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暗箭難防(3 / 3)

鄭巨發毀就毀在了太過自信上。

天符雙魔的符咒很快顯出威力,黃金乳的原材料價格上漲過猛,工人薪酬大幅提升,代理商的胃口越來越大,虛報費用,相互串貨,拖延回款,一些地區經理和賣場、代理商沆瀣一氣欺上瞞下,大肆侵占公司利益,再加上其他公司的跟風產品攪局……一時間四處火起,鄭巨發被折騰得精疲力竭,顧及不暇。

我去找鄭巨發,想和他談談借錢的事。

歐陽雲錦正在向他彙報工作,抱了一摞文件放在他麵前,一件件地擺出來全是令他頭大的事。

——西南市場新出現一種黃全乳,完全是仿冒產品,專走鄉鎮低端市場,使黃金乳在當地的銷售下降了百分之三十多,打假人員已經去了一個多月,成效不大。

——北方市場種慶後的公司推出和黃金乳一樣成分功效的乳飲料,打廣告稱“黃金品質,純淨水的價格”在和黃金健公司瘋狂搶奪市場。

——南方市場一些分公司營銷不力,一些給代理商的優惠政策不到位,致使代理商怨聲載道,消極怠工,黃金乳的銷售呈逐月下降趨勢。

——出口東南亞的一批產品被退貨,理由是不符合到岸國家的食品檢驗標準。

——二級市場股價出現大幅波動,上個月全月股份跌幅達百分之三,有基金發出看空黃金健公司的言論,並已經開始拋售黃金健公司的股票。

——銀行緊鎖銀根,在某銀行申請的一億貸款擱淺,正在進行中的華北生產基地建設麵臨停工的危險。

……

鄭巨發眉頭緊鎖,問:“怎麼沒有一件讓我高興的事?”

歐陽雲錦說:“有一件,你可能會高興。”

“什麼?”

歐陽雲錦在文件堆裏翻找了一通,拿出一份電話記錄:“農業部派員下周一來我們公司調研,如果協調到位,可能會把調整農業結構的實驗放在大都市,我們公司作為和農業聯係緊密的單位,會得到上級一些政策扶持。”

“這算個屁好消息,水月鏡花,你先出去吧,我和天一有事要談。”鄭巨發沒好氣地說。

歐陽雲錦朝我做了個鬼臉,施施然走了。

“我看你們的產品在市場上的反響挺好啊,怎麼會有這麼多棘手的事?”我問。

“沒事,家大業大麻煩大,隻不過很多事擠到了一起,看起來令人頭痛罷了,我最近忙得腳打後腦勺,也沒顧得上跟你聯係,怎麼樣?還好嗎?”

我本想提一下向他借錢的事,可是看他這樣,怎麼也張不開嘴了。

“我挺好的。”我說。

“你挺好?我看你情形不太好?是不是有事?”鄭巨發很細心。

我心裏一熱,他已經夠焦頭爛額的了,還能留意到我的狀態。

我說:“是,我遇到了點……”

這時鄭巨發辦公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他示意我稍等,抓起電話:“好消息壞消息?什麼?銀行催貸款利息?多少?三千萬?劃賬啊?沒有?錢呢?進原材料了?讓牛副總給各地分公司開個電話會議,讓他們把貨款都上繳了,對,有多少繳多少。”

鄭巨發啪地掛上電話,罵道:“真他媽的出了怪事了!”

我看他情緒很差,知道自己來的不是時候,借錢的話無論如何是說不出口了。

鄭巨發調整了一下情緒問我:“你剛才說什麼?”

“沒什麼,就是來看看你。”

“真沒事?那好,陪我去名人會館放鬆放鬆。”鄭巨發抓起外套,又放下,笑笑說,“算了,你不喜歡那地方。”

“公司這一大攤子事,你還有心情去那種地方?”

“煩心的事每天都有,我還不活了?這也是調整心態的一種方式嘛,反正我坐在辦公室裏也想不出好辦法,不如出去放鬆一下,說不定明天就雲開霧散了。”

“有些事可以妥協,有些是不可以的,不過,如果你打定了主意,我可以陪你。”

“算了,不去了,你去了也玩不開心,我們還是去你那裏喝茶吧。”鄭巨發說。

我不能帶他去落香茶社,李平陽他們正在研究股票,他要是看到了,我不好解釋。

我想了一下說:“陶然在柳堤街開了個畫廊,你不是喜歡畫嗎?我們去她那裏喝茶。”

“這個主意不錯,有畫有美女有香茶。”

陶然的畫廊在開業時我去過一次,是一間四十多平方米的小房子,全是她自己的油畫作品,平時隻留一個叫素素的小女孩在那兒守著,一個月也賣不出幾幅畫,倒是經常會有一些油畫家去那裏找陶然切磋畫藝。

我和鄭巨發進了畫廊,素素認得我,忙著把屋角的圓茶桌收拾幹淨了,倒了茶招待我們。我問:“陶然呢?”

