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急忙忙來到藥店,等裏邊的幾個人都走光了她才把那張記有藥名的紙拿出來,遞給賣藥的老頭。老人接過那張紙看了又看,看完了紙又看雪兒,然後問,姑娘,你這藥是自己用還是給別人捎?雪兒有點發毛,當即頂了那老頭一句,說,你賣你的藥就行了,操那麼多心幹啥。老頭搖搖頭再也沒有說一個字。雪兒拿著藥,心裏很得意,一邊走一邊看。總經理讓她買的藥叫“壯陽丸”,再看說明書,她的臉呼的一下燒得熱辣辣的……第二天,她剛剛到了辦公室,正琢磨著怎樣把藥送給總經理,就聽到辦公室主任喊她。
辦公室主任也是個女的,叫於戈,大約三十一二歲,除了個子略微有點矮,人長得倒是蠻漂亮的。不知為什麼,她至今還沒有結婚。她來到於主任的辦公室,於主任悄悄把門合上,低聲問,雪兒,總經理昨天叫你幹什麼?雪兒委屈地咬咬牙說,你看。說著,把昨天買的藥拿了出來。這個流氓。雪兒清清楚楚地聽到於主任罵了一句。
她不知道於主任為什麼敢罵總經理。
雪兒,把藥給我,我替你給他。她看到於主任拿著藥走進了總經理的辦公室。
從那一天起,雪兒再沒有單獨進過總經理的辦公室。
於戈從雪兒來辦公室報到的第一天起,就盯上了雪兒,隻是雪兒自己並不清楚。
於戈是五年前大學畢業後分配到北方建築公司的。當時的北方建築公司可以說是它曆史上的鼎盛時期。公司的效益好,職工的收入高,在外麵的名聲也不錯,可不像現在這個樣子,是老太太過年——一年不如一年。企業無活幹,職工開不了資,當領導的束手無策,惟一的辦法就是給職工放假。當初,還是通過關係才進了北方建築公司的。她的一個遠親跟她們現在的總經理華傑是同班同學。她來報到的第一天,接待她的就是華傑。華傑給她的印象是風度翩翩才華橫溢,而且有一種中年人特有的成熟的美。華傑待她很熱情,他們談了整整一個上午。他們談話的內容很廣泛,方式也很隨便,最終的結果是華傑以能言善辯的口才征服了於戈,而於戈年輕漂亮又有文化的現代女性的形象也深深地吸引了華傑。接下來就是順理成章的事兒了,兩個人在接觸幾個月後就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對於他們的這種行為,譴責的遠遠要比讚同的多。首先是兩人年齡上的差異,華傑大於戈二十多歲,足以做她的長輩;其次是華傑有自己的妻子兒女,這是多數人最不能接受的。這些對於戈來說,都無所謂,她不在乎。在她看來,愛情是不受年齡、時間、膚色、區域限製的,不含有任何私心雜念的,是兩個異性之間的自由的和諧的結合,或者稱之為互補。這種互補的實質是以性愛為基本內容的。離開性愛的所謂的純潔的愛情是虛假的,至少也是不完美的。那時,她很為自己的大膽自己解放的思想而驕傲。不過,這種驕傲沒有持續了多久,就讓現實給撕得粉碎。
這個現實就是華傑本人。
對於男人,於戈了解得並不是很多。尤其是在她參加工作之前。即使有所了解,也是理性的。真正同男人有了進一步的交往後,她才發現,愛有時是一種負擔。這種負擔沒有不行,但太頻繁了也讓人受不了。她同華傑之外的男人沒有發生過性行為,因此也沒有橫向的比較,她不知道其他的男人是不是都像華傑這樣對女人的要求如此強烈。就在他們發生了那種關係不久,她的例假來了。其實,也不過是三五天的時間。三五天對於一個進入知天命年齡的男人來說,正好休息休息,養養精,蓄蓄銳,調整調整。可華傑忍受不了。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他的精力如此旺盛的原因是什麼。反正,他的身邊離不開女人。也正因為如此,他現在的女人才管不了他。他的女人無法滿足他的要求,見了他如同老鼠見了貓兒,不由得渾身打顫,巴不得他一年四季不回家。於戈記得那是一個星期天。她回宿舍時忘了帶衛生巾,又返了回去。因為是星期天,整個辦公樓裏靜悄悄的,靜得甚至讓人有點害怕。她急匆匆地來到自己的辦公室門前,把在路上就已經準備好的鑰匙熟練地插入孔內。一開門,她的眼睛瞪得老大。眼前發生的一切簡直讓她難以置信:在她辦公室牆角的床上,華傑正同一個女人幹那種事。更為讓她吃驚的是那個女人是一個打掃樓道的臨時清潔工,年齡比華傑還大。她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樣離開那裏的。她隻知道她回家後在床上整整躺了三天三夜。
