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加管束(2 / 3)

史家對光武帝薄待馬援,向有議論。光武於功臣恩至渥也,位以崇,身以安,名以不損,而獨於馬援寡恩焉。這是馬援貪功邀名所自取其咎,“抑援自取之乎?宣力以適人之國家,而卒逢罪譴者,或忌其強,或惡其不遜,而援非也,為光武所厭而已矣”。

為什麼遭到光武帝討厭呢?馬援之咎在於“將帥貪功”。天下已定,功名已著,全體膚以報親,安祿位以戴君也就可以了,“奚必馬革裹屍而後為愉快哉”,結果弄得個“身死名辱,家世幾為不保”的下場。

馬援在光武帝一代是有數的名將。他“少有大誌”,原籍和竇融一樣為扶風人,後在王莽時代因不守新朝王法而亡命北地郡,在那裏經營牧畜,成為富豪,“至有牛馬羊數千頭,穀數萬斛”,但馬援並不甘心一生就過這樣的生活,把錢財全都散給昆朋故舊。這一點與竇融同樣有遊俠之風。

王莽末天下大亂時,馬援“避地涼州”,後來就留在西州,為隗囂出謀劃策。此後一直往來觀察遊說於隴、蜀和光武帝政權之間,還向隗囂對比了公孫述和光武帝的優劣,覺得光武帝比當年漢高祖劉邦還要高明,因此勸隗囂向洛陽稱臣。馬援隨隗囂長子隗恂入質洛陽後,便一直在東漢為臣。

在光武帝平定隗囂割據勢力的戰爭中,馬援就憑他在隴中的舊關係,說服了許多隗囂故將“往來遊說囂將高峻、任禹之屬,下及羌豪,為陳禍福,以離囂黨”。隗囂敗後,馬援先後又立下新功,為光武帝先後征討西羌、平定交陸征側、征貳起兵,最後又以年老之體,率軍出征北方烏桓和南方武陵的五溪蠻,最後卒於南征軍中。

如果從軍功方麵看,馬援在東漢初年可謂最著,他東伐西討,南征北戰,為東漢大大開拓了疆土,為鞏固和發展我國統一的多民族國家可以說立下了不朽功勳。前人對馬援的戰功,留下許多讚詩,清人觀保有一首詩說:

漢時勤異域,新息建殊功。銅柱勳名著,辰溪祀享崇。當年讒薏苡,此日蔭梧桐。嶺首雄祠在,依然矍鑠翁。

新息指光武曾封馬援為新息侯,銅柱指在馬援死後給他鑄立的紀功銅柱。至今在兩廣湖南一帶各地,仍存在紀念馬援的伏波廟、伏波祠、伏波墓等遺跡,說明後人對他功績的追念。

但馬援一生的最後結局卻是以悲劇告終的。馬援指揮的最後一次南征五溪蠻的戰役,因指揮失誤,士卒疫死者甚眾。再加上竇融侄竇固和梁統子梁鬆夥同耿食、耿舒兄弟進讒,這一切終激起光武帝大怒,不僅派梁鬆去前線代馬援統兵,撤其職務,而且在馬援死後,又“追收援新息侯印綬”。不但如此,大將馬武和侯昱又誣奏馬援在南征交趾中帶回不少“明珠文犀”,貪為己有,使得光武帝聽到這個消息後愈益震怒。

因為這些原因馬援死後,喪事辦得十分蕭條淒涼,“援妻孥惶懼,不敢以喪還舊塋,裁買城西數畝地槁葬而已。賓客故人莫敢與會”。他的妻子和兒子馬嚴“草索相連,詣闕請罪”。後來幸好雲陽令朱勃仗義執言,為馬援上書鳴冤,最後才給這一代名將平反,得以歸葬故裏,明帝時追封為忠成侯。史家對馬援的冤案議論頗多,最主要的是因為他一生所作所為威脅到了皇權和中央集權。一般封建君主最怕的就是臣下居功自傲,擁兵自樹。

而馬援則在天下既定之後,光武帝已明白暗示功臣交出兵權,提倡偃武息兵的情況下,一而再、再而三地請纓出征,不但如此,而且屢出狂言。在平定二征以後,他大開慶功宴,在慶功宴上對部下說“吾慷慨多大誌”,人生在世,怎麼可以“衣食裁足,乘下澤車”,便“守墳墓,鄉裏稱善人”,自行退伍呢?他躊躇滿誌地說:“今賴士大夫之力,被蒙大恩,猥先諸君紆佩金紫,且喜且慚”。“吏士皆伏稱萬歲”。而在班師洛陽之後,馬援還想再領重兵,北征匈奴、烏桓,自稱“男兒要當死於邊野,以馬革裹屍還葬耳,何能臥床上在兒女子手中邪”。這些豪言壯語應當說還是讓人可敬可佩的,可以為後世有誌男兒的座右銘。但馬援恐怕做夢也不會想到,在封建社會尤其是在皇帝心中,這些全都是犯忌之詞。

當時光武帝正鼓勵各功臣離開軍旅,歸田致仕之際,馬援的這些要求不正給皇帝製造難題嗎?從這一點上可以看出,竇融比馬援聰明,自動數次乞求退休致仕,也正因為這樣在光武帝一朝他才能保爵祿一生,馬援自己卻因為不能“自貴”,終致身敗。

其次,馬援還犯了光武帝的第二忌。在封建中央集權的時代,皇帝最不喜歡的就是臣下結黨營私,因此要求他們在這方麵也要深自檢點。鄧禹、李通全都深通此道,一再“避權勢”“遠名勢”。與之相反,馬援卻“務開恩信,寬以待下,任吏以職,但總大體而已”,都用這樣的手段來收買人心,招致“賓客故人,日滿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