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絕頂謀士(1 / 3)

臘月初一,辰時。

長安,賈府。

一陣琴音在後院中流淌開來,琴聲優美,如從天上來,仿似萬丈塔樓,矗立長空,直插雲霄;仙人乘鶴,登樓遠眺,目之所極,蒼穹如幕蓋,茫茫平原似千裏,滔滔大河高巔而下,激蕩於斧劈刀削、陡峭直立懸崖山壁處,意境雄渾,令人心曠神怡。

假山重疊、碧竹環繞,若隱若現亭台內,賈詡跪坐幾案前,閉起雙眼,雙手揮動,彈奏古琴,案上嫋嫋焚香,使他陶醉悠閑的神態多了幾分莊重。

琴音愈飄愈高,扶搖直上,躍過竹林,與陰沉的天空相撞,似要撕開雲層,與金烏戲逐;琴音愈流愈遠,穿過庭廊,透出庭院,飄蕩在長街人群裏,竄進每一雙耳內,使得經過府門前的男女老少,均駐足細聽,臉上呈現輕鬆之情。

不知何時。

一曲漸漸奏完,琴音漸漸變弱。

餘音繞耳,人群駐足良久,才離開。

手指停下,最後一聲弦音也終止了。

唯有焚香依舊嫋嫋飄浮,隨後散去,彼此循環。

賈詡睜開雙眼,情不自禁地撫摸琴身。

古琴,造型古樸,黑漆如墨,琴頭刻囚龍雕案,故名“囚龍古琴”。

相傳龍生九子,囚牛是九子之長,平生愛好音樂,它常常蹲在琴頭上欣賞彈撥弦拉的琴音,五百年後悟道化身古琴。

自二十四歲尋得古琴,至今已有十七年。

在這十七年裏與古琴朝夕相處,早已達到心意相通之境,在這長安城之中,論琴技相提並論,隻有蔡邕一人。

賈詡緩緩站起,抓起靠在亭台紅木柱的一根與他身高相等的桃木杖,走到一旁,雙目透過竹林,投向遠處。

賈詡身形高瘦,雖已到不惑的四十年紀,卻一臉俊朗,一對眼深邃異常似是看透世間塵土,深黑發亮的五絡長須垂至腹前,配上一席黑色長袍,風姿卓然,孤傲灑脫。

當年受好友李儒之邀,趕往洛陽,策劃將宦官、外戚之間矛盾加劇,最後兵戎相見,導致西涼巨閥董卓入主京師的飛龍在天之局。現如今雖受董卓厚愛,卻因當年一把大火將洛陽古都焚燒殆盡,惡名昭彰,是天下名士忌憚對象、又是唾罵對象。

一將功成萬骨枯。

成敗論英雄。

董卓狹天子以令諸侯,百官皆拜,卻是不得不尊的事實。

成也罷!

敗也罷!

再過一會,他就要收拾東西離開長安了。

府中仆人早已被他秘密遣散。

盛極則衰,董卓乃性情中人,不懂收斂之道,驕橫跋扈,大禍將至。

他要離開此處,去潁川,拜訪荀氏叔侄,在潁川書院,靜觀天下局勢,尋霸王之主。

賈詡緩步來到幾案,將古琴套入袋中,背在身後,緩緩朝書房走去。

書房中尚有他未寫完的,這些年對《範增策典》的理解心得。

現下謀士分兩大派係,一派是霸王學術,一派是帝王學術。霸王學術是以殺止殺,以暴製暴,挾天子以令諸侯;帝王學術是以仁政治民,以大義伐兵,尊天子而救皇室。兩派相爭千年,始終沒有定數。

賈詡一身所學,盡推霸王學術。

而他好友李儒亦是霸王學術中一脈法家的推崇者。

兩人三年前,一見如故,成為忘年之交,故有應李儒之約,禍亂洛陽之舉。

他的書房在亭台東北處,亦在竹林環繞中,坐北朝南。

賈詡步入書房,來到書案前,將幾卷竹簡,放入簡袋裏,揣入長袍內,再次看了看堆滿大半屋的書簡。

這些書簡是這幾年,四處收集而來,可惜無法帶走了。

以他的本事,董卓又怎能輕易放他離去?

這一次是悄悄的走,隻帶竹簡、古琴,連換洗衣物都不帶。

這些書簡記載的內容,早已熟爛於胸,之所以念念不忘,不過是愛書如命的習慣。

塵歸塵。

土歸土。

有甚留念?

賈詡收起神情,轉身往外走去。

剛到屋外,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迅速接近。

來人明顯在奔跑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