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天不藏奸(3 / 3)

短短一個多小時,我看到了衛道時一顆汙濁不堪的心靈,看到了官場裏的虛偽和殘酷,看到了那些所謂公仆的冷酷和無情,也看到了權勢金錢對一些人的魔力。

都說巫師善於下蠱,畫道符可以迷人心性,掌握人的靈魂,其實巫師的魔力比起權勢金錢來真是小巫見大巫。

要想讓一個人變成魔鬼,最好的方法是什麼?在以前,如果有人問我這樣的話我可能答不上來,現在我可以回答:給他以權勢和金錢。

他會變成撒旦,甚至比撒旦更甚百倍千倍,而且無藥可治。

我看到了,我煩惱我恐懼,我自己頓失方向,我對這個世界頓失信心。

夜深人靜時,寧朝平一個人悄悄地來茶社找我。

“怎麼樣?”寧朝平一進來就問,“有沒有線索?”

其實腐敗者和反腐敗者之間玩的是一個遊戲,比捉迷藏更刺激更有魅力的遊戲,藏者和捉者都是自以為聰明的挑戰者,他們喜歡在勝負之間穿梭,他們喜歡看到對手的恐慌和失意,他們喜歡勝利的成就感。如果有一位旁觀者給他們指出了遊戲的漏洞,很快地結束了他們的決鬥,他們會很無趣,成者敗者都無驚心動魄的快感,我想他們會罵那個不知趣的多事者。

如果是因為我過早地終結了寧朝平和衛道時的遊戲的話,我想,他們總有一天都會很後悔和憤怒,他們發揮潛能的機會被我剝奪了。

我真想難得糊塗一回,甩手不管他們的遊戲,生者自生,亡者自亡,各安天命,因為這世間有太多這樣糾纏不清的遊戲,不好看也不好玩,關我什麼事!

可是我做不到,我親眼看到那七十二條鮮活的生命在我眼前灰飛煙滅;我親眼看到好人冤屈,壞人逍遙;我親眼看到弱小的掙紮和霸權的囂張,我看到了就躲不過去,忘不掉,與其時刻忍受心靈的折磨,不如盡早讓這一切都畫上句號,讓逝者生者觀者玩者都有一個歸處。

我苦澀地說:“線索是有一些,不知道對你有沒有用。”

“隻要有就行,有了突破口不怕揭不開蓋子。”寧朝平很興奮。

他大約是一個另類,不喜歡過程隻想要結果,因為他是一個理想主義者,希望自己可以拯救世界。

我看古戲裏常常會有這樣的戲詞,“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想連古人都明白法律麵前人人平等,可是古人變成了現代人,現在還在說這樣的話,為什麼這個詞在生活中還沒有消失呢?是因為王子與庶民不能同罪的事實太多了,所以要不斷地說,不是為了震懾誰,而是為了安慰誰,震懾誰呢?震懾信奉權力至上的王子們。安慰誰呢?當然是安慰無法知曉真相的庶民。他們都知道人人平等隻是一種理想,所以需要震懾和安慰,作用不大,但可以緩衝矛盾,然後讓緩衝變成衝淡,最終變成如煙往事。

“姓賈的那個副市長的兒子賈新出國了。”

“出國了?嗯,有可能,那個紈絝子弟成天遊手好閑,滿世界亂竄,我聽說他經常坐飛機去香港澳門泡亞姐賭馬什麼的,出手很是闊綽。”

“他哪來那麼多錢?你們為什麼不查他呢?”

“怎麼查?他一個無業遊民查他什麼?查他的資金來源?查他爸?那個老狐狸要是能讓我們查出什麼就不會如此縱容他的寶貝兒子啦!”寧朝平很無奈地搖搖頭說。

“打死袁紹飛的父親就是賈新和馬小龍合謀做的,賈新可能是出去避風頭去了。”

“這事我知道,不光我知道,全市上下沒有不知道的,可是老賈和公安局打了招呼,打人凶手抓不到,沒辦法揪出指使者,所以就沒有證據辦那兩個小子。”

