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僅僅就是一般的師生關係是不夠的,張居正想進一步發展這個關係。
怎麼發展呢?說白了,怎樣攀上這棵大樹呢?
張居正一定進行了多方分析,最後得出結論是:關鍵是讓徐老師了解自己,一旦了解了自己,他就會感覺出這個學生和他對脾氣,那就好辦了。
要讓領導了解自己,就得接近領導。
送錢?徐階不是那樣的人,他也不缺錢;到他家裏幫他倒馬桶什麼的?人家有“保姆”幹了;低三下四逢迎,說些領導喜歡聽的話?太俗套,況且有的領導未必欣賞這樣的人。
張居正考慮了很久,寫了一篇文章,叫《翰林院讀書說》,相當於現在《在中央黨校中青班學習的體會》,呈給徐老師“賜教”。
此時的徐老師已經升任禮部的部長,那個時候中央就6個部外加都察院,正部長算是6+1,所以部長的政治地位,和現在不可同日而語,就政治地位而言,可能還在一般的政治局委員之上。
徐階這位高級領導幹部還是比較負責任的。一般這麼大的官,下級或者學生們請他賜教的作品實在多如牛毛,不轉身扔垃圾桶已經算是不錯了,哪裏會認真看呢?可是,張居正請他賜教的《翰林院讀書說》徐階還真看了,當讀到“測淺者不可以圖深,見小者不可以慮大”和“以眇眇之身,任天下之重,預養其所有為,而欲蒲一技以自顯庸於世”這些話,徐階很可能眼睛為之一亮。
“這是個有培養前途的幹部!”徐階內心必定如是想。
風氣不同了,現在的人越來越講究謙虛,倘若現在的一個年輕人在高級領導幹部麵前說自己要“以眇眇之身,任天下之重”,多半會被看作輕狂,至少是不成熟的表現。可是,那個時候的高級領導幹部,卻對這樣的年輕人刮目相看。
徐階看了文章後,很可能又專門找張居正談過話,開始對他另眼相看,產生了要栽培、提攜他的想法。
這個其實也不難理解。於公,發現人才、培養人才,是領導幹部的本分;於私,那就更不用說了,以徐階的閱曆,他不可能不清楚,人治官場爭鬥很激烈,有時候甚至很殘酷。作為高級領導幹部的徐階其實也需要發展一批具有特殊關係的人,他對和自己挺對路子的張居正刮目相看、有意栽培,也就不難理解了。
以此為契機,張居正和徐階之間超乎一般的師生關係算是確立起來了。
這是張居正仕途順遂、官運亨通的一個關鍵因素。
說話間,張居正他們的庶吉士修習已經期滿。畢業了,就該分配工作了。
庶吉士的分配也有固定的規矩,大體上是兩個方向:一部分留在翰林院,一部分分配到中央其他機關。留院的就是史官,授予編修(正七品)、檢討(從七品)職務;分出去的,一般做監察官。
張居正成績未必是最好的,但是徐老師賞識他,所以他的分配是最好的:不僅留在翰林院,還被授予正七品的編修職務。
編修、檢討雖然號稱“儲相”,但真正入閣拜相的畢竟是極少數,而且儲備的時間會很長。曆屆庶吉士結業留下來的,還有不少。做十年甚至二十年編修的大有人在,有的就終老在這個崗位上。新老編修濟濟一堂,在翰林院這個清水衙門裏,做些無關緊要的文字工作,他們有大把大把的空閑時間可以支配。
按說,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張居正該鬆口氣了,但是,他似乎並沒有輕鬆下來,甚至有一種危機感。
為什麼呢?他覺得自己各方麵的條件與自己的誌向還不匹配。硬件上,應該說基本具備了;軟件上,差距太大。
張居正家世貧賤,近二十年寒窗苦讀,大體也是圍著“高考”的指揮棒轉,為應付科舉考試死記硬背些四書五經的內容。這些東西,相當於敲門磚,考試是有用,但是對今後的工作,不是包袱就不錯了,實在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