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經·澤雷隨》六三爻辭:係丈夫,失小子。隨有求得,利居貞。
親近大丈夫,遠離小人,追隨有追求、積極向上的人才會有所得。人隻有時刻看到希望看到陽光的一麵,並堅守正道,才能成事。
混跡官場的人,提防心理都很重,話吐半句,心深似井,哪怕是和自己的親人在一起,都不輕易表露心跡。
怕什麼?怕隔牆有耳,怕女人舌長,怕孩童無忌。
寧朝平對我說了那麼多,其實隻給我透露了一條信息,他是一個孤獨的前行者。他走後,我反複琢磨他的每一句話,一連問了自己好幾個“為什麼”。他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我這麼值得他信任嗎?
我想了許久也沒有想明白,後來,我才明白,他這是讓我做好心理準備,他告訴我他陰險,他的陰險不是惡意的,是非常手段之一。
我不是一直鼓動他要用非常手段嗎?他用了,所以我得懂得他,才能幫助他。
他不能確定我是否會因為懷疑他的動機而壞了他的大事,所以要表白自己,要讓我信任他。
我不由同情起他來,連聊天都能不動聲色地把我引進他的計劃中,這樣的人是該孤獨。
第二天,我在茶社裏看著書養精蓄銳,靜待衛道時的到來。
一頁書沒有看完,手機響了,是久疏聯絡的梁小地打過來的。
“周老師,還好嗎?”
“我很好,你呢?在種慶後那兒工作得順手吧?”
“是的,我現在是副總了,負責保健乳品開發項目,電視廣告已經在全國各大電視台開播,代言人是一位歌壇新星,名字叫許雯靜,你有時間看看。對了,我們的新產品叫‘金色年華’成長乳,現在銷售非常好,周老師,我順便做一個市場調查,大都現在有這個產品嗎?”
梁小地的言語之中藏了一種傲慢和優越感,和我熟悉的那個梁小地判若兩人。
很長時間沒有他的消息,突然地打電話來,說的卻是他的項目,他的產品,他的成功,對他深愛的小韻隻字不提,他是何用意?
“恭喜你。”我淡淡地說。
“這多虧周老師的提攜啊,沒有你的神機妙算,哪有我梁小地的今天,過幾天我還要去大都,到時一定要請你喝一杯,以表謝意。”
他來過大都了?為什麼沒有聯絡我?他的話裏怎麼聽著不像是感激我,卻有諷刺的意味?
我弄不懂他到底想說什麼,也不提舊事,隻順著他的話應付幾句。
我說:“你言重了,是金子放在哪兒都能發光,鄭巨發現在還抱怨我替種慶後挖他的牆腳呢!”
“哼,鄭巨發?他靠挖別人的牆腳起家,還怕別人挖他的牆腳?”梁小地冷笑,“他恐怕巴不得我離開吧!”
這話是怎麼說的?他為什麼對鄭巨發有這樣的看法?
“怎麼了?你們之間會不會有什麼誤會?”
“沒有誤會,要有的話也是以前的事,我以前對他了解太少了,現在不了,我現在完全看清了他是怎樣一個人。”
“小地,你能不能不繞彎子,把話說明白了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不清楚嗎?不是一直都是你在幫他操縱嗎?”
“我操縱?我不清楚,我操縱什麼呢?”
“周老師,我一直佩服你的人品,助人為樂,勸人向善,敢做敢當,但是現在我發現,那些不過是你的外衣,其實你和我們凡人一樣,都有極其齷齪的內心,有人說,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你是挺可怕的。”
梁小地這句話非常刺耳,讓一貫平靜的我不由憤怒萬分。
“梁小地,你可以誤解我,也可以質疑我,但是不能侮辱我,我自信從沒有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我做任何事從來都是本著一個‘人在做天在看’的原則,我錯在何處請你指明。”
“你不是大師嗎?你自己做了什麼都不知道,還怎麼去看別人的命運?”
“你打這個電話就是為了侮辱我的嗎?”
“你不配我侮辱,我想請你轉告鄭巨發,種慶後的公司上馬保健乳品項目是我的主意,‘金色年華’就是衝著他去的,我要打敗他,讓他嚐嚐家破人亡的滋味。”梁小地惡狠狠地說。
上次在鄭巨發辦公室裏,歐陽雲錦作彙報說種慶後在北方市場推出了一款針對黃金乳的產品時,我就曾產生過懷疑,種慶後和鄭巨發有多年的交情,他為什麼要和鄭巨發做競爭對手呢?原來是梁小地在中間攛掇慫恿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梁小地對鄭巨發如此仇恨,讓他對我誤解如此深?
