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芻狗(上)(1 / 2)

八裏鋪,興隆客棧。

李秋菊整日依舊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不是坐在櫃台裏扇扇子,就是倚著門口發呆。杜虛走了有些日子了;這些日子裏杜虛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她好像一點都不在乎。

她在門口坐了半日,忽然道:“小二!你來。”

小二放下手裏的活計,把抹布往肩上一搭,靠過來,笑道:“掌櫃的,什麼吩咐?”

“小二,我總覺得這幾日鎮子上不大尋常”

小二就定神往街上瞅了瞅。

八裏鋪的街上總是人流如織,店家紅紅綠綠的招牌在街兩邊迎風搖擺。今日這街上,似乎與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

“掌櫃的,您是不是多心了?我看著鎮子上和平日一般無二,也沒什麼異樣。”

“不對!”秋菊皺眉道,“你再瞧瞧。”

小二就又去打量那街上。南來北往的客人,穿的各式各樣,口音千差萬別,不過在小二看來,也都是些稀鬆平常的事情。小二搖搖頭,道:“賊眉鼠眼的倒是有幾個,但也算不得不尋常的事情。”

李秋菊拿扇子在他的頭上拍了一下,輕聲斥道:“你就沒發覺,這幾日八裏鋪的花子越來越多了?”

小二如夢初醒,連聲道:“是了!是了!掌櫃的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是多了些!”

兩人說話的聲音本就極輕,即便是門口走過的行人都沒有留意。

偏偏三丈外有這麼一個人,耳朵不易察覺地動了動。

他兩隻眼睛蒙著一層灰色,死氣沉沉地向上翻著,大概都已經瞎了;他身上穿的是破破爛爛的粗麻布衣服,渾身髒兮兮的,連頭發上都糊滿了泥巴。他盤坐在那裏,膝上平躺著一根四尺長的木棍,麵前擺著一隻缺沿的陶碗——自然,這碗也是糊滿了泥的。

他已經坐了有些時候。

經過八裏鋪的行人都不是尋常人家,荷包裏三五個閑錢還是有的;更何況大悲寺一向最重施舍,途經此地,賞幾個錢討個吉利也是好的。

偏偏這個人的碗裏就是空空如也。

也有幾個行人看他可憐,就摸了些銅板出來;剛瞧見他的碗,臉色刷的一變,轉身便走,就像看見瘟神一樣。

秋菊拿扇子掩著臉,湊到小二的耳邊嘀咕了幾句。

那個乞丐的耳朵又動了動。

小二點點頭,沿著街小心翼翼地繞了一圈出去,又順著街對麵兜了回來,經過那乞丐附近時,伸長了脖子去瞧那個乞丐的碗。

這確實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碗,紅泥燒成,蹭滿了泥;碗的邊緣還添了好多豁口。

隻是碗底赫然寫著一個“殺”字。

小二的臉色也變了。他三步並作兩步地奔回店來,比路上的行人還要慌張些。

秋菊卻好像早就猜到了答案。

“是一碗金?”

“恐怕是他!”

兩人就都不說話了。

一碗金是丐幫西方自在長老羅壽手下的先鋒大將,一向追隨羅壽鞍前馬後;既然一碗金離開川蜀來了大悲寺,那羅壽想必也不會遠了。羅壽遠赴中原,想必西丐幫的大隊人馬就在後麵。

丐幫向來山頭林立、內鬥不休,西丐幫已經五年未出川蜀。如今西丐幫大動幹戈,究竟所為何事?這又沒人能說清了。

忽然,街上的行人紛紛向兩邊散開,中間讓了一條道路出來。秋菊和小二也都往那邊看去。隻見人群中走過來兩個女子,都穿著素白的粗布長裙,頭上用白布紮了,顯然是一身戴孝打扮。走在前麵的似乎是個主人。走在後麵的是個女仆,左臂上挎著個籃子;籃子用白布遮了,看不清裏麵裝的什麼。

兩個女子旁若無人地一路走來,徑直走到乞丐麵前。女主人撲通跪下,一頭磕在地上;身後的仆人走上前,從籃子裏麵拿了些金光閃閃的首飾出來,叮叮當當地放在乞丐麵前的碗裏,裝滿了碗,還溢出來了些。

“妾身久聞一碗金威名,不想竟能得見真容!前番夫君為奸人所害,慘死異鄉;妾身孤苦伶仃,不得已避居大悲寺,如今別無仰仗,隻求大俠替妾身做主,報此血海深仇!妾身來生願做牛做馬,以報大俠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