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家人是佩皮尼昂人,住在太特河流經的博比尼爾城鎮的一個古老房子裏。他們在地區局和財政局注冊的名字是德斯蘭戴先生和夫人,以及阿卡托克·德斯蘭戴先生。
這一家人來到碼頭上,在通向“阿潔萊”號的吊橋前停下了腳步。是上船還是再等一等?或者利用開船前再轉一轉?真是一個費解的難題。
“我們來得太早了,德斯蘭戴先生。”夫人埋怨道。“我們絕不會誤船的。”
“正如你從不錯過指責別人的機會,德斯蘭戴夫人。”他的先生也以同樣的口吻說。
這對夫婦無論在公共場合還是在私下,都以“先生、夫人”相稱,從而使人感到一種矯揉造作的高雅。
“我們上船吧。”先生提出建議。
“我們要在這條已經像秋千一樣晃來晃去的船上度過30個小時,”德斯蘭戴夫人大聲說,“還要提前一個小時登船!”
雖然大海很平靜,不過偶爾會有一陣波浪卷來,引起了“阿潔萊”號一陣輕微的晃動。這是因為離船隻出入港口的通道幾百米的地方,修建的500米長的防波壩不能完全擋住向老港湧來的海浪。
“如果我們連港口裏的波浪都害怕,”德斯蘭戴先生說,“幹脆就不要去旅行了!”
“你以為我願意旅行嗎,德斯蘭戴先生?要不是為了阿卡托克……”
“可是,這是已經決定了的事情。”
“但是,不是提前很多時間登船的理由。”
“可是我們要放好行李,安置船艙,定好餐廳的座位。達當脫先生建議我這樣做。”
“你要知道,連你的達當脫也還沒有到!”夫人生硬地說。
夫人向遠處的弗倫迪南防波堤望去,那個被稱作達當脫——個非同凡響的名字——的人還沒有出現。
“喂,你知道,他總是這樣一個人,”德斯蘭戴先生大聲說,“總是最後時刻才到達!我們的朋友達當脫總是在人們不再等他而要出發的時候才出現……”
“是啊,這次也是一樣。”德斯蘭戴夫人很激動。
“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麼他為什麼在我們之前離開飯店?”
“他想去皮高林拜訪一位做木桶匠的朋友,而且答應和我們一起上船。隻要一到,他就登船,我敢打賭他不會在碼頭上耽誤多長時間的。”
“可是他並沒有到……”
“他絕對不會遲到。”說完德斯蘭戴先生邁著堅定步伐向吊橋走去。
“你說怎麼辦,阿卡托克?”德斯蘭戴夫人轉身問她的兒子。
阿卡托克什麼也沒想,也從來不願費腦筋想任何事情。可是這個白癡為什麼對旅客們出航做生意、運輸貨物、登船,以及遠洋輪起航前甲板上混亂嘈雜感興趣呢?出海遠行、周遊一個新的國家,對像他這樣年齡的青年人來說,都會有某種新奇、喜悅,會產生某種。可是在阿卡托克身上卻一絲一毫也沒有。他對一切無動於衷、漠然無知、麻木不仁、毫無想象力,對一切都之任之。他的父親對他說:“我們去奧蘭。”他回答說:“好吧!”他母親對他說:“達當脫先生答應和我們一起旅行!”他說:“好吧!”他的父母說:“我們去埃利薩尼夫人和她女兒的家住幾個星期。她們母女上次來過佩皮尼昂,你看見過她們。”他說:“好吧!”這種回答看不出他的喜怒哀樂。從阿卡托克的說話中很難說清楚是愚蠢造成了無知還是無知造成了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