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易洛魁號發射的炮彈和詹妮小姐的說服(2 / 2)

船長正要開口指責美國人,這時,第二枚炮彈飛來,從船尾的右弦穿過,落入大海。

“好極了!”船長高聲說道,“我們已領先兩局了。喂,你的朋友們可不怎麼樣,克倫科斯頓大叔?”

“我又沒說什麼,”美國人回敬他,“平生第一次,這讓我感到慶幸。”

第三枚遠不如前二枚,不到十分鍾,“苔爾芬”號就駛出了巡洋艇的射程範圍。

“馬修先生,瞧,這可比世界上所有的測程儀都棒,看看那些沒用的炮彈,我們就對‘苔爾芬’號的航速心中有數了。現在吩咐下去,燒旺船尾的火,不必再白白浪費我們的燃料。”

“您指揮的真是條好船。”哈裏伯爾特小姐告訴年輕船長。

“是的,詹妮小姐,勇敢的‘苔爾芬’號時速為十七海裏呢。天黑前,我們必能甩掉這艘北軍海船。”

詹姆斯·普雷費爾沒有信口雌黃,太陽還沒落山,“易洛魁”號的尖尖的桅杆頂就消失在地平線下麵。

這一插曲使船長在一天時間裏對哈裏伯爾特小姐有了全新的認識。兩人之間的冰霜融化了。在以後的航程中,“苔爾芬”號船長和他的女乘客經常在一起促膝長談。他發現詹妮是個聰明伶俐,有頭腦的姑娘,她性格平和、堅定,說話直截了當(典型的美國式的坦誠),對一切事物很有見地,熱情洋溢地抒發著內心的情感。姑娘的倩影正悄悄地侵入詹姆斯·普雷費爾的心田。她熱愛祖國,熱烈地擁護建立合眾國的偉大構想。她滿懷地評點美國南北戰爭,任何別的女子都不可能像她這樣。很多次,她的質問令詹姆斯·普雷費爾啞口無言。詹妮還經常抨擊商人們的觀點,一點不留情。詹姆斯起初還經常駁斥她。他大唱反調,支持南部聯盟反對北方各州,他力圖證明正義掌握在分裂者的手中,他認為既然大家按自願原則聯合起來,同樣也有權自原地分離開。在這點上,詹妮毫不妥協。她指出,廢除奴隸製是這場戰爭的首要目標,它體現了人道主義的精神,它是非的產物。詹姆斯被駁得體無完膚。再說,在與詹妮的討論中,他主要充當聽眾。如果說他屈服於哈裏伯爾特小姐雄辯的口才,而不是迷倒在姑娘溫柔的嗓音中,那是因為他實在說不出什麼反駁之辭。最後,他隻得承認奴隸製問題比起別的來,的確是美國內戰的核心問題,必須從根本上加以解決,結束野蠻時代遺留下來的這一殘酷的製度。

前麵已經講過,船長並沒有很鮮明的觀點。何況,麵前是位漂亮的小姐,在這位迷人的女伴的循循善誘下,他完全會舍棄自己原來的觀點,轉而附和詹妮的說辭。但事情並沒有到此為止。姑娘的矛頭最後直指貪財重利的商人。這就牽涉到“苔爾芬”號為南軍提供軍需品以換取棉花的這場交易。

“詹姆斯先生,”一天,哈裏伯爾特小姐對他說,“是的,我對您深懷感激之情,但我仍然要直言相告。您是位勇敢的海員,能幹的商人,普雷費爾商行一向名聲很好;但現在,它卻喪失立場,從事一項有損其聲譽的買賣。”

“天!難首普雷費爾商行無權去做這樣一項生意!”詹姆斯叫起來。

“對,它沒有權利!它向背叛合法政府的叛軍提供軍需品,這就等於提供武器支持一場非正義的事業。”

“詹妮小姐,我不想同您爭論這是不是南方聯盟的權利問題,”船長回答道,“我隻告訴您一句話:我是商人。正因為如此,我才關心我商行的利益,我到處尋找機會賺錢。”

“這正是應該譴責的地方,詹姆斯先生,”姑娘又說,“賺錢不能作為籍口。你們向中國人傾銷鴉片麻醉他們,和你們向南方提供軍需品以使他們繼續這場罪惡的戰爭一樣,你們都是有罪的。”

“嗨!詹妮小姐,您這次太過分了,我無法承認……”

“不,我所說的完全是正確的,您仔細想想,就會明白自己正在扮演什麼樣的角色,您考慮一下後果,所有人都會認為您應該對這場戰爭的不幸結局完全負責。我想,在這點上,您會像在其他事情上一樣認為我所言不差。”

詹姆斯·普雷費爾聽得頭昏腦脹。他離開詹妮,為自己無力駁斥感到非常惱火。他像個孩子一樣,賭完氣,過了半個鍾頭,至多不過一小時,又回到那位奇特的姑娘身邊。詹妮帶著和煦的笑容,又向他灌輸著一篇篇的大道理。

總之,盡管“苔爾芬”號的船長願不願承認,他在自己的船上不再是毫無拘束了。他不再是船上“僅次於上帝的主人”了。

克倫科斯頓看到了事情進展如此順利,不覺欣喜萬分。看起來,詹姆斯船長已下定決心要不惜任何代價救出詹妮小姐的父親,而要實現這一目標,這就意味著他必須拿“苔爾芬”號船上的貨物及全體船員的生命涉險,甚至可能招致他尊敬的萬桑叔叔的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