬的方式卻又總能打得她措手不及。她卻是一張白紙,哪怕再裝腔作勢,在他麵前也被一覽無餘。
她偏偏對此一無所知。
有那麼一瞬間,他想告訴她適才的真相,即男人的靈與肉大多數時候是可以分開的,他吻她,哪怕繼續發展下去,也可以不代表任何事,就隻是欲望而已。
可是說出口來,又未免殘忍。
寧孝庾抬手,輕柔地將她額發拂開,眸光溫和了一霎。
虞照幾乎以為他會吻在她眉心,可等了片刻,他隻是低聲道:“不為什麼。”
她問,你為什麼親我?
他答,不為什麼。
這個極其不負責任的答案堪稱渣男範本。可惜虞照沒經驗,不能當機立斷做出此人是渣男的判斷然後轉身就走。她隻覺心頭一霎空了,喉頭又哽住,張了張口,不知道要說什麼。
寧孝庾已經回到流理台。
她本該繼續在他麵前刷存在感,卻忽然感覺沒辦法和他在同一個空間繼續相處下去。某種細微的失望從髒腑泛上來,牽扯著,不放過她。
二十餘年,虞照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
廚房與餐廳被琉璃似的玻璃隔斷,虞照緩步退出來,坐在餐桌旁,餘光能感知到他每個移動線路、每個停頓,卻梗住脖子,不想再偏頭多看他一眼。
本小姐不高興了。她想。
寧孝庾走出來,便看到她趴在餐桌上出神。她頭上的呆毛翹起,讓人想伸手按下去。
羅勒三文魚意麵被放在了虞照麵前,而後是他親手遞過來的叉子。
她堵著的氣在美食麵前瞬間消散,有點遲疑地接過,滿懷期待地嚐了一口。
居然……很好吃。
怎麼會連飯也做得很好?老天造他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手抖過嗎?
她捏著叉子,偷覷坐在對麵的男人。
寧孝庾到家後沒來得及換舒適的衣服,仍穿一件淡藍色的襯衫,因為做飯,袖口挽起忘記放下,露出線條有力的小臂及手腕。微微隆起的青筋在冷白色的皮膚上顯得違和,仿佛謙謙君子執了一把青龍偃月刀。
越是靠近,她就越想不明白寧孝庾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做不到知己知彼,就注定這是一場持久的攻堅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