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高處寒濃(2 / 3)

寧朝平告誡她她的處境很危險,不要再到處上訪了,她一個弱女子哪能鬥過那些黑惡勢力,要她在老韋家安心等待,他答應她一定會把袁紹飛之死的真相給查個水落石出。

原來從一開始寧朝平就已經介入了袁紹飛的案子,隻是一直在悄悄地搜集證據。我不得不佩服他的老謀深算,或者說是鬥爭的技藝,由此我也看出反腐工作的殘酷性。

隨著袁紹飛一案的一拖再拖,也終於拖垮了林婷的信心,她決定放棄了。

為了孩子,為了下半生的安寧,她要妥協了,她一個弱女子,無權無勢沒有工作沒有經濟來源,隨時受到威脅,不妥協還能怎麼辦呢?

她不是不信寧朝平的許諾,她是耗不起了。

寧朝平狠狠地抽煙,他是不會把案子調查到了什麼地步告訴林婷的。也許他心裏有底,可是他太謹慎了,他懂得一步走錯再無翻本的機會的道理,所以他沉默著,他的沉默也煎熬著我們的耐心。

終於,他擲下煙頭,下了決心似的說:“林婷,你再給我點時間,聽我的,哪裏也別去,如果你們出了意外,就看不到害得你們家破人亡的凶手受到懲罰的一天了。”

“寧大哥,您已經盡力了,我感謝您,我替我死去的公公婆婆和丈夫謝謝您,可是,我實在撐不下去了,我真的快瘋了。”林婷淚流滿麵。

“撐不下去也要撐,如果就此放棄,你一生都得活在痛苦的煎熬裏,隻有案子大白天下,袁紹飛之死有個說法,那七十二個冤魂把仇恨轉向那些真凶,你才能真正得到解脫,才能好好地活著,才能告慰你死去親人的靈魂。”寧朝平說。

“寧書記已經掌握了衛道時和馬小龍他們的犯罪事實,隻是牽連到了一些高官,需要把證據坐實才能動手,你再堅持一下,我相信邪不勝正,黎明馬上就要到了。”我說。

寧朝平這回沒有打斷我的話,也許他是希望通過我來鼓勵林婷的。我是一個局外人,這些話我說合適。

“真的嗎?真的找到證據了?”林婷驚喜地問。

寧朝平不置可否,說:“袁源睡著了?我去看看他。”

寧朝平把帶進來的一大包零食糕點和一個汽車玩具拿出來,進了林婷的房間。

林婷沒有跟進去,而是小心地問我:“這位兄弟,你仔細地講一講案子到什麼程度了好嗎?我躲在這裏什麼都不知道,心裏沒著沒落的,你理解我的心情嗎?”

我哪知道案情啊,剛才的話也是為了安慰她想當然說的。

我說:“寧書記這段時間沒少……”

這時寧朝平已經走了出來,截住我的話說:“天一,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寧朝平走到門口,又塞給老韋一些錢說:“老韋,客氣話我就不多說了,她母子夠可憐的了,你一定要照顧好啊。”

老韋堅決不收,生氣地說:“朝平,你這是這幹什麼,你是做大事的人,我做這點小事還要你的錢,你把我當什麼人了?”

“我們是什麼人和錢沒有關係,這不是給你的,是給林婷母子的生活費,你收下。”

老韋大約是知道寧朝平的脾氣,不敢再推辭,隻得收下了,囑咐道:“朝平,我知道你幹的這份工作不容易,有風險,你千萬要小心。”

寧朝平重重地握了一下他的手,快步走了。

月光如水,平靜而安詳,但是在這平靜的夜空底下,卻有很多人心裏波濤洶湧,夜不成寐。都說夜是罪惡的衣裳,這是對夜的汙蔑,罪惡的腳步何曾因晝夜而停止過呢?

同樣的,罪惡行動的同時,也有正義的眼睛鷹隼一樣地在注視著它,在待機而動,隨時會箭一樣俯衝下來,咬斷罪惡的喉嚨。

寧朝平就是一隻犀利的鷹隼,他在天空盤旋巡弋,守護弱小,震懾宵小,震懾不住時他會衝出雲層與之拚殺。

一隻鷹和一群虎狼交鋒,雖然鷹不會成為虎狼口中的食物,可是想擊敗對手,實在是太難了。

在車上,我們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我問道:“為什麼要帶我來見林婷?”

“麵對這個無助的女人和一個無辜的孩子,每一個有良心的人都不會袖手旁觀的是嗎?我隻想告訴你,我也不會,我在努力著。”寧朝平說。

我感受到了他話裏的無奈和悲壯。

我說:“我真的想不到世界會這樣複雜,人性會這樣扭曲,貪婪毀掉了多少原本幸福的家庭呢,衛道時、馬小龍他們就沒有想過後果嗎?”

“人之初性本善,他們並不是一開始就這樣墮落的。”

“你是說他們有一天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懺悔?”

“懺悔是每個人每天都該做的事,到最後才想起懺悔是死亡敲響的喪鍾。”

“你是不是打算動手了?”

“你這麼快就算了一卦?”

“又來了,我猜出來的。”

“你猜對了,所以今天帶你來見林婷,如果我有什麼不測,你記著把他們母子安全地送出大都吧。”寧朝平的語氣裏又多了一種悲涼。

他的話讓我陷入了驚恐之中,我現在最怕預感,怕自己的也怕別人的,因為預感往往是準的,難道寧朝平已經感覺到了某種危險的逼近?

為了緩和緊張的空氣,我換了個輕鬆的話題說:“寧書記,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保證你沒聽過。”

“好啊。”

我說:“清朝雍正皇帝怎麼上台的你肯定知道,他對八字命理學說深信不疑,而且認真地鑽研過劉伯溫的命理著作《滴天髓》,並精於運用,這一細節你可能沒有留意過。他沒做皇帝之前就喜歡給別人看八字,著重於正印、偏官與日主的關係,他常用這種手段籠絡人心,後來他能坐上皇位,也和他運用八字命理學,研究其兄弟諸王子的八字,使用生克之法讓他們自生自滅為自己掃清障礙有很大的關係。雍正二年春天,年羹堯之子年熙患病,忽輕忽重,久治不愈,雍正查過他的八字後,說他八字與年羹堯相克,年羹堯刑克長子,於是做主將年熙過繼給隆科多做子,隆科多命中是三子,但僅有二子,得年熙後說了一句話,‘皇上之賜,即是上天賜的一樣,今合其數,年大將軍應該克的已經克了,我應該得的又得到了,從此年熙必然痊愈,將來肯定要受到皇上的恩典’。至此年羹堯、年熙和隆科多都對雍正感恩戴德,一心用命。年羹堯和隆科多都是七殺之命,經過雍正的調理轉為偏官,後來年羹堯和隆科多由偏官轉為七殺,是他們言行不一,不信雍正的囑咐,最終都致殺身之禍。其實這是雍正故意埋下的伏筆,雍正知道他們的命理,可以隨時讓他們富貴和滅亡,封建帝王封賞削奪官僚也不是像我們想象的那樣,任意任行,也要有讓天下人信服的理由,所以,雍正用人,完全照著命理來的,都在他的可控範圍內,能用時用,不能用時則造命令他們自取滅亡。可惜年羹堯和隆科多他們隻知道皇帝寵信他們,不去記住自己的要害在皇帝手上捏著,一朝大權在手,恣意妄為飛揚跋扈,以命起勢,因命衰亡,怨不得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