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下了心神,慕秀容輕歎一聲,麵色誠摯,“二姐姐難道不覺得,府裏近日波折太多了麼?”
“二姐姐從樓台摔下,三姐姐好好的戲服讓人動了手腳,老太爺身子又不見好,還有父親他……這一回接一回,有哪回不叫人懸著一顆心?”
“我思來想去,心裏總是不安寧,三姐姐明日一早就要去莊子上,四姐姐她從來都不願依著我的念頭來,除了二姐姐你,咱們這一房的姊妹,我又還能去找誰呢?”
慕秀容說的極為懇切,就連那張略顯木訥蠢笨的臉,此刻都有些生動了起來。
“其實我一個人去,也未必就不行,隻是祠堂裏頭,常年都沒人去那,我……一個人,實在是有些怕。”
“原來如此,六妹妹這樣一說,那我便明白了。”慕長歌微一頷首,“六妹妹心意如此難得,我豈有不答應的道理?幾時去,六妹妹隻管叫丫鬟來通報一聲就是。”
一抹喜色,頓時浮上了慕秀容的眉梢,“我就知道,二姐姐最是明理。”
“也是多虧了六妹妹有這心思。”慕長歌抄起茶壺,將慕秀容眼前的杯子斟滿,似是不經意間,目光便在她袖口露出的那點光澤處停了一停,“六妹妹,腕上這鐲子好生漂亮呀。”
慕秀容心底一突,下意識便要扯了袖口去遮擋,又頓覺這姿態太過欲蓋彌彰,硬生生又轉了下手指,故意將那鐲子露了出來。
“不是什麼好玩意兒,我又不像二姐姐生的這樣好看,也隻敢弄點不起眼的玩意帶著,才不算是醜人多作怪。”
慕長歌斂回了視線,微微一笑,“瞧你,怕我跟你討了不成?都到這時辰了,不如六妹妹今兒就留在我這,吃了晚飯再走可好?”
“還是不必了,二姐姐今天本就受累,我還是回去的好。”
被慕長歌問到了那鐲子,盡管她不曾透露出半點懷疑,到底還是令慕秀容有些坐立難安。
慕秀容生怕說多錯多,萬一露出了什麼馬腳到時豈不是更得不償失?
“說的倒也是,碧珠,送一送六小姐。”
聽到慕長歌開口道出了這句,果真不像是起了疑心的模樣,慕秀容那顆心才算是徹底落回了原處。
將慕秀容送出了千翠院,碧珠回了房裏,道了句,“小姐,怪不得都說是人不可貌相呢。奴婢先前怎麼都看不出,六小姐她竟是個這麼有心的人。”
慕長歌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端起那已經有些冷了的茶,指尖在微微泛涼的杯沿處摩挲著,幽深目光凝向了窗外。
有心之人麼……她的確是有心,隻不過,那心思究竟是用在了何處,恐怕聽不得她那張嘴。
慕長歌怎會不記得,在前世,這位有心的六妹妹,可沒少充當慕寶箏身邊的一條凶狗,更沒少在她身上撕咬出幾處鮮血淋漓的傷!
什麼去祠堂抄經,求祖先庇佑,好一個冠冕堂皇,又讓人拒絕不得的理由。
慕長歌微微眯起眼睛,任憑那道冷光自眼底緩緩掠過,一絲淡然冷笑挑起了唇角。
既然是不好拒絕的理由,那她索性就不拒絕。隻是切莫要忘記,人無傷虎意,那惡虎卻有著害人之心,避又能避得了幾時?
想徹底掐了惡虎的害人之心,躲避自是不成,唯一的法子,隻能是斷其利齒,折其尖爪,徹徹底底滅了它的念頭!
千翠院外。
慕秀容正貼著道路一側,快步走著。
這是她常年來的習慣,同慕府其他那些相貌端正的小姐相比,她清楚明白的知曉,自己是平庸的。就連走路,也不願走在顯眼處。
一邊走,慕秀容一邊下意識地摸著腕上的鐲子,一絲詭秘的冷笑,讓她這張臉顯的越發難看了起來。
這一局,看來她賭對了。
盡管府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當慕寶箏對慕長歌是姐妹情深,但她從來都不這樣認為。
興許是從小就活在自卑的纏繞中,她對這些情緒,總是敏感到了極點。
每當慕寶箏同慕長歌在一起的時候,她都能敏銳地從那位嫡小姐的眼底,察覺出一絲嫉恨。就好像……好像是她望著府裏的任何一個姐妹那樣。
既然有嫉恨,又怎麼會存在姐妹情深?分明是恨不得讓她不得好死才是!
若是從前那些年,這個秘密她就算心知肚明,也絕不會想到去利用什麼,隻管埋頭,裝聾作啞的當個最不起眼的小姐。
然而如今卻不同了,畢竟,現在的她,也隻是不得不這麼做……慕秀容暗暗一咬牙,幾分狠毒便透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