雪兒是個苦命女子。曹南輕輕地歎了口氣,說。
江主任,你信不信命。我信,我同雪兒能發展成現在這種關係,靠的就是緣分。你們有文化的人嘴裏不是常常掛著一句話嗎,叫做有緣千裏來相會,無緣對麵不相逢。你說也怪,平時我一個月也不上那個樓,可那天不由人,好像有人在你的背後推著你,不上不行。那是一座18層高的大樓,要是人從那頂子上掉下來,還不摔成碎片?我上樓的那會兒,天已經黑了。我到了樓的最上頭,影影綽綽看到好像是一個人。那時,幹活的外包工們剛走了不久,是誰呢?我當時懷疑一定是小偷趁人們吃飯的工夫溜進來偷東西的。這二年,幹這種事的人特多,有外麵的人,也有內部的人。你也知道,現在的建築公司大多是顧外包工幹活。自己的正式工名義上是搞管理,實際上都是撈油水的撈油水,混日子的混日子。我們把工程攬過來再轉給外包頭兒,用一句行話說,這叫吃“過水麵”。我們什麼也不用幹,派幾個人監監工,管管安全,省心又省力。用外包工的好處遠遠不止這些。我們是一級企業,取費標準高達51%,而外包工僅僅19%,中間的這32%就是我們的。我們每年攬的工程大部分是管轄我們的北方礦務局給的,礦務局是法人代表,我們是局裏的下屬單位,局裏要是不給我們工程.我們這麼多人靠誰來養活?現在我們成了這個熊樣,就是因為現在的社會亂了套,局裏的煤賣不了,賣了的拿不回錢來,職工連開資也成問題,哪兒還顧上建築。還有一點,也可能是你最感興趣的,你說為什麼從大領導到小領導,都喜歡顧外包?兄弟我實話對你吧,是一個錢字在起作用!那些外包頭兒都他媽是領導們的股子、關係。我也一球樣。他們哪個隊的外包工頭兒不給我好處也甭想在這兒呆下去。看我又扯哪兒去了。我當時看到那是一個人,就慢慢地繞到他的身後。你是不知道,現在的人什麼事情幹不出來,偷東西不是偷,有時是明目張膽地搶,還有的是裏應外合,打通套子地鬧你。如果人家是成群結夥的,你一人過去不是找死?有件事說出來你也許不信,有一個礦能把坑下用的液壓支架當廢鐵給賣了。一個支架十二三噸重,你說,沒有內奸汽車能光明正大從檢查站那麼多看門狗的眼皮底下拉走?
我當時悄悄地過去,一把抱住了那個人。聽的啊了一聲,把我給嚇了一跳。原來我懷裏抱住的是個年輕姑娘。可我當時沒敢撒手,在這種情況下,你稍微一大意,就可能出人命。我不管她是叫罵還是踢打,始終沒敢鬆手。就這樣,一直把她抱回我住的宿舍裏。事後,雪兒說,你的勁兒真大,差一點把我的腰給弄折了。
雪兒那天晚上沒走。其實,她就是想走我也不能讓她走。有人說我當時救人的動機就不純,那是放屁!我那天沒讓她走是因為我不放心。一個女孩子深更半夜能到哪兒去?萬一出去再出點事,我就是跳進黃河也真洗不清了。那天,我看她像一隻可憐的小貓兒,我是把她當做我的女兒看待的。至於以後,那是另外一回事,我當時要是有一點歪心眼兒,我曹南就不是人,是吃草吃料長大的毛驢、畜生!那時,我是一個工地的施工隊長,也就是公司派去管理外包工的人,沒有大權也有點小權。我喊來一個外包工,讓他買來幾碗康師傅方便麵和幾根火腿腸幾袋榨菜。開始她說什麼也不肯吃,我就開導她。我說,你不吃不喝是跟自己的肚子過不去,你就是三天三夜不吃一口飯不喝一口水也辦不了什麼事。有什麼事有什麼話吃飽喝好了一步一步來,光靠沒完沒了的哭就能解決了問題?我也不知道那天我怎麼會有那麼好的口才,有那麼好的耐心,竟把她說得聽了我的話乖乖地端起了碗拿起了筷子。那個晚上,我們兩個也和今天一樣,誰也沒有合眼。不過,到後來我們的位置變了,不是她聽我說,而是我聽她講。
