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汝入獄之後,朝堂上便日日籠罩在一種怪異的氣氛之中,每個人連說話都是壓低了聲音,也說不清楚自己在害怕什麼。
孫家人暗中找到周次山商量對策,周次山也沒想到的,來的竟會是孫老太爺,也就是孫汝的父親。
孫老太爺須發皆白,孫汝出事後他是一夜之間憔悴了許多,更顯得老態龍鍾了。周家是千年的世家,又接連出了兩位太後,雖然勢力強過孫家,周次山也不敢在孫老太爺麵前擺譜,到底孫老太爺也是散朝重臣,年高德劭,他扶著孫老太爺入了座,自己才坐下。
“周大人,你我二家相互扶持,難分彼此,理應同氣連枝。”孫老太爺神色凝重,沉著聲道,“如今孫家落難,老夫厚顏上門求助,還望周家伸出援手。”
周次山忙回禮道:“孫老太爺言重了,孫兄遭小人陷害,本官斷不會坐視不理。隻是此事恐怕並不簡單。”
孫老太爺道:“周大人可是有什麼發現?”
周次山垂下眼,把玩著手上的小葉紫檀,思慮重重說道:“不瞞您老,沈驚鴻彈劾孫兄的奏章,風華殿眾大臣都看過了,這其中有些私密資料,是從戶部流出去的。”
孫老太爺聞言一驚,挺直了背脊:“周大人,這是……”
周次山抬手安撫住孫老太爺,道:“您老稍安,這事絕非本官所為,本官已經查清楚了,經手這些機密資料的,是戶部郎中,慕灼華。”
孫老太爺雖然不在朝中,卻也聽聞過慕灼華的名聲,畢竟是如此年輕的探花,還是一名女子。
周次山又道:“慕灼華與沈驚鴻同年同榜,如今深得陛下信重,慕灼華身在戶部,沈驚鴻之前在吏部,這兩部乃是六部最重要的部門,陛下是有意栽培二人。去年,沈驚鴻主持考功司事務,態度強硬地主張廢止恩蔭製,此舉顯然是有陛下在背後授意支持,又有議政王從中斡旋,否則他一個小小的侍郎,如何敢與滿朝文武為敵?”
孫老太爺麵上閃過一絲陰沉之色:“周大人言下之意,此番沈驚鴻針對孫家所為,也是陛下的意思?”
周次山冷冷一笑,道:“慕灼華私下將戶部資料交與沈驚鴻,若沒有陛下授意,她敢嗎?沈驚鴻去年借考績之事廢止了恩蔭製,三品以下官員被斷了後路,今年京察之事便不可能再交給他,陛下卻將他調去了大理寺,這事恐怕不是巧合。先斷枝椏,後斷其幹,沈驚鴻,不,應該是陛下,他心野了,想對世家下手了。”
孫老太爺一顆心沉了下來,如果是陛下有意對付孫家,那該怎麼辦?
“老夫聽聞,議政王也是附議支持陛下的。”孫老太爺麵色灰白,“陛下封定王為議政王,本就想利用他的威|信來製約世家,難道才登基不到一年,陛下就按捺不住了?”
周次山瞥了孫老太爺一眼,狀若無意地問道:“孫家與議政王不是在議親了嗎,難道有什麼變故?”
孫老太爺眉心閃過憂色,想到了孫紜紜憔悴的麵容,心裏也有些不忍。這個孫女自小聰明懂事,家族是花了大力氣去栽培的,卻沒想到她一心撲在了定王身上。若是定王願意,這倒也是一門極好的親事,但看孫紜紜的神色,似乎是在定王那裏受了委屈,問她究竟是何事,她也閉口不談,卻還是一副不死心的模樣。
聯係到孫汝入獄之事,孫老太爺心裏有了另一重猜測——莫非定王早知道孫家會有此劫難,所以故意不與孫家結親?
若真是如此,恐怕此事不能善了了……
孫老太爺暗自歎了口氣,對周次山說道:“孫家與議政王的親事,也不過是先帝一句戲言,沒有旨意,便不能作數,比不上周家出了兩名太後。孫家之事,還希望周大人施以援手,孫家感激不盡,必有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