“太黑暗了,這不是拿人命當兒戲嗎?那個淩局長也是個黑白不分的人嗎?”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官場裏的曲折縱橫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其實有些正義的人是被壓製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有朝一日他們瘋狂到頭,自投羅網,我想現在是時候了,老賈這回玩得太大了,這麼多條人命,由不得他不害怕,他也是能擋幾時算幾時,如果他有把握不出事就不會讓賈新出去了。”寧朝平憤憤地說。

“這回怕是你們也扳不倒他,他上麵還有一個大人物罩著。”

“那個不是我們能管得了的,隻要能把老賈和衛道時的腐敗事實坐實,誰也幫不了他們,還有嗎?”寧朝平有些失望。

看來我的努力算是白費了,原來寧朝平對這些事都已經了如指掌,看來衛道時煞費苦心隱藏的,其實不過是自欺欺人,別人都看到了,隻是沒有證據指證他們罷了,否則這個遊戲根本早就沒得玩了。

我搖搖頭:“這些對你都不重要,那就沒什麼了,看來我幫不到你。”

“沒有了?再好好回憶一下,還有遺漏嗎?”

六子在隔壁看電視,這小子完全是沒心沒肺,我們在這廂談話,他那裏把電視開得震天響,雖然我們說話他聽不到,但是電視的響聲卻可以穿門而過。

“黃金品質,純淨水的價格,金色年華成長乳,伴你成長每一天……”是一段廣告,一個女孩子清脆的聲音,聽起來很是耳熟。

我起身走出去,電視裏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轉身而去,是小韻。

小韻?怎麼會是她?梁小地說請了一位歌壇新秀做廣告,叫什麼許雯靜的,為什麼是小韻?我大腦一時短路,轉不過這個彎來了。

寧朝平見我有些反常,跟了出來問:“天一,你怎麼了?”

我愣了一會兒才說:“沒什麼,我出來讓六子把聲音調小點。”

六子見我臉色陰沉,嚇得一伸舌頭,做了個鬼臉,把電視關了。

我們回來接著談,我卻滿腦子都是小韻那一轉身的倩影,繞不開滿心的烏雲。我感覺有事要發生,有很大的事要發生。

“我看你心不在焉的,是不是沒把你的異能發揮好?”寧朝平關切地問。

“不是,時間太短了,他的思路時斷時續,很難挖掘出有價值的東西。”

“他沒有想到誰向他行賄,或者他向誰行賄什麼的嗎?我們要從外圍入手,隻要揪住他的狐狸尾巴他就跑不了。”

“伊長江的材料上應該有啊?”

“已經開始調查了,隻是需要檢察院的配合,我現在還不想驚動檢察院,因為衛道時和老賈與那邊的關係太複雜,會打草驚蛇,到那時就被動了。”

“衛道時說他因為袁紹飛的事已經花了一百多萬了,還有他送給老賈一個宣德香爐,這個有用嗎?”

“很有價值的線索,還有嗎?”寧朝平眼前一亮。

我整理了下淩亂的思緒,努力地想了一會兒說:“有一個很模糊的信息,隻是在衛道時的腦海裏一閃而過,我不能肯定準不準確,是這樣的,有一個收破爛的去過衛道時家,衛道時見那人收了一件香爐,就花了兩千塊錢買了下來,後來衛道時拿那香爐找一位文物專家鑒定過,專家說他撿了個漏,是宣德年間的香爐,市場上價值五百萬。”

“有這樣的事?”

“是啊,很蹊蹺。”

“那個收破爛的人長什麼樣子?”

“戴了頂草帽,看不清臉,因為我隻是用意念來讀取他大腦裏的信息,隻要不是他刻意回憶的事我隻能看到模糊一片。”

“這幫王八蛋,做得也太高明了,竟然想到用這種方法行賄,不怕他狡兔三窟,隻要能找到那個行賄者,肯定能挖出真相。”

“可惜時間太短了。”

“你太不小心了,怎麼讓手機響了?把他驚了,不要緊,我就從那個香爐入手調查,要是真的宣德香爐肯定能查到來路,那東西太稀少了。”寧朝平說。

我的思緒一下子又回到了梁小地和小韻身上,沒有聽清他在說什麼,隻是胡亂地點頭。

寧朝平看我情緒不太高,不再和我囉唆,拍拍我的肩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