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滅亡(3 / 3)

再也忍不住了,他昂起頭來,氣槪凜然的叫道:“走開去,不管你是誰。我不能出賣同伴們以求得財富與地位。神的壓迫,已經到了末日,任怎樣也是維持不住的。這誘勸,是無用。何況,我將怎樣的勸阻大眾呢?當我一顯示出叛眾的行為時,立刻便將為大眾所認識,便將不再為他們所信任,便將成為攻擊的目標。徒然毀損了我,於你們是無益的。這運動,是普遍的久鬱的怨恨的表示,幷不是一二人所能挑動,更不是一二人所能勸阻的。去,請和平的離開去,不管你是誰。一切的遊說是無用了!”

他堅決的以手指著門。

希不能不走。但還婉婉的說道:“你且仔細的想想。假如能夠回心轉意,我還願意將所允許的給了你。”

“不,不!”年輕人堅決的表示著。

希悵悵的無所得的飛回天庭。

而雅西娜所得的結果,也不更好。

她到一個年輕的領袖那裏去。那人是一個土木工程師,他曾設計過好幾個重要建築的圖案,他的學問的野心很大;他還苦心的想解決一個建築學上的難題。

正在更深人靜的當兒,雅西娜出現於他的窄小的研究室裏。他驚惶的放下了規矩與筆,站了起來。

雅西娜雖欲表示出她的和藹,臉上卻仍是冷冷的,沒有任何的表情,活象一個和頑皮的學生們廝混慣的學校老舍監,永遠是那麼矜持,想拒人於千裏之外。

“不驚動了你麼?”雅西娜裝作和氣,語聲是那麼做作。

“有幾句話要和你談談。且不要問我是誰。”

年輕人呆呆的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你們年輕人們是勇敢的,有智慧的,這深為我所喜。但你們要知道,該把從神那裏得到的智慧,運用到別一方麵去,為人類造福利,不該那麼大膽無忌的便對神叛逆起來。我來勸告你,完全為了人類的光明的前途——你該知道,我素來是怎樣的愛護人類——你得阻止這叛逆的行動的發展。否則,人類必無幸!假如你能夠為神,不,也是為了人類,出力,解散了這場叛逆的運動的再度進行呢,神對於你個人,一定會有最豐厚的酬報的。譬如,你是一個建築師,你便可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一個,能夠解決遠古不曾有人能解決的一切難題,象海上浮島的建設,百裏以上的大橋梁的設計,等等,而你的名望將永遠的懸於人類的曆史裏。而且,將來,我還可以設法,把你永生的居住於天上,成為天庭的禦用的建築大師。為了你,也為了你的同伴們,你該設法阻止了這非法無天的叛逆的行動的發展。勸他們趁早的偃旗息鼓!”

一口氣便滔滔的說下去,沒等那年輕人的回答。

那年輕人沉入深思,好久不回答。但最後,搖搖頭,說道:

“這不是我力之所及!我隻是團體裏的一員。大勢所趨,一二人絕對的不能使之改動其流向。況且……”他遲疑的說道:“在神的重壓之下,人果能自由的運用其智慧,為同伴們造福利麼?”

“當然可能的,而且神還要盡了力來幫忙他們。”雅西娜乘機的加以勸誘。

“不,不,”那年輕人嚴肅的說道:“我們的同伴們的口號是:打倒神權!在神的統治之下,我們知道,——這可憐的把戲已經演唱得太久了,——人的智慧是決不能為自己的福利而運用的。譬如建築師吧,其生來的最高功業,仿佛便是建築弘大的神廟,隻是成為神的奴役。如今,我們是不再為神用了!”

雅西娜知道沒有什麼話更可以打動他,便也悄悄的無聊的離了開去。

隻有愛孚洛特蒂回到天庭最晚。她玩演了一個最滑稽的場麵。

她來到了年輕的小夥子們的變亂的眞正的中心區。一個繁星散綴,缺月無雲的午夜,靜悄悄的人世間,疲倦了的勝利的歌與舞,閑愁閑悶最易惹起的時候,溫溫暖暖的密室,哥哥的明,巨創方瘥,正安息的躺於裏室。弟弟的晶,頭上的白布還包著,然而精神已經完全恢複。他在外房往來的蹀躞著,籌劃著明天的行動。今天的不意的大勝利,還在他心上激動的留著未盡的興奮。

愛孚洛特蒂溜進了房裏。他的眼前突然一亮,有股誘人的香味兒同時鑽入他的鼻孔。抬頭一望,立刻認識了來的是誰。——他是祭師的兒子,從童年的時候便熟識著每個神的麵貌和故事。他站定了,昂然對愛孚洛特蒂望著,剛想說道:“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為什麼而來。但在這嚴重的決戰的時候,我不願意和任何的神有什麼接觸,”愛孚洛特蒂對他嫣然的微微的一笑,眼波如最清澄的月光似的,向他臉上一溜轉,那張吹彈得破的臉,是那麼秀麗合度,而又是那麼健潔,象最晶瑩的白璧,卻又透露著血氣旺盛的紅霞,那嬌媚惹人蕩動的姿態是任怎樣不能找到什麼美和新的言語來形容的;而那裸著的白藕似的雙臂,裸著的雙足,以及半裸著的胸前,背部和雙膝以下,更富於誘惑性;光光豔豔的耀得這有定力的年輕人的眼光有些眩花,未說出來的話,便向喉頭倒咽了下去。

