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會講故事,你這種冷血的女人會懂得愛?”我冷冷地說。
如果她真的會愛一個人的話,這種連愛都去算計的女人誰敢靠近?侯華的悲劇不在於她的乖戾,而在於她根本不懂如何去愛。
“冷血?”侯華冷冽一笑說,“你說得對,我是冷血,因為我的血管裏流淌的是我母親的血。她離開我爸爸隻身一人去了國外,拋棄了我們父女,讓我從小就失去了母愛,讓我變得孤僻乖張,讓我不敢相信愛情,又讓我落到今天這個下場,這都是命對嗎?”
她已經沒有了以前的囂張和殺氣,現在她隻是一個無助的弱者。我知道這時說什麼都是多餘的,默默退出了房間。
侯華在我身後歇斯底裏地吼道:“周天一,你這個渾蛋,我恨你!”
我忽然覺得我也是冷血,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傷害一個弱女子,害得她本就不快樂的人生更加慘淡。我與侯華,與孫發財,與單強又有什麼分別!
我敲開桃兒的門,讓她去陪著侯華,我怕她想不開出什麼意外。
單強的酒已經醒了,意識到自己做了一件足可以被送進監獄的蠢事,六神無主地在地上打轉。
胡勝說:“兄弟,你打算怎麼解決這件事?”
“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告我呢!胡大哥,你給我拿個主意吧。”單強愁苦地說。
“我看最好的辦法是破財消災,你拿點錢出來,我找侯華談談,看能不能過得去。”胡勝說。我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他要趁火打劫。
單強看了我一眼說:“姓周的,你害死我了,你請我喝酒就他媽的純粹是黃鼠狼給雞拜年,這錢得你出!”
我說:“我和胡兄都是證人,不用侯華報案,我們就可以把你送公安局去。”
“算你狠,”單強一聽公安局,馬上泄了氣說,“他媽的真冤,事才辦了一半,還要破財,胡大哥你說得拿多少錢?”
“現在不是你說出多少錢就出多少錢的問題,而是人家侯華要多少,我去試探一下她的口風吧。”胡勝說。
胡勝說著去了侯華的房間。
沒用一會,重新回來說:“單老弟,算你運氣,侯華同意不告你了,但是至少要兩萬塊錢,你現在快籌錢吧,別她再改變了主意。”
單強一聽此話,好像解脫了一樣,連連稱是,轉身去敲幾家商店旅店的門借錢。
我問胡勝:“侯華真的要兩萬塊錢嗎?她肯私了?”
“不私了能怎麼著?即使把單強送監獄裏她也是毀完了,女孩子要麵子……嘿嘿,她不要錢,可是單強拿了我們一萬塊錢,我得敲他一筆。”胡勝壞笑說,“小周,你這一計用得好,不光一萬錢拿了回來,還多賺了一萬,另外也攥了單強的把柄,看他還敢把你怎麼著。真是一箭雙雕。”
他哪裏知道,這豈止是一箭雙雕,三雕四雕都不止,隻是這箭也同時穿透了我的心。
胡勝拿了單強的錢,又再三囑咐他先消失一段時間,等把侯華勸離峨眉再回來。官場中人,玩弄起陽奉陰違的伎倆來滴水不漏,心慌失智的單強哪是胡勝的對手,不僅沒有絲毫懷疑,還對他感恩戴德。
單強連夜下山去了,天還不明,桃兒也來告訴我,她打了一會盹,侯華不見了,所有的東西也都帶走,像是下山去了。
我急忙起了一卦,知道她是向成都方向去了,才放下心來。
胡勝拿了兩萬塊錢,喜不自勝,說:“這一趟峨眉沒白來,看戲長見識還賺了一筆錢。小周,你是大哥的福星。”
我說:“我的警報解除了,你可以回去了。”
“別呀,我好不容易逮著一次休假的機會,你讓我安生地舒服幾天吧,再說了,我們兄弟相處得多融洽啊,真讓我走還舍不得你呢。”
我看他有些樂不思蜀,隻得隨他去了。
胡勝又悄悄問我:“你和侯華到底是怎麼回事呢?是你追她,還是她在追你?桃兒又是怎麼回事?我怎麼看得糊裏糊塗的。”
“什麼怎麼回事,根本就沒事,這事以後不要再提了。”我不耐煩地說。
他永遠都不會知道我們之間的糾葛。不管今後如何,好在這一番煩惱暫時過去了。
自從侯華上山糾纏我,桃兒已經看出我和她之間有秘密,一直在耿耿於懷,她也誤解了我和侯華的關係,說:“周天一,一會兒玉兒,一會兒侯華,你的感情世界還真豐富!”
我看著山下,答非所問:“但願這個教訓能讓她醒悟。”
“我和侯華聊了大半宿,她說自己是罪有應得,說你是她命中的克星,她要和你死磕到底……你到底把侯華怎麼著了?”
“我把她奸汙了——”我硬硬地說。我不想再提侯華的事,這句話果然管用,桃兒臉漲得通紅說:“你真無恥!”
說完不再理我了。
我覺得自己這句說得有點重了,扳過桃兒的肩說:“對不起,我心情不好,桃兒,以後別問以前的事好嗎?”
桃兒的眼睛紅紅的,兩隻手不停地絞來絞去說:“誰願管你以前的事,你這樣的花花公子還真不值得我管。”
我竟然成了花花公子了,也好,這樣正好可以打消桃兒對我的幻想。
“了空了空了空,你在哪裏……”我倚在遇仙寺門前的大樹,對著麵前的卦攤發呆。
“你找了空?”一個白須的老人一臉的慈祥看著我。有些似曾相識。
“是啊。”
“找他何事?”
“我師父肖衍四讓我來找他,他手上有梅花易數秘訣。”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秘訣在我這裏,我等了你許久,為何不來取?”
我仔細看這老人,驚喜地說:“我見過你,你在我夢裏出現過,你是程顥的後人,你上次說過梅花易數秘訣是我們周家的,為什麼還不還我?”
老人笑:“小子,本來我是要還你的,可是我先祖托了一夢給我,說你的曆練不夠,心性不穩,要你再磨煉一段時日。本來你已經可以過關了,可是你前幾日又做了一件蠢事,設計害了一個侯姓女子。心胸如此狹隘,目光如此短淺,睚眥得失不能釋懷,怎可擔當不世絕學?”
我羞愧難當,喃喃道:“我知錯了,還有改正的機會嗎?”
“你能識錯便是你的造化,三年後你有一大劫,是你這一回罪愆的懲戒。過得去過不去,要看這三年裏你積的善業吧。”
“那秘訣呢?幾時授我?”我急切地問。
“我送你一首詩,悟得透便是你的因緣,悟不透你可以下山去了。”老人沉吟片刻,輕輕誦道,“胸中無滯是神仙,行止由來各在天。洞裏道人心快快,雲間遊子自翩翩。塵懷已逐山風掃,好意都從梅蕊傳。回首七香車上客,大家歸去莫流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