“去西山公園寫生了,應該快回來了。”

我陪著鄭巨發順著一溜牆根走過去,看掛在牆上的作品。鄭巨發看了幾幅後,停下腳步咂舌說:“天一,陶然的畫不是出售的吧?”

“出售啊,上麵不是標了價嗎?”

“是標了價,怎麼都一個價啊?全是一百萬,看來不管是誰,隻要去美國轉一圈回來,身價馬上百倍上翻。”鄭巨發揶揄道。

我仔細地把所有油畫下麵的標價簽看了一遍,果然全是一百萬,我記得她剛開業時不是這樣標價的啊,好像最貴的才十萬塊錢。

我問素素:“這個價簽是什麼時候換的?”

“上周換的,陶然姐說不還價,全都一個價,以前還有人來看畫,現在來的人看完價錢直接走掉了,唉,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素素哀怨地說。

我知道她怎麼想的,她是想幫李平陽,換句話說是想幫我,她不想看我被李平陽的一百萬債務弄得神不守舍,寢食不安。

我心裏一陣感動,眼睛有些潮濕,良久才說:“她的畫值這個價。”

我和鄭巨發圍坐在茶桌前品茶,談論著陶然的畫。

“天一,我對油畫真不懂,你說陶然的畫值一百萬,能說說她的畫好在哪裏嗎?”

“好在真誠,她的每一幅畫都是用心畫的,真誠是無價的。”

“好,你說得沒錯,真誠無價,請問你如果有一百萬,你會買下她的畫嗎?”

“我想我會。”

“我直說了吧,你是愛屋及烏,”鄭巨發喝了一口茶,忽然眼珠子一轉,自作聰明地小聲說,“不對啊,天一,你小子莫不是有什麼用意吧,故意把我誆這裏來,是不是想幫陶然的忙,讓我買一幅畫,討美女的歡心?”

我說:“你這是小人之心,陶然不靠賣畫生活,要不然她也不會標這麼高的價,她有一顆幹淨的藝術之心,你不要侮辱她。”

“開玩笑的,看你真急了,天一,你別不是動了凡心了?”

要不是看今天鄭巨發心情不好,我真要跟他急了。

這時陶然背著畫夾走了進來,看到我們,愣了一下:“你們怎麼會在這兒?”

我幫她拿下畫夾說:“路過這兒,討杯茶喝,鄭老板順便想欣賞一下你的畫作。”

“多謝賞光,素素,換壺好茶。”

陶然款款落座,淺笑著說:“鄭老板可是大忙人,平時地上掉一百塊錢都無暇去撿,今天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大畫家,你挖苦我,我可比不上你,你大筆一揮,塗抹之間就是一百萬,我賣十車黃金乳也掙不來一百萬啊。”

陶然聽他這樣說,臉微微一紅,看了我一眼,掩飾說:“鄭老板真會開玩笑。”

“別介意啊,我是一粗人,不懂畫,瞎說的,我知道畫一幅畫可不是隨便塗抹就能成的,這要用心,要真誠,嗬嗬,這話也不是我說的,是天一說的,他說你的畫無價,我也覺得是,正好過幾天我要去質檢總局辦事,到時我一定買一幅送人。”鄭巨發口無遮攔,信口開河。

陶然又抬頭匆匆掃了我一眼,臉上有一種無法言說的喜悅,不知是因為我說她真誠,還是鄭巨發要買她的畫。

但是接下來,她的舉動讓我明白,她是因為我看懂了她的心意才喜悅,而不是別的。陶然送了鄭巨發一幅畫,說:“你是天一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喜歡我的畫是對我的認可,不用你買,你隨便挑一幅帶走吧。”

這倒讓鄭巨發不好意思了,他從不占別人便宜,一幅標價一百萬的畫,他怎麼可以輕易拿走。可是又不好拂陶然的盛情,為難了半天才收下畫說:“我改天一定給你送錢過來。”

離開陶然的畫廊後,鄭巨發打量我半天才說:“天一,我怎麼感覺你和陶然在給我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