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3)

小茶爐裏的火很旺,沸騰的水在茶壺肚子裏咕咚咕咚地響。裴香茗卻顧不上水開了,正在使勁地摳一個鐵罐。錦繡從外麵跑回來喊:“小姐!日子定下來了!十一月十七,今年最好的日子!”裴香茗手裏的鐵罐哐啷一下摔在地上,滾出去好遠。錦繡趕緊把鐵罐撿起來還給裴香茗,見裴香茗一動不動傻愣在那裏便發急了:“小姐,這麼大的喜事你不高興啊?”裴香茗似乎有些措手不及,明明是好消息,可她心裏頭慌得很,也不曉得在慌什麼。錦繡又說:“聽老爺說,沈家的彩禮後天就到。看樣子沈少爺也著急了呢,上次那一麵見了以後肯定是牽腸掛肚,巴不得早點把小姐娶回去看個夠才好!”錦繡說完捂著嘴笑,像是在等著看裴香茗害臊。可裴香茗隻是臉紅地撓了撓頭,把鐵罐子給錦繡:“你幫我打開。”錦繡納悶地瞥了一眼,用力把鐵罐的蓋子掰開了,罐子裏裝的都是黑漆漆的豆子,一股奇怪的味道飄了出來。錦繡扭開頭:“咦,什麼東西?”裴香茗舀了一勺豆子放進茶壺裏煮,一邊告訴錦繡:“這叫咖啡豆,我隻帶回來這麼一罐,得省著用。”錦繡嘟著嘴嘀咕:“這麼古怪的東西,小姐還是別帶到沈家去,沒事泡泡茶,繡繡花就行了。”裴香茗又愣住了,看著那些咖啡豆在沸騰的水裏翻滾,像極了自己的心事在起起伏伏。

裴正峰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容光煥發,在廳堂裏吩咐家裏的夥計們丫頭們都勤快起來。雖然家裏沒個女主人,但李管家很得力,一向打理得井井有條,即便碰上再大的事也不會忙亂。裴正峰卻還是擔心這擔心那的,畢竟沈家是大戶人家,生怕自己失了什麼禮數。見裴香茗在門邊踟躇,裴正峰便拉著她先說了一通,叫她最近別出去閑逛了,就老實呆在家裏等著花轎臨門。裴香茗嗯了兩聲,像是興致不高的樣子。裴正峰察覺女兒鬱鬱寡歡,便問她:“怎麼這副樣子?誰惹你不高興了?”裴香茗蔫蔫地說著沒事,可眼神裏透露著不安,也不知在想什麼,突然問道:“哥哥不要辦喜事嗎?再不辦,怕肚子都大了。”裴正峰忙擺擺手:“他那是納妾,沒所謂的,不會大辦。你這樁才我最掛心的!”裴香茗籲了一口長氣,猶豫半晌終於喃喃地問出口:“爹,你說沈不離是真心娶我嗎?他可從沒說過他要娶我呀。”裴正峰怎麼也沒想到女兒在琢磨這個,猛然間被問住了。裴香茗又說:“在國外,男人是要向女人求婚的,表白他願意一生一世和這個女人在一起,若不然,女人怎麼能知道男人的心意?”裴正峰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呀你呀,心還在外麵沒回來呢!這又不是在國外,什麼求婚啊表白的,沒那一套!中國人一貫都是含蓄的,這個叫含蓄美。再說你和沈不離認識十幾年了,又不是盲婚啞嫁,你想到哪裏去了?”聽父親這麼一說,裴香茗的心才稍微定住了,仔細想想也是,沈不離真不想娶她的話自然就不會娶,解除婚約便是了,何必要擺這麼大的陣仗娶一個不喜歡的人?裴香茗莞爾一笑,轉身回房間喝咖啡去了。

山裏一天比一天冷,有的人家開始往地窖裏搬東西,準備過冬的糧食。有的人家開始燒柴火熏臘肉了,一股股青煙從各處冒出來,融彙在譚家坊上空,形成一片朦朧的景象,遠遠看去還以為是下了大霧。

譚新遠房間裏的賬本堆得跟小山一樣,看了幾日,頭都要炸了。想來這麼多年從沒關心過譚家坊的良田和林場,這下一股腦都得補回來。他便起了個大早下田去,上來的時候那雙皮鞋沾了不少紅土,髒得不成樣子。同他一道去的六姐夫笑話他下田穿成這樣,果真是做慣了少爺的。譚新遠隨手撿了幾片菜葉子在小溪邊蘸水擦皮鞋,然後苦著臉抬頭問六姐夫:“還得走多遠?”六姐夫笑著往前一指:“今天是走不完的,先帶你逛一圈看看位置吧。”譚新遠眼珠子一轉:“既然一天看不完就以後再看,不過我倒是很想看看傳說中的那兩棵茶樹。”

