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yala還沒有譯下去,因為飯堂裏又熱又悶,簡直坐不住。真令人心焦。
一九三二年十月十三日
那廣東少年姓鄧,他今日來找了我好多次,要我陪著他去看陳若蘭,大約他看出自己信用不好,找我去做幌子。我陪他去了兩次。譬如那Cantanaise已有丈夫了。我想她大概是一個外室吧。她要到堤岸去。堤岸叫做Cholon,故昨日電報沒有打通,那廣東少年很熱心,讓他去送她吧。
一九三二年十月十四日
起來寫信給絳年,蟄存,家。午時便到西貢了。乘船人湊起錢來,請我做總辦去玩。驗護照後即下船,步行至jardinbotanigue去,看了一回,乘洋車返船,真累極了。吃過點心後,和同船人到marché去玩,一點也沒意思。在歸途中遇見那廣東少年。他把通信處告訴我,並約我六時去。他的通訊處是Photo Ideal,74,Boulevard Bonvard。
吃過午飯,即乘車去找他。和他及Photo Ideal的老板Nhu一同出去。他們還未吃飯,遂先上飯館。飯後,即到旅館中去轉了一轉,我和Nhu則在街上等他。Nhu對我說,鄧的父親稍有幾個錢,所以他隻是遊浪,不務正業,他們是在巴黎認識的,白相朋友而已。鄧出來後,我們決定去跳舞,但因時間太早,故先到咖啡店中去坐了一回。十點多鍾,跟他們出發去找舞伴,因為西貢是沒有舞伴的。我們乘車到了一家安南人的家裏。那人家隻有三個女人在那裏,據說男人已出門做生意了。安南人家的布置很特別,我們所去的一家已經有點歐化了。等那三位安南小姐梳妝好之後,便一同乘車至Dancing Majestic。那是西貢最上等的舞場,進去要出門票。音樂很好,又有歌舞女歌舞,感覺尚不壞。可是我很累,很少跳。到二點多鍾,始返。他們要我住到那三位小姐家裏去,我沒有去。那三位安南小姐的名字是AliceTniu,Jeanne Duong,Le Hong,舞藝以Alice為最佳。
一九三二年十月十五日
起身後和同船人一同出去,預備到Cholon去玩,我先去兌錢,中途失散了,找他們不著,便一個人在路上閑逛。寄了信,喝了一瓶啤酒,即回船。他們都在船中了。他們與車夫鬧了起來,不會說話,不認識路,隻得回來。午飯後,再與他們一同出發到Cholon去。先到marché,乘電車往。Cholon是廣東人群住之處。我們在那兒逛了一回之後,到一家叫太湖樓的酒家喝茶,聽歌,吃點心。返西貢後,至Photo Ideal去了一趟,辭了鄧的約會。到marché去買一頂白遮陽帽,天忽大雨,等雨停了才乘車返舟。
西貢天氣很熱,又常下雨,真糟糕。第一次飲椰子漿。
一九三二年十月十六日
一直睡到吃午飯的時候。午飯後,在船上走來走去,而已。
夜飯後和林華上岸去喝啤酒,回來即睡。船就要在明晨四時開了。
一九三二年十月十七日
起來時船已在大海中航行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悲哀捉住了我。我真多麼想著家,想著絳年啊。帶來的牛肉幹已經壞了,隻好丟在海裏。絳年給我的Sunkist幸虧吃得快,然而已經爛了兩個了。
今天整天為鄉愁所困,什麼事也沒有做。
下午起了風浪,同艙中人,除我以外,都暈了。
在西貢花了許多錢,想想真不該。以後當節省。
一九三二年十月十八日
下午譯了一點Ayala。四點半舉行救生演習,不過帶上救命筏到甲板上去點了一次名而已。吃過晚飯後又苦苦地想著絳年,開船時的那種景象又來到我眼前了。
明天就要到新加坡,把給絳年,蟄存,家,瑛姊的信都寫好了。
一九三二年十月十九日
上午九時光景到了新加坡,船靠岸的時候有許多本地土人操著小舟來討錢,如果我們把錢丟下水去,他們就躍入水中去拿起來,百不失一。其中一老人技尤精,他能一邊吸雪茄,一邊跳入水去。上岸後裏昂大學的學生們都乘車去逛了。我和林二人步行去寄信,在馬路上走了一圈,喝了兩瓶桔子汁,買了一份報回來。覺得新加坡比西貢幹淨得多。
在碼頭上買了一粒月光石,預備送給絳年。
船在下午三時啟碇,據說明天可以到檳榔。
在香港換的美國現洋大上當,隻值二十法郎,有的地方竟還不要,而鈔票卻值到二十五法郎以上。
同艙的刁士衡對我說,他燕大的同學戴維清已把蟄存的《鳩摩羅什》譯成英文,預備到美國去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