華傑那時候還沒有成為北方建築公司的總經理兼黨委書記,而是分管生產的副總經理,實際上當時的總經理再有幾個月就退休了。所以,在所有人的眼裏,華傑是總經理的接班人已成定局。如果在這個時候,於戈把那件事抖露出來,盡管這在有些人看來是作為一個領的“業餘愛好”,可也畢竟不是一件十分光彩的事情。十有八九總經理的寶座就另屬他人。這對於已經到了“擦邊球”年齡的華傑來說至關重要,有可能永遠失去了提拔的機會。用老百姓的話說,是過了這個村再沒有這個店了。在這種特殊的環境下,華傑也不是傻瓜,他不能不反複地權衡利害得失。那天的事,也實屬例外。當時,他正在看一本介紹皇帝和宮女們如何如何幹那種事的書。這是一個外包工頭兒最近送給他的。近幾年人們送禮的方式方法不斷更新,一改以往送煙送酒的套路,有的送首飾,有的送支票,還有的送價值昂貴的書。這些書當然不是在新華書店的書架上擺的,也絕對不是什麼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毛澤東、鄧小平的著作,而是專門寫男人和女人之間的那檔子事的。好像現在領導們什麼也不幹,成天價就想著和女人們變著法兒打滾。華傑看到了當緊處,心裏實在想得不行,可家有千萬,還有個措手不及的時候,而且這和煙癮來了不一樣,如今擺地攤的多的是,花錢買一盒就成。他實在是耐不住了,就跑到了廁所,想采取“曲線救國”的辦法,以解燃眉之急。正好,一個五十出頭的老太婆在裏邊打掃衛生,饑不擇食的華副總經理就把老太婆叫到靠近廁所的於戈的辦公室裏。在答應為自己的兒子招工的條件後,老太婆這才寬衣解帶,同華傑共結秦晉之好。
於戈正是利用華傑想往上爬的心理,在華傑說了不少好話並且發誓再不跟別的女人來往後才原諒了他。這幾年,由於她看得緊,也由於華傑年齡的原因,她還再沒有發現華傑有什麼出軌的行為。不過,於戈知道,像華傑這種人,屬於那種改不了吃屎習慣的狗,稍有放鬆,一遇到合適的機會,他隨時隨地都會幹出那種事來。他實際上屬於那種把握不了自己感情的男人,屬於那種喜歡吃窩邊草的“懶兔”。
雪兒的到來以及華傑對這個剛剛過了十八歲生日的女孩子過分的熱情點燃了於戈的嫉妒之火。像雪兒這個年齡的女孩子,單純得如同一張透明的紙。她們往往處於一種活潑可愛的狀態之中,往往喜歡靠幻想過日子,靠不著邊際的夢打發自己的時光。她不想讓這些純潔的女孩子被玷汙。當然,這裏不排除為自己著想的念頭。出於這種原因,她毫無顧忌地從雪兒那裏要過了給華傑買的“壯陽丸”。
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總經理沒有單獨找過或者叫過雪兒。時間一長,雪兒也就慢慢地忘了那回事。也許華經理是無意的。說不定他是看我小不懂事才讓我買的。雪兒這麼想的時候,就等於從心裏原諒了華傑華總經理。人在順利的環境中對時間的概念是很淡漠的。
那段時間裏,雪兒的心情特別的好,看見天特別的藍,水特別的清,人特別的美,就連馬路上的汽車排出的嗆人的汽油味也覺得特別的好聞。其實,像雪兒這個年齡的女孩子原本就應該活得無憂無慮活得滋滋潤潤得活得讓所有的人都羨慕才對,但生活本身絕不是那樣。在這個世界上.好像人天生就是為了遭受磨難,你要是沒出點災災難難,沒有點不如意的事兒好像妨礙著誰似的,好像世界為此就寡淡得讓人沒有了胃口,世界就不成其?世界。這個時候,必須有人出來製造些事事非非,在生活這口大鍋裏加添些許的佐料,然後再用棍子使勁地攪和攪和,讓那原本還能看得見鍋底的水變得混混沌沌,以便在混水中摸魚或者什麼的。首先是母親的病。沒明沒夜地幹了一輩子體力活的父親活著時就知道幹活。在他的人生字典裏,人天生下來除了幹活就是幹活。他的口頭禪就是六個字:活著幹,死了算。他沒有想到,他的死對於他的妻子對於他的惟一的女兒對於他的整個的家庭帶來的是什麼。父親是雪兒剛剛考上藝校的那一年病故的。父親去世後,雪兒和母親相依為命,沒有了男人的家自然要比原來困難許多。盡管父親活著的時候就知道幹活,家裏的牆上貼滿了按年代排列的各種各樣的獎狀。但一個家裏沒有男人不行。沒有男人的家就等於沒有了頂梁柱。這和沒有女人不成家的說法是一樣的道理,二者缺一不可。就在母親病的那一天,市工會係統的大大小小的領導一行二十多人浩浩蕩蕩開進了北方建築公司。這一撥人的主要任務是來驗收職工之家的。領頭的是市工會的一個副主席,這位副主席姓索,單名亮。