那武功山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上去的,至少穿著皮鞋是走不了多遠。六姐夫看譚新遠執意想去,便回去準備了一番。兩人披上擋風的大褂子,帶足幹糧,還找了兩根細竹竿當拐杖。臨走時,六姐夫突然忸怩起來,支支吾吾就是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譚新遠猜到了他在顧慮什麼,朝著譚姑婆住的屋子望了一眼,冷冷說:“現如今,她管不著我,走吧。”

譚新遠跟著六姐夫沿著一條平坦的土路進了山。這路是沈家大院修的,專門用來運茶葉下山。從前沈家大院的人進出都得走石階,出茶或出藥的時候一人背一筐徒步下山,到了譚家坊才有馬車,還得交些過路費給譚家坊修路用。後來他們自己修了路,一車車的藥材和茶葉十分便利就運出去了,也就鮮少從譚家坊經過了。越往深山走去,風越狠,竹林嘩嘩作響,紛飛的葉子時不時地抽在臉上生疼。忽然,一陣轟隆隆的馬蹄聲從山的那一邊傳來,陣勢頗為壯大。譚新遠剛說完可能是沈家的車隊,卻聽聞一串鞭炮聲炸開來,在山巒之中回響不絕。六姐夫找準一塊巨石攀了上去登高遠望,隱約看見幾輛車紮著大紅綢子在半黃半綠的林子中穿梭。六姐夫恍然大悟:“看樣子沈家要辦喜事了呀!”譚新遠沒有看熱鬧的興致,催六姐夫趕路要緊,六姐夫卻念叨起來:“那個沈不離跟你差不多大,也是拖到這個年紀才成親。想想我二十歲的時候,你姐姐肚子裏都懷上第二個了。不過他和你不同,他是早就訂了親的,你呢,現在還沒個著落,可把一大屋子人急死了。”譚新遠玩世不恭地笑著:“是啊,我是沒人要的落腳貨。”“胡扯,你可是萬龍山小少爺,遠近聞名,哪家不想把女兒嫁給你?是你自己不當回事。”六姐夫一說起這事來就滔滔不絕,也跟譚姑婆一樣恨鐵不成鋼,好像把譚新遠當成了一棵新摘的白菜,再不賣出去就要爛在手裏了。譚新遠不耐煩說:“那些老家夥說說也就算了,怎麼連你也這樣?”六姐夫歎氣道:“你在我麵前放肆慣了,敢跟別人這麼說話嗎?也不曉得外人是怎麼說你不忠不孝的,還不改改你那脾氣。”譚新遠一聽又來氣:“我想不明白,忠孝是怎麼回事,要掛在嘴上說給人聽的嗎?還是要寫在臉上給人看的?我剪辮子就是不忠,不結婚就是不孝,可笑不可笑?這兩件事都是我的私事,跟旁人一點關係都沒有。就說結婚吧,兩人要相看一輩子,長則五十年,少則三十年,如果自己不喜歡,看著連飯都吃不下,這幾十年該怎麼過?”六姐夫覺得譚新遠說的似乎有道理,隻是勸他:“你是讀書人,別的不說了,譚姑婆把你當親孫子似的,你得孝敬她,別再氣她了。”譚新遠固執道:“隻要她別管我,我自然不會惹她。”又是一串鞭炮聲劈裏啪啦地響徹竹林,馬蹄聲也漸漸逼近。沈家下聘的車隊迎麵而來,最前麵坐在一匹紅棕色高頭大馬上的正是沈不離,他穿著講究,頭戴一頂精致的氈帽,不過神情淡漠,隻顧著趕路,並看不出喜慶的樣子。譚新遠和六姐夫退到路邊避讓,沈不離作揖道謝,與譚新遠打了個照麵。隻是匆匆一瞥,譚新遠半天不吭聲,回過神來竟然感歎道:“好一個美男子啊!”六姐夫笑岔氣了,指著譚新遠說:“你不是自視甚高嗎?這回知道一山還有一山高吧?”譚新遠倒生出幾分自卑來了,謙虛道:“我平常也隻是開玩笑,哪裏真有那麼厚顏無恥?”走了幾步路,他又小聲嘀咕,“不曉得沈不離會娶個什麼樣的女人,應該也不會差的。”

鞭炮聲驚擾了在牆頭打盹的野貓,它三兩下哧溜鑽進了窗戶,踩翻了桌上的茶杯,也把對鏡梳妝的裴香茗驚著了。裴香茗拍著胸口驚魂未定,直到鞭炮聲停歇,那貓又從窗口溜走了,她才緩了口氣。錦繡笑話她:“小姐太緊張了罷,不過是隻貓。”裴香茗捂著發燙的臉頰,發覺自己的眼皮一直在跳,似有事要發生。

