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些以外,在追認陰麗華父、弟為侯的詔文中,用了《詩經·小雅》“將恐將懼,惟予與汝。將安將樂,汝轉棄予”的句子,都是很恰當的。趙翼所引光武帝的警戒侯霸的另一詔書所曰:“崇山幽都何可偶,黃鉞一下無處所。欲以身試法邪?將殺身以成仁邪?”第一句是用了《尚書》中舜流共工於幽州,放驩兜於崇山的典故,第四句“殺身以成仁”則是儒家的名句格言。這一璽書,短小精悍,而很有分量,用典就有兩處,真不愧為儒者皇帝。
大司空宋弘給光武帝推薦了名士桓譚到皇帝身邊當議郎、給事中,沒有想到的是光武帝卻把他當作弄臣對待,每有宴會,必召桓譚鼓琴助興。這件事惹起了宋弘很大不滿,便用儒家正統思想給光武帝進諫說“臣所以薦桓譚者,望能以忠正導主”,沒想到他令朝廷悅鄭衛之聲,這真是臣之罪也。光武帝對宋弘的諫言十分重視,自那次以後再也不用桓譚鼓琴,而且也不再用他當給事中。
又一次,宋弘前去參加光武帝舉行的宴會,見到光武帝所坐的後屏風上畫著許多美女,而且光武帝“數顧視之”。宋弘又諫道“未見好德如好色者”,這又是孔子的一句名言。光武帝聽了以後立即命人撤去屏風,而且笑著對宋弘說“聞義則服,可乎”。這“義”,當然是儒家之義。
建武十四年,在朝廷上對用嚴刑還是寬刑的問題引發了一戰場爭論,光祿勳杜林用儒家的道理說服光武帝,“孔子曰:‘導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導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光武帝聽了以後大為讚賞,最後同意了杜林一派的意見。後來皇太子劉疆自求免去太子而去做東海王時,光武帝想到了杜林,任命他作為東海王傅。史稱為“故重選官屬,以林為王傅”。為諸王“重選官屬”的標準,就是儒家的思想標準。
建武二十八年(公元52),光武帝鄭重地對大臣們說:“欲置傅者,以輔太子也。今博士不難正聯,況太子乎?”這裏“傅”是指太子傅,即太子的老師。這一年,太子已經是後來成為明帝的劉莊,光武帝“大會百官”,征求選聘太子傅的人選,有的人想阿諛奉承,於是就違心地推選太子舅父陰識,博士張佚正色進諫說:“今陛下立太子,為陰氏乎?為天下乎?即為陰氏,則陰侯可;為天下,則固宜用天下之賢才。”結果,選用了當時最知名的大儒桓榮。
光武帝的太子立嗣,自己身後的葬禮,也都嚴格以儒家的大義為準,和儒經的記載聯係上。建武十九年(公元43),他廢劉疆立劉莊,詔書是以《春秋》大義開頭的:“《春秋》之義,立子以貴。”建武二十六年(公元
50),為自己百年之後操作陵墓時,將作大匠竇融上言園陵太廣袤,無所用場,光武帝聽了這話對他說:“古者帝王之葬,皆陶人瓦器,木車茅馬”,不用過於張揚奢費。這都是光武帝遵從儒家古訓的範例。至於國家大的製度,太學規模的設計,朝廷儀禮之設,全遵儒道。
光武帝既有才多識,同時又愛惜人才。
光武帝很愛好音樂,曾不止一次地讓桓譚在禦坐前鼓琴,當然後來被宋弘所正色諫止。但他在太學的正式場合,命“諸生雅吹擊磬”,卻可以稱得上是一次盛舉。當然在太學的神聖場合,所吹所奏肯定是儒家所提倡的“雅樂”,這一天光武帝玩得很是盡興,“盡日乃罷”。
光武帝很有才氣,有時簡直出口成章,光武帝曾拜何湯為虎賁中郎將,又用湯以明經教太子,能文能武,光武帝因為這樣對他十分讚賞,脫口說“赳赳武夫,公侯幹城,何湯之謂也”。
建武二年(公元26),光武帝封大將景丹為丹櫟侯,丹櫟就是景丹的故鄉,光武帝對他說:“‘夫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故以封卿耳。”從這裏可以看出光武帝十分關懷部下,了解他們的心情,同時“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也確實是一句絕妙的比喻,這裏人表現出光武帝的語言才能。至於在諸雄混戰中,光武帝為離間說服,麻痹敵方,縱橫捭闔,來往給隗囂、公孫述,竇融等的璽書手令,都是寫得十分流暢、說理相當,可以說有震懾力的曆史名文,說明光武帝的筆下功夫和思路的敏捷。這些璽書手令,光武帝是很著力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