和以往任何時候的驗收沒有什麼區別,驗收團來到北方建築公司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的五點多了。不過,那個時候正是夏天,天黑得晚。在辦公室等了大半天的華傑華總經理看到驗收團到來,忙率領自己的部下把驗收團的人們領到早已布置好的會議室裏。十個經過選拔的年輕漂亮的能歌善舞的嫵媚動人的服務小姐一個個滿臉帶笑又是倒水又是遞煙又是切西瓜,這個儀式一直持續到六點二十。然後,兩撥人彙合在一起有說有笑來到了公司的招待所。酒足飯飽之後,其中的大部分人又從招待所二樓的餐廳轉移到了三樓。三樓的舞廳是許許多多的喜歡鬧的領導們的好去處。那裏有寬敞的舞廳,有一流的音響設施和便於領導們一展歌喉的卡拉OK,有充滿幽會情調的小包間。這十個服務小姐裏麵當然包括雪兒。因為雪兒除了有別人所具備的一切優點之外還是從藝校畢業的正規部隊,比起那些遊擊隊來更具有吸引力。
在安排服務的對象時,華傑華總經理很動了一番腦子。他考慮的第一號人物當然是索主席。一個單位合格不合格,還不是他說了算?什麼是合格,什麼就是不合格,很大程度上是看你這個企業的領導對驗收團的人們的態度。態度是什麼,態度就是吃得好不好,洗得爽不爽,玩得痛快不痛快。這幾年各種各樣的驗收他見得多了,都他媽是搞形式,走過場。實際上正應了老百姓說的那句順口溜:一級哄一級,一直哄到最上級,一層吃一層,一直吃到最低層。那天,他不是沒有想到雪兒。他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雪兒,同時,他也發現索主席看雪兒時那色迷迷的目光。他想到了投其所好,讓雪兒專門去陪索主席。如果雪兒聽話的話,無論對誰也沒什麼害處。但事情還有它的另一麵,因為雪兒還是個什麼也不懂的孩子。如果出現什麼意外的話反倒弄巧成拙。權衡再三,他決定還是穩妥一點好,即使量不回米來也不至於丟了口袋。想好了,便把於戈叫了過去,悄悄地安頓了幾句。他之所以舍得把自己的情婦讓給索主席,或者說是忍痛割愛,是出於幾方麵的考慮。其一,於戈雖然年齡大了點,但名義上還是沒有出閣的黃花姑娘;其二,於戈生得不是十分的人才,但她有一種內在的很容易吸引男人的特殊的氣質;其三,索主席同於戈比較熟,如果於戈主動出擊,使出渾身的解數,索主席肯定會滿意的;其四,於戈的腦袋靈活,善於應付各種各樣的人,而且還不至於輕易地吃虧,這一點華傑很在乎。不過,比起雪兒來,似乎又算不了什麼。他最擔心的就是怕索主席誰也不要,單單要雪兒陪他。
於戈原以為華傑經過那件事情變得老實了本分了死心踏地了沒有其他的想法了。所以,當華傑把他的意圖告訴了白己,她甚至還有一點感動。可仔細一想,越想越有問題。華傑玩的這種把戲並不高明。他是要她纏住索主席,以達到他自己的卑劣的目的。實際上是玩一種移花接木的計謀,把她於戈當猴兒耍。想到這兒,她感到一陣陣的悲哀。幾年來,她付出的實在太多太多了。她付出了用金錢和任何東西也買不來換不來的青春,付出了無數次的真摯的感情,付出了在許多人看來最重要的名聲。當然,這些都是她心甘情願的,沒有誰來強迫她。正因為如此,她才更覺得傷心,更覺得痛苦。自己心甘情願地付出,得到的是什麼呢?是許許多多人的白眼,是父母親的歧視,這些對於她來說都無所謂。幾年來,她已經習慣了這些。她對於這些話的聽覺似乎也已經麻木了。讓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華傑對於她的愚弄。因為華傑,讓她又想到了一個人。