沈老夫人果然送了六車好茶當彩禮,別的禮數也都一應俱全,裴正峰笑得合不攏嘴,拉著沈不離寒暄著。裴香茗躲在廳堂後麵豎起耳朵聽外麵的動靜,她也試圖要偷看沈不離幾眼,不過被那些堆成小山似的彩禮給擋住了。裴世傑帶著靈越也過來湊熱鬧,兩人形影不離的倒是讓裴香茗更加懊惱了。裴香茗抱怨道:“怎麼就不讓見麵呢?哪裏來這麼多規矩嘛!”裴世傑笑道:“這些規矩呀,就是為了治治像你這樣心急的人!”裴香茗不客氣地回敬道:“再心急也沒哥哥心急吧?”“我是男的,你能比嗎?我現在就可以出去和沈不離說話,你能嗎?哈哈哈,你就在這幹著急吧!”裴世傑一邊大笑一邊跨著大步子出去了,可是把裴香茗氣得直跺腳。

裴正峰拿出了自己珍藏的大紅袍招待沈不離,想來這茶還是他從福建帶回來的。那邊的茶確是世間一流,當初差點動了念頭把家都搬去福建,不過實在舍不得這裏的根基,畢竟有裴家幾代人的心血。這大紅袍算是記掛著他的一個念想,因此顯得格外不同。裴正峰隻想拿出最好的東西來招待這個金龜婿,可沈不離吃進口以後並沒有什麼表示,那不鹹不淡的樣子讓裴正峰心裏涼了半截。按理說他沈不離掌管著沈家大院一百零八個藥棚子和八百畝茶場,不是不懂茶的人啊,這大紅袍一入口他會嚐不出來?所以他是見慣不慣罷,裴正峰隻能下如此結論。

裴世傑大搖大擺地走出來朝沈不離道賀,並以“妹夫”相稱套近乎。沈不離淡然地與他搭了幾句話,“兄長”的稱謂掛在嘴上,神情卻不似那麼回事。裴正峰都看在眼裏,細細琢磨了一番,又覺得自己多慮了,沈不離生來就是這樣的脾性,還計較那細微末節的東西幹什麼。

裴香茗見不到沈不離,心裏像是被一根羽毛撓著,癢得很,渾身不自在。錦繡拿了件披肩過來給裴香茗係上,叮囑她轉涼了要多穿點。這時一直在旁邊看熱鬧的靈越出了聲:“錦繡,你幫我倒杯茶來。”錦繡想也沒想把話甩了回頭:“我不得空。”靈越斜睨著錦繡,一貫嬌氣的話語此時卻顯得尖刻了:“是麼?你可是專門伺候小姐的,你不得空,意思是小姐很難伺候麼?”錦繡又氣又慌:“你胡說什麼?少在小姐麵前挑是非!仗著肚子大就拿自己當什麼了?”靈越委屈地向著裴香茗解釋:“妹妹,我有了孩子以後,胃口特別差,容易渴、容易累,可是身邊又沒個伺候的人,我隻不過跟錦繡討杯茶,沒有旁的意思。”裴香茗便叫錦繡去給倒杯茶來,錦繡一百個不情願,用力跺著腳轉身去倒茶去了。錦繡走後,裴香茗問靈越:“你可曉得家裏的人都瞧不起你?”靈越微微發怔,不知裴香茗問這話是什麼意思。裴香茗接著說:“我看你第一眼就覺得你是個機靈人,既然都進了門,父親也沒有要趕你走的意思,何不安分一些?等你生了孩子,想法子馴服我哥哥,肯定能討父親的歡喜,日後大家都好過。”靈越趕緊笑著點頭,抹去了方才的尷尬。但錦繡對此耿耿於懷,事後又忍不住在裴香茗麵前嘮叨:“小姐真把她當嫂嫂了?她那種人,哪裏配?”裴香茗笑道:“既然已成事實,隻能盼著大家都好,是不是?”錦繡仍賭氣說:“這可難說,少爺將來要娶妻的,娶個比靈越好百倍的回來,看她還如何作威!”兩人正說著話,忽而聽見外麵一聲雷響,接著閃了幾道電光,錦繡驚叫一聲:“呀,這算好的日子怎麼會下雨呢?”說完她又捂住嘴,眼珠子往旁邊一溜,見裴香茗心神不安地望著窗外。

在人們固有的觀念中,挑好的日子是不該下雨的,因此裴正峰也在計較這件事,還埋怨起了算日子的老道士。不過這雨瓢潑一般地下起來,沈不離是回不去了,隻能在裴家留宿一晚。這消息傳到裴香茗耳裏,讓她好一陣歡喜,她又同錦繡說起來:“我平生最喜歡下雨了。”

