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點鍾,一輛旅行車停到旅館門前。旅館老板保證是好馬好車夫,而且盡量煞價:車輛多少錢,拉車的馬多麼錢,趕車的人多少錢,小費多少錢;按愛爾蘭的方式計費。
他們飽餐一頓,7點半出發。響晴天氣,隻有點浮雲,太陽不太熱,風也不太凶。複活節沒有下雨,這在綠寶石島的確非同尋常!這年春天來得早,草木又要欣欣向榮了。用不了多久,大地就會一片綠色,樹木也要萌芽了。
從特拉利到西爾通鄉有12英裏。小戲乘坐馬克卡蒂先生的馬車,在這條路上跑了多少趟啊!最後那次……是他獨自一人……他從特拉利回農場……在去的路上,他望見那些和打手,還躲到一個灌木叢後麵……他腦海裏又浮現這些印象……再說,這條路毫無變化,還是當年的老樣子。偶爾能碰見一家鄉村客店,一片片荒蕪的土地。愛爾蘭人最抵製變化,愛爾蘭毫無變化——甚至包括窮困在內。
10點鍾,旅行車到西爾通村停下。正是做彌撒的時候,鍾聲敲響了。始終還是那座簡樸的小教堂,當初就建歪了,頂蓋腫脹,牆壁也傾斜了。小把戲和他教女的雙重洗禮儀式,正是在那裏舉行的。小把戲讓伯爾克留在門外,他和西茜、格裏普、保伯一道走進教堂。無論做彌撒的教徒,還是年邁的本堂神甫,誰也認不出他來了。在做彌撒過程中,大家心裏都納悶,哪兒來的這家人,彼此相貌都不像。
小把戲眼睛低垂,重溫往事,好日子和壞日子在頭腦裏混淆了;而西茜、格裏普和保伯卻以感激的心情,為給他們這麼大幸福的人祈禱。
在西爾通最好一家客棧吃了午飯,旅行車便駛往凱爾文農場,也隻有3英裏的路程。
又踏上這條路,小把戲感到眼睛濕潤了,當年每逢星期天,他就陪同馬丁娜、凱蒂,還陪同身體能走動時的老祖母,在這條路走了多少來回。多淒涼的景象!令人感到是個被遺棄的地方。到處房舍都毀了,毀壞得多厲害!——就是逼迫被驅逐的人離開他們最後的棲身之所。許多地方牆壁都掛著牌子,上麵注明什麼農場、什麼房舍、哪片田地出租或出售……這地方隻能收獲窮困,誰還敢買下來或者租下來呢!
1點半鍾,路拐個彎,就望見凱爾文農場了。小把戲從胸膛發出一陣抽泣。
“就是那兒……”他低聲說道。
這座農舍,破成什麼樣子!……樹籬毀了,大門破了,左右倉房棚圈都半搗毀,院子裏長滿了蕁麻和荊棘……裏端正房沒頂蓋,房門沒門板,窗戶沒窗框!五年來,雨、雪、風,甚至太陽,無不極力破壞。空蕩蕩的房間,敞開受各種惡劣天氣的擺布,比什麼都令人傷心,而那裏,正是小把戲曾在老祖母旁邊睡覺的房間。
“對!是凱爾文!”他重複道,就好像不敢進去……
保伯、格裏普和西茜站在稍後一點兒,都默默無語。伯爾克不安的樣子,來回跑動,嗅著地麵,也憶起了往事……
這隻狗猛地停下,揚起頭,眼睛發亮,尾巴搖起……
院子門口了幾個人:四個男子、兩名婦女和一個小姑娘。他們穿戴很破,顯然是受苦人。最老的一個人出列,朝格裏普走去,從年齡判斷以為他是這些外鄉人的頭兒。
“先生,”他對格裏普,“有人約我們在這地方見麵……一定……是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