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被蒙在鼓裏的天真善良的雪兒。在於戈看來,華傑這樣做的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想得到雪兒的賊心不死。正因為如此,她的惟一的對手不是華傑,而變成了雪兒。於戈也知道雪兒是無辜的,但為了自己,她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曆代的許許多多的偉人們尚且如此,何況我們這些連一隻小小的蟲子也不如的凡胎肉體呢?於戈在為她自己找到充分的理由以後,在舞廳裏蕩漾起撩的樂曲以後,她笑吟吟地走向了索主席,走向了一個陰謀。她把自己的纖細的小手搭在索主席的肩上,沒走幾步,仿佛喝多了酒,顯得有點搖搖晃晃弱不經風,慢慢地身子也貼到了索主席的身上,這個時候,不知是人們有意還是無意,舞廳裏的燈光逐漸地暗了下來。
這等於為那些有其他想法的人提供了極好的機會。
其實,於戈此刻清醒得很,隻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她不得不付出一些小小的代價。就在燈光剛剛暗下來時,有一隻手已經伸到了她的內衣裏,並且毫無顧忌地在撫摸揉搓……應該說,管燈光的人或者說華傑華總經理很聰明。燈光也就暗了那麼一會兒又亮了,這樣做得目的很明顯:讓那些有其他想法的人隻是解解饞,但無法做進一步深入的工作,免得鬧出什麼事來。剛剛得了手的索主席的興趣剛剛給培養起來,就遭到了破壞,氣得他心裏火悻悻的,但又不好發作,隻得耐著性子等待下一次機會。於戈清楚地知道現在已經到了火候。所以,燈一亮,她有意識地領著索主席向雪兒和華傑靠攏。
華傑自以為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天衣無縫,所以,當於戈領著索主席迅速向他和雪兒靠攏來的時候,他還很瀟灑很得意很彬彬有禮地朝他們點了點頭。他沒有聽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情人對他的頂頭上司耳語了些什麼。當索主席那一雙還沉浸在剛才那個情調中的色迷迷的眼睛發現了雪兒時,他甚至忘了自己在同別人跳舞,忘記了一個人起碼的禮貌,這些,正在異想天開的華傑也沒有看在眼裏。於戈把誘人上鉤的魚餌拋出來以後,笑眯眯地提醒他的舞伴。索主席,你看到了沒有,跟我們華主席跳舞的那姑娘。她的舞跳得很好,人也年輕,又長得漂亮,所以,我們的華總舍不得讓她同外麵的人跳。不過,您是個例外。如果您有興趣的話我可以讓她過來陪陪你。如果索主席累了就等一會兒再跳。在這個時候,你說索主席還能說累還敢說累還舍得說累?雪兒糊裏糊塗也不知道怎麼她一個曲子還沒有跳完就換了舞伴。對於她來說,同張三跳和李四跳沒什麼兩樣。純粹是因為工作,為了應付,從沒有什麼興趣可言。有些人還好,跳舞就是跳舞,規規矩矩,正正派派,而有的人就複雜得多,要不靠得你近近的,恨不能把你摟進他的懷裏,要不,一有機會,他的手就專門往那些不該摸的地方摸,想方設法占你的便宜。剛才華經理的手不知是有意還是碰巧,不止一次地接觸到了她的乳房,嚇得她差一點叫出聲來。現在,摟著她的腰身的是一個如同啤酒桶比華總的年齡還大的老頭兒。這個時候,舞曲突然間換成了慢四步,突然得讓人感到有點措手不及。雪兒剛剛緩過神來,對麵的索主席不知怎麼一瞬間改變了自己的姿勢。兩條短粗的胳膊抱住了雪兒的頭,也不管雪兒同意不同意,就像熱戀中的情侶跳起那種耳鬢廝磨的貼麵舞來。雪兒從來沒有跳過這種舞,而且還是同一個老頭兒。她感覺到一股強烈得足以讓人嘔吐的酒味。她想推開身邊的這個糟老頭兒,可她不敢,她知道麵對的是比他們的華總的職位還要高的領導。她忍耐了一會兒,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就說,索主席,我的頭有點暈,想歇一會兒。