“小地,木不鑽不透,話不說不明,你直截了當地說吧,到底出了什麼事,讓你對我和鄭巨發產生這麼大的仇恨。”
“你知道的,如果真不知道就永遠不要知道,為什麼回回都是別人糊塗唯獨你清醒著呢?”梁小地說完狂笑著掛了電話。
本來安靜的一個早晨讓梁小地一個電話攪和得烏雲翻滾,我近於禪定的心也波瀾起伏難以平息下來,於是打電話給鄭巨發。
“種慶後的‘金色年華’成長乳是專門針對你的,你清楚嗎?”
“當然知道,怎麼啦?”
“你怎麼看這件事?”
“什麼怎麼看?很正常啊,這年月就這樣,什麼產品市場好,所有的人都會蜂擁而上,種慶後當然也不例外。”
“可是他是你的朋友,他和你爭市場你不覺得太不厚道了?”
“他不做別人也得做,沒什麼奇怪的。”
“真的嗎?沒有別的原因?”我在懷疑鄭巨發知道梁小地操盤“金色年華”的事。
“你怎麼了?是不是破譯出什麼來啦?”
“我不用破譯,梁小地剛給我打了個電話,說了很多奇怪的話,我想你應該知道是怎麼回事?”
“都說了什麼?”
“當然是對你大不敬的話,你想聽嗎——他要讓你家破人亡——我在想,什麼深仇大恨讓他對你恨之入骨?”
“他真這樣說?哼,讓我家破人亡?口氣不小,不過他還嫩了點吧!”鄭巨發不以為然地說。
“以前他在公司工作過,你們合作得挺好啊,他一直對你也是畢恭畢敬的,為什麼態度會突然有這樣大的變化?”
“君子坦蕩蕩,小人常戚戚,你怎麼也變得婆婆媽媽的啦,我正忙著呢,掛了吧。”鄭巨發不待我多說,收了線。
鄭巨發是一個愛憎分明的人,按常理聽到梁小地那樣惡毒的話應該怒不可遏才對,為什麼竟然如此平靜?這裏麵到底有什麼玄機呢?
我努力讓自己不去想這件事,可是根本不管用,腦海裏總是時不時迸出梁小地一會溫順一會猙獰的麵孔,還有鄭巨發置若罔聞的淡然。
我這個人就這種壞毛病,破解不了的難題壓在心頭會很難受,無法聚精會神地去進行下一個工作。今天還有重要的事要做,如果解不開這個謎,肯定會大受影響。
六子和小蘭在旁邊的房間裏玩老虎棒子雞,聲音一會兒高一會兒低更是讓我心煩意亂,我站在自己房門口大喝:“你們能不能安靜點?都多大了還玩幼兒園的把戲!”
小蘭紅著臉匆匆去工作了,六子諂笑著走過來說:“師父,你怎麼了,為什麼會暴跳如雷?”
我暴跳如雷?我這樣的失態嗎?
我反身坐回書桌旁,陷入沉思,是啊,我這是怎麼了?為什麼會讓一個不相幹的人幾句話就弄得心神不定了呢?船到橋頭自然直,終有水落石出時,我既然解不開這個謎,不如靜心等待真相自己露出來吧。
下午兩點多鍾,寧朝平與衛道時果然來到了落香茶社,與他們一起來的還有兩個人,我不認識,其實我也沒有見過衛道時,是寧朝平找來了他的照片,我提前熟悉了一下。
衛道時比照片上要胖一些,大腹便便的,中等身材,他不光長了一個酒囊飯袋的肚子,還長了一個酒渣鼻,隔了老遠都能看到他鼻頭紅腫,黑頭鼓皰,禿眉凹眼,戴了一副無邊的眼鏡,顯得臉特別的大,也特別滑稽,唇下有一顆醒目的黑痣,穩穩地長在克子位置上,上麵還有幾根黑須。
我對相麵術涉獵不多,隻是略知一二,看他麵相,就知是一個心機頗深的人,也知道他命中無子,無怪乎對女婿馬小龍如此嬌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