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晚年時光 儒者風采(1 / 3)

劉秀無論從他的日常生活,還是撰文的風采,還是外表氣質,都可以稱之為儒者。自少年時期,劉秀就是一位和他兄長劉縯不一樣的士人。身長七尺三寸,美須眉,大口,隆鼻,日角”,隆鼻是高鼻梁,日角是大腦門,可謂一表人才。

他自幼是十分安分的少年,不像他的兄長一樣“好俠養士”。王莽天鳳中即公元十六、十七年前後,光武二十歲左右時,到當時的首都長安入太學,“受《尚書》,略通大義”。從此成為正經的儒生。因光武是學《尚書》出身的,所以在東漢一朝,“政治上最得意的要算《今文尚書》的儒者了”。

在鄉親的眼裏,光武帝一直是儒者形象,所以當他居然也參加了由兄長劉縯挑頭的反莽起兵時,大家都為此很驚訝,“及見光武絳衣大冠,皆驚曰:謹厚者亦複為之”,所以紛紛加入到起義軍中來。自小把劉秀兄弟撫養成人的叔父劉良,可以說是最了解光武的為人,看到他也參加了劉縯的起兵,責怪光武說“汝與伯升誌操不同”,為什麼也參加這冒險事業。所謂“誌操不同”,當是說光武帝平日的儒家氣派和劉縯平時的表現不一樣。

無論在戰爭時期還是戰後的時期,光武帝保留其儒者氣質不變。建武

十七年(公元41)與“宗室諸母”談論“柔道治天下”時,諸母長輩對他的評價是“文叔少時謹信,與人不款曲,唯直柔耳。今乃能如此”。所謂“柔”,實際也應是儒家“和為貴”“中和”思想、“中庸之道”的一種表現。在昆陽之戰前後,光武帝所領一軍從來“不取財物”,對百姓毫無騷擾,以至王莽的大將嚴尤不禁讚歎說“是美須眉者邪?何為乃如是”。這說明劉秀作戰時,其部下紀律和裝扮都和農民將領全都不同,自有一番古風。

史稱更始政權時,綠林諸軍開進洛陽,衣衫不整,五花八門,群眾或有“畏而走者”,但是當光武所部進城,洛陽民眾都表示特加歡迎,有老吏甚至垂涕曰:“今日複見漢官威儀”,特別合乎儒家禮節儀表。由這些都可見,光武帝自少年到青年,不管家人、鄉人、群眾,甚至敵人,都將他看成是一種非常有風度的人物,和一般的粗俗武將都很不相同,他的儒者氣質是很濃的。

在戰後,光武帝對儒學更為重視,到了十分愛好的程度。他統治的晚年,“每旦視朝,日昃乃罷”,不但如此到了晚上,還“數引公卿、郎、將,講論經理,夜分乃寐”。他還對兒子劉莊說,“我自樂此,不為疲也”。前麵我們說過,在光武帝晚年,身邊經常有儒家學者跟隨左右,隨時備問,桓榮、第五倫、宋弘等人都是經常在光武朝中、宮中受到接待的。

到了若幹年以後,當和帝時鄧太後臨朝時,樊宏的曾孫輩樊準還讚揚光武帝“東西誅戰,不遑啟處,然猶投戈講藝,息馬論道”的儒君風度。在他看來正由於光武帝和明帝的大力提倡,東漢一朝才能形成“朝多皤皤之良,華首之老,每燕會,則論難衍,共求政化,詳覽群言,聲如振玉”的文明氣象。這都應當都是儒者皇帝光武所一手創辦的一朝朝風。

光武帝在詔書中也常常濃厚地表現出他的儒家風采。光武帝給司徒鄧禹下的詔中“司徒堯也,亡賊桀也”的語言,立陰皇後的詔書中有“貴人鄉裏良家,歸處微賤,‘自我不見,於今三年’”的話,光武帝給侯霸的詔書中“崇山幽都何可偶,黃鉞一下無處所,欲以身試法耶,將殺身成仁耶”等等,他認為“此等文詞,亦必非臣下所代作者”。這些詔中的語言,不僅可以證明是光武帝平時的語氣,而且無論從文采和語言中,還可看出他的儒者特點。

比如建武二年(公元26)正月,光武帝曾給大司馬吳漢等功臣封侯,詔文中有“人情得足,苦於放縱,快須臾之欲,忘慎罰之義”,又有“宜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戰戰栗栗,日慎一日”等語,“慎罰”等詞借用《尚書》“罔不明德慎罰”“如臨深淵”等句幾乎全抄古兵書《太公金匱》。同年,大赦天下詔有雲“頃獄多冤人,用刑深刻,聯多湣之。孔子曰:‘刑罰不中,則民所措手足’”。孔子的話出自《論語》,是孔子“仁”思想的重要名句。

建武六年(公元30)十月因日食下詔自責,詔文中又引用了《詩經·小雅》中句“日月告凶,不用其行”。光武帝對太子“嚐問攻戰之事”回答說“昔衛靈公問陳,孔子不對,此非爾所及”此典故出自《論語》“衛靈公向陳於孔子。曰:‘俎豆之事,則嚐聞之矣;軍旅之事,未之學也’”。這些就可以了解光武帝平時常讀儒經,儒家經典的名句格言都銘記在心,所以發言書寫時才有可能做到信手拈來,順理成章。光武帝運用儒家語言,有時在詔文中恰到好處,非常妥帖,就像趙翼所舉的“陰貴人鄉裏良家,歸自微賤,‘自我不見,於今三年’”,後兩句出自《詩經·豳風·東山》,用在此處,很自然地表達出光武帝對陰麗華的摯愛之情。在同一詔文中,還用“既無《關睢》之德,而有呂、霍之風”來責備郭聖通,這裏我們且不去追究夫妻恩怨責任,就用文遣字的儒家學術功底來看,光武帝可以說是很有才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