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趕回了千翠院,慕長歌踏進房門的瞬間,臉上已盡是一副乖巧親熱的模樣,規規矩矩地衝著大夫人行了一禮。
“母親好些日子不來,長歌還以為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惹了母親不快呢。”
大夫人笑眯眯地把她拉到身邊,“你要是都能惹我不快,那這整個府裏,都沒有幾個見了能讓我高興的人了。”
說罷,大夫人便示意顧媽媽過來,“眼看中秋就要到了,不添置件衣裳終歸不像樣,你且試試合不合身,不合適的話,也好早些讓顧媽媽拿去改。”
顧媽媽笑著,開了錦盒,將裏麵的新衣裳取了出來,道:“大夫人總是最心疼二小姐,就連三小姐那邊都還沒顧得上去呢。”
大夫人笑笑,“長歌寶箏,都是我心尖上的丫頭,我什麼時候就故意偏了哪一個。快伺候著二小姐試一試,這石榴紅顏色可喜慶,正好能趕在中秋那兩天穿。”
石榴紅自然是喜慶,不先送點喜慶來麻痹自己,後麵又怎麼能順順當當把晦氣甩過來?
換上了新衣裳,慕長歌輕一眨眼,譏諷神色自眼角浮了一瞬,又悄悄潛了下去,滿臉盡是嬌憨神態,“長歌謝過母親!”
換了一襲石榴紅的慕長歌,越發顯得唇紅齒白,眼波流轉間,即便是不經意的一瞥,也有種庸脂俗粉模仿都模仿不來的韻味。
望著眼前的慕長歌,大夫人緩緩點頭,似是欣賞到了極點。隻是那隻抓著瓷杯的手,卻因為嫉恨而愈加用力,幾乎要將那杯子給硬生生捏成碎片!
她總也沒有辦法明白,為什麼那個低賤的江姨娘,竟能生出慕長歌這種絕色,以至於她的一雙龍鳳胎兒女尚未來到人世,就被這個小賤人給搶盡了風頭!
手上鉗的太用力,茶碗都跟著抖了一抖,幾滴滾燙的茶水濺了出來,點在手背上,大夫人一個激靈,才自那濃重的怨恨中抽離。
大夫人麵帶微笑,眼底卻一片陰冷,現在就由著這小狐媚子開心兩天,也算不得什麼,反正,她也就隻能再高興這兩天了……
將新衣裳換下來,慕長歌便吩咐碧珠將它收好,顧媽媽連忙打岔道:“二小姐不急,還有一件在這兒呢。”
慕長歌眸光隱隱一寒,果真,至少這件事,還是同她記憶中一模一樣,沒有絲毫出入。
明知那裏麵裝的是什麼,慕長歌還是做出了一副懵懂神態,好奇地湊近過去,提著兩角展開,瞪大了眼睛,“母親,這是……?”
對於剛才那件石榴紅的衣裳來說,這隻錦盒未免顯得太過寬大了些,真正填滿了它的,還是下麵的這些東西。
那是一整套的華美戲裝,鳳冠,蟒袍,五彩大宮裝,腰上係著的馬麵裙,哪一樣都沒少。
“長歌,來,聽我說兩句。”大夫人招招手,示意她在自己身邊坐下,“說起來,這還是你三妹妹的主意,我聽著倒是很有些道理。”
“眼看你們這些小輩都漸漸大了,再用不了幾年,隻怕就再沒機會,能在慕府過上個整整齊齊的團圓節了。”
大夫人輕歎一聲,很是感慨,“還有老太爺,歲數到了,身子終究是一年不如一年硬朗。今年也是看老太爺精神頭好,就打算好好在咱們府裏熱鬧上一回。”
“母親說的是。”慕長歌乖順點頭,微笑著的嘴邊,藏了一絲刻骨的涼意,神色越發乖巧,“母親是想讓長歌也學一學彩衣娛親,好為老太爺老夫人盡一盡孝心?”
“你這孩子,心裏靈巧,一點就通。”大夫人笑道,“老太爺和老夫人,也沒個別的樂子,平日裏就愛聽個戲。”
“可是……母親,咱們慕府不是還有著家養的戲班子麼?”
“家養的戲班子,咱們自然是不缺。”大夫人又道,“隻是戲班子的人,唱的再好,那也隻是一出戲,讓你們上,不過就是為了能哄一哄老太爺和老夫人罷了,隻要能逗得他們二老開心就是,唱的好不好,誰又在乎?”
在百安,唱戲並不是一樣多低賤的活計,在外拋頭露麵的唱自然是不許,可誰家的姑娘小姐,要是在家披上扮相,像模像樣的來上一段,倒是極平常的事情。
隻不過,若是在別家,這唱戲,也隻是去台子上唱上一段罷了。而大夫人要她唱的這一出,可就沒那麼簡單了……
慕長歌探出手,摩挲著那華貴的緞麵戲裝,觸碰到的地方,皆是一片絲滑柔軟。
一絲輕笑,自她的眼底輕蔑劃過,為了將她置於死地,就連逼她上路的道具,大夫人都用足了心思。
她若是不肯接受,還真是糟蹋了嫡母的這一番“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