此起彼伏的山頭一望無際,高山草甸被狂風吹得像海浪一樣波濤洶湧,隻見那雷電把雲層劈開,穿透半邊天空,直直劈在了懸崖邊的一棵鬆樹上。鬆樹便起了火,那一簇簇墨綠色的針葉很快被火舌舔舐,劈啪作響。雨點夾雜著冰雹劈頭蓋臉地砸下來,譚新遠被六姐夫拽著往下跑,兩人連滾帶爬,總算逃回了山林子裏。不過兩人都淋了個透,凍牙關都在哆嗦。譚新遠自嘲道:“這下可糟糕,西服毀了不說,頭發也給毀了。”六姐夫看他還在撥弄額前的幾縷頭發,又氣又好笑:“沒被雷劈了就算走運。”譚新遠左右望了望,這深山老林裏沒有人家,雨也沒有要停的意思,來時的路都泥濘了,他們既不能上山去看茶樹,也不能下山回家去,就這樣被困住了。冰雹落下來,砸在樹上,砸在石頭上,窸窸窣窣、叮叮咚咚,譚新遠甚至覺得這番際遇有幾分雅趣。隻是偶爾有一兩顆冰雹會砸在頭上,登時把他的雅趣給打攪了。六姐夫說附近有個躲雨的地方,兩人便踏著泥濘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山林更深處去了。

六姐夫說的是一個簡陋的木屋,說是屋,不如說是棚子,四麵透風,隻是屋頂封得好,不漏水。屋裏麵堆了不少稻杆,可以用來生火。角落裏散放著榔頭、弓箭、鐵鍬。雖然不到中午,但天色極暗,屋裏灰蒙蒙的。六姐夫邊生火邊說:“這是給打獵的歇腳的地方,運氣好的話,我們還能碰到出來打獵的,吃上一隻烤兔子。”說完,六姐夫揩了一下嘴角的口水。

火剛剛生起來,木門猛地被撞開,一股夾帶著雨點和樹葉的狂風灌了進來,瞬間就把火給撲滅了。譚新遠下意識地用手擋住臉,朝角落裏躲去。六姐夫倉惶之中把門關上,隱約中隻見一個人影佇立在門邊,嚇得他不輕,忙喊譚新遠的名字。方才那陣狂風停歇了,譚新遠起身來看,進來這人骨骼削瘦,身穿青灰色長袍,頭戴鬥笠,一頭長發散落在肩上,後麵背了個竹筐,裏頭裝滿了各種藥草。看不清麵容,但是看身形也曉得隻是個少年。六姐夫回過神來了,忙說:“原來是個小道士,失禮失禮。”對方也禮貌地頷首回禮,然後把竹筐放下,靜靜坐在譚新遠對麵的角落。六姐夫又把火生了起來,屋裏有了一絲暖意。譚新遠呆呆看著,那火星子在稻杆上爬行,爬過的地方瞬間變得焦黑,前方的路越來越亮,卻越來越短,不一會,一根稻杆的一生就這樣走完了。六姐夫往底下塞了幾根柴,火越燒越旺,把小木屋也照亮了。譚新遠無端歎了口氣,一抬頭,正好看見火光映在那小道士臉上,容顏分明,倒讓他怔住了。小道士也注意到了譚新遠在看自己,兩人四目相接,譚新遠更加驚怔。六姐夫在旁說:“新遠,你把衣裳脫下來焙幹。看樣子我們今天是下不了山了,要在這住一晚。”小道士取下了鬥笠,像是考慮了許久才開口:“你們可隨我回道觀去歇一晚,離這不遠的。”六姐夫一聽可高興了:“那就多謝了!對了,小道士怎麼稱呼?”小道士答:“道號雲深。”六姐夫一拍大腿:“哎呀,你就是雲深!我可聽張道長說過的,你是他的關門弟子。”譚新遠把衣裳都脫下來焙,又細細打量這個雲深,神情越發古怪,忍不住問:“你可下過山?”雲深搖頭:“自小在山裏修行,師傅還未準我下山。”譚新遠接著問:“那你可去過羊獅幕?”六姐夫打斷他:“新遠,在出家人麵前不能問這問那的。”譚新遠笑了笑:“我隻是覺得稀奇,隨口問問。”六姐夫納悶了:“有什麼稀奇的?”“姐夫,你沒覺得雲深道士長得很像一個人嗎?”譚新遠小心翼翼提醒道,“早上我們才見過的。”六姐夫想了半天,又看了看雲深:“哪裏像?年紀差不少,長得也不一樣。”譚新遠看著雲深慢吞吞說:“年紀是差幾歲,可是神情實在很像,尤其眼神幾乎一模一樣。你該回去問問張道長,你是不是和沈家有什麼淵源?”雲深答道:“修行之人不問俗世。”譚新遠覺得無趣了,癟了一下嘴,拿出幹糧來吃,邊吃還邊說:“我這眼睛號稱火眼金睛,比孫猴子都厲害,還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應該不會看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