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校當前的處境,任何事件都可能對他十分重要。於是,上校兩眼盯住這點光亮。他注意到那光點放出一股煤煙,而且不斷地抖動。由此可以推斷光不是罩在提燈裏的。
“是我的一個夥伴吧?……”莫羅上校自語道,“也許是古米!不會……他不會拿著暴露自己行蹤的火把來這兒的……那又是誰呢?”
光點慢慢地靠近。它先是沿著破營房的牆壁滑動,愛德華·莫羅真害怕裏麵睡著的印度士兵會發現。
然而無事發生。光點安全地飄過。有幾次,拿著它的那隻手猛地晃動一下,火便燒得更旺也更亮了。
一會兒,火光便到了垛牆旁邊,又沿著牆脊往前,好像是風雨交加的夜晚聖·愛勒姆燃起的一堆火焰。
莫羅上校開始分辨得出一個形狀不確定的幽靈、一個火光模糊照亮的“影子”了。這走動著的生靈應該是披著一件長袍,包住了它的頭部和手臂。
上校不再動彈,大氣也不敢出。他害怕嚇跑了幽靈,害怕看到引導著幽靈在黑暗裏行走的火光突然熄滅。與身後這把他“含”在大嘴裏的金屬製重型機械一樣,上校也一動不動。
幽靈繼續沿著射垛向前滑動。它會不會撞在那睡著的印度人身上?不會,因為印度人睡在大炮的左邊,而幽靈來自右邊,隻見它走走停停,腳步細碎。
終於,幽靈近得可以讓莫羅上校更真切地看到它了。
它中等身材,的確用一件長袍裹住了全身。從黑布底下伸出的一隻手擎著一根燃燒的鬆明。
“是個習慣於夜訪達誇人營地的男瘋子吧,”莫羅上校暗想,“沒人會戒備他!如果他手裏拿的不是把火炬,而是個匕首!……也許我能……”
這可不是個男瘋子,然而愛德華·莫羅先生也已幾乎猜中。
是耐爾布達山穀的瘋女人,這沒有意識的人兒四個月一直在萬迪亞斯山區遊蕩,迷信的岡吾德人敬重她並殷勤地款待她。那納·薩伊布及其所有的手下都不知道“漂泊的火焰”在唐第村莊之役中扮演了什麼角色。他們經常在本代爾肯德這片多山的地帶遇到她,卻從未對她的出現而不安。在她不停歇的跋涉中,曾有幾次登上裏波爾要塞,但強盜們沒有一個想過要把她攆走。今晚,她之所以又來到此處,不過是夜晚旅行中一時心血來潮而已。
莫羅上校對這個瘋女人一無所知。他也從未聽說過有關“漂泊的火焰”的事情。可是不知為什麼,這個正在迫近、也許會觸碰他並和他講話的陌生人卻讓他的心劇烈地跳個不停。
瘋女人一步步走近大炮,手裏的鬆明火光微弱,她好像沒有看到上校,盡管她就在他的對麵,而穿過她那酷似菩修士風衣的長袍上的兩個圓孔,幾乎看得見她的眼睛了。
愛德華·莫羅仍是一動不動。他不想通過晃動腦袋或是開口說話來吸引這個怪人的注意。
而且,因為想要繞大炮轉一圈,她幾乎馬上便退回去了,火把在炮身上映出了許多跳躍的小黑點兒。
這失去理智的女人知道像個怪物一樣橫在那兒的大炮是用來幹什麼的嗎?明白這個男人為什麼要被綁在炮口上,而大炮要迎著次日的第一道曙光,噴吐出火鳴、迸出雷鳴嗎?
不,她肯定不知道。“漂泊的火焰”站在那兒,就像站在其它地方一樣毫無感覺。今晚她又在遊蕩,然而與從前在黑波爾高台上的許多次夜遊一般無二。然後她便要走開,再從那曲折的小路下山,回到山穀後,再依照她怪誕的想象去往某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