索主席很是爽快地說,好,好,我陪你去,我也感覺到有點累了,咱們到那邊歇歇。說罷,緊緊地拉著雪兒的手來到靠牆角的一個單間。這些單間裏隻有極其微弱的一點燈光。設計者不知是出於好意還是出於歹意,反正這種環境為那些有業餘愛好的人們提供了方便。在往這個包廂裏去的僅僅十幾米遠的途中,雪兒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身邊的這個地位顯赫的老頭兒正一步一步把自己推進一個暗無天日的深淵,她有一種才出狼窩又入虎穴的非常害怕的感覺。她很想擺脫身邊的這個魔鬼一般的人物,可又做不到,最終還是乖乖地跟著這個糟老頭兒走向那個讓人恐懼的地方。
包廂裏幾乎有所需要的一切。飲料,水果,高檔香煙,口香糖,汗巾以及衛生紙。剛剛進入包廂,雪兒就感覺到有一個重重的熱呼呼的東西砸在了自己的身上,幾乎讓她窒息。她感覺到有一隻手從自己的裙子裏伸了進來。這個時候,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那麼大的勁兒那麼大的膽兒,右腳拚命一蹬,隻聽得啊了一聲,自己的渾身上下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輕鬆。
躺在旁邊的索主席不住地呻吟著。可外麵的人誰也不知道。她們和他們正沉浸在一種如癡如醉如夢如幻溫馨無比的幸福裏。在她們和他們的眼睛裏隻有對方的存在是真實的。在他們和她們耳際,惟有柔情似水令人心醉的音樂是可以信賴的。至於別的地方別的人發生了什麼事情,那是其他人的事,統統與自己無關。
其實,也不是所有的人都這麼想。比如,華傑華總經理。因為他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他的身體雖然在跟自己的情人幾乎抱在一起,他能感覺到於戈跳動著的那顆年輕的不安的心,可他的心卻離開了自己的身體,跟索主席飛進了包廂裏。他約摸著這老家夥(心裏話)還不可能得手,就撂下了身邊的於戈,快步朝那裏走去。
華傑過去的時候,第一眼就是看到坐在地下的索主席。他的心裏一驚,他不知道索主席為什麼會坐在地下,盡管地上鋪著厚厚的腥紅色的地毯。再看頭發紛亂的坐在一邊不言不語的雪兒,華傑似乎已經預料到發生了什麼。這是他既希望也擔心的事。華傑華總經理畢竟是見過世麵的人,他風趣地說,索主席,您老是人所共知的海量,今天晚上就喝了那麼幾口,就喝多了?雪兒你也是,讓你陪索主席跳舞,怎麼跑到這裏來了?知道索主席喝多了,就應該精心照料。還能讓索主席坐在地上?要是出了問題我們誰能負得起這個責任?
剛才雪兒的一腳,隻是踢在了索亮的小腹上。要是再往下邊一點,踢在他的那個惹事生非的地方,說不定他現在已經到了“奈河橋”。看華傑進來,索亮咬咬牙,強作笑臉。說,不要批評這個小同誌。是我自己願意坐在這裏的嘛。這沙發的墊子是海綿的吧。屁股坐久了就覺得熱乎得難受,還不如在地毯上舒服。說著,掙紮著回到了沙發上。
索主席,你歇一會兒再跳。要不要再給你換個舞伴?華傑說這話時瞟了瞟還愣在一邊的雪兒。
行,行,這個小同誌太年輕啦,我的步子有點跟不上啦。索主席很爽快地答應了。他是情場上的老手,對於這些可以說是了如指掌。與其自己費半天勁兒也達不到目的,說不準還會鬧出什麼事來,倒不如順水推舟,把這塊還沒有煮熟的骨頭扔給別人。華傑意味深長地對雪兒笑了笑。華傑在同雪兒往外走的時候,腦子裏在為索主席物色一個雙方都能夠接受的角色。想來想去,除了於戈,其餘的幾個盡管年輕臉蛋也長得不難看的女孩子們還缺乏經驗,無法勝任這項工作,至少在目前來說是如此。為了自身的長遠的利益,華傑此刻再沒有什麼好的辦法了,他現在能做到的,隻有“丟卒保車”。可他怎麼才能在幾分鍾的時間內做通於戈的思想工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