究竟是一個堅定的叛徒,連忙閉了眼,自己鎮攝了一下,說道:“請你出去,我們和你們神道們,已經沒有什麼接觸交通的必要了!”但感到有一團的勢力是逼立在他身邊,渾身有些癢癢的不自在,仿佛是逼近了一具熱度過高的火爐旁站著似的。方想退卻幾步,而愛孚洛特蒂已更逼近了些。他不敢望著她,然而感到她是在微笑——那令人死而無怨的最嬌豔的微笑!他聽到她的呼吸聲——而他自己的心髒是那麼急速的在跳動著;聞到她的從她嬌嫩的身體裏透出來的肉香和溫暖的氣息,他幾乎癱化了下去。惶惶無措的站著,生了根似的。成了一無抵抗的人,雄辯的口,也被箴閉著。

“我的孩子,”愛孚洛特蒂開始說道,以柔若無骨,豐若有餘的手,搭在他的肩上,那由手心傳達出來的熱力,象千萬個單位的電力似的,鑽進了他的全身;從頭頂到腳尖都癢癢的,有些麻木不仁;“你十分明白我是為什麼而來的;我來,為了神,也為了人類。神與人之間是不必有什麼芥蒂的。神不是幫助了人類的成功麼?至少是我,圓成了人間多少對的最美滿的夫妻!”那聲音的本身便是最優雅悅耳的音樂,兼之那如蘭的吐氣,熏得晶的麵頰似都有細粒的芬芳強鑽了進去。“該取消了一切的叛逆的行動。聽我的話,孩子,這是在你的權力以內的。你將被神任命為最高的祭師,而我將時時的到你這裏來……”她的麵頰是將貼近了他灼熱的麵頰。他一無主意的昏亂的立著,連她的話,也不大聽得清楚。

沒有一句回答。

但裏室睡著的哥哥的明,卻著急了,大叫道:“弟弟呀,快不要上她當!她是愛孚洛特蒂,最卑卞,最惡毒的淫婦;你該記住我們的誓言,我們的使命!趕她出去,這惡毒的說客!你不趕,我來趕!”說著,便掙紮的要爬起床來。

晶的手無力的舉了起來把愛孚洛特蒂搭在他肩上的手,掉了下去,而當他的手觸到她的溫馥柔軟的手指時,他的心還強猛的動蕩著。他遠遠的站開了,如夢似的,以幹澀的口音,說道:

“請你出去!請你出去!”

而他自己便頽然的向裏室跑去,伏在他哥哥身上,抱了他,啜泣起來。

怪沒意思的,懷著第一次被拒絕的恥辱,悄悄的溜了出去,有些失了自尊心,咬著牙齒,駡道:“且看你們這些的叛逆的小子們的下場!”

嚴重的空氣又彌漫於天庭。

生死的決鬥,在神與人之間似是免不了的。

合爾米士傳來了一個更嚴重的消息:人類已準備了要在第二天集合了來掃蕩神聖的亞靈辟山,神的最堅固的中心的巢穴,宙士的寶座的所在,即今的會議廳所在!

他們如今是在狹路上麵對麵相逢著了。

宙士憤憤的叫道:“無所用其躊躇了,我將使用到我們最後的武器了!”這叫聲淒厲可怖。

“來,集合了來,準備,夜襲!”宙士叫道。

神道們很快的集合為一軍,氣槪還不減於和巨人們爭鬥的時候。

鷙鷹先飛起在天空,勢力和權威左右的跟隨著宙士;他的左手執著大把的雷矢,他的最可怕的武器,右手執著一支短矛。

戰神亞裏士全身披掛的執著刀與盾;亞特美絲肩負著銀弓;愛坡羅則改執著一柄大刀,雅西娜冷峻的執著她的長矛;普賽頓使用的是三股叉。全體的神都在軍中。狄奧尼修士連連的端起了最大的酒杯,灌倒下巨量的葡萄酒然後動身。海泛斯托士拖著一雙不良於行的足,一瘸一拐的跟在最後。連愛孚洛特蒂也披上一身鉄甲,是最輕巧的一身;也執著一把刀,是最靈便細小的一把;在殺氣騰騰的陣伍裏,她還減少不了她的迷人的姿態。

烏雲密布於天空,雷聲隱隱的可聞。電光不時的在閃。雨水黃豆似的大量的沙沙的滴落下來。人類都在沉沉的睡,但已為雷電的可怖的襲來而驚醒。

大隊的年輕的小夥子們集中於城鎮中心的大建築物裏。留著哨兵在屋頂上看守著。

宙士的神軍,一路上耀武揚威而來。郊外的小屋,被大風摧毀了不少。人都從屋裏逃出,狼狽的冒雨奔向市集。雷聲隆隆的隻在他們頭頂上響。烏雲和雨水追趕著他們而來。宙士愛惜他的雷矢,不欲逐個的擊死他們,浪費了這武器,想要把他們趕集在一處,然後聚而殲之。

雷聲更響,電光長長的閃過天空,照見冒雨逃難者的狼狽的情形。老人們最早被驚醒。他們警覚道:“天怒是終於到了!”慌亂的跪在地上哀禱,祈求,頓首無數,喃喃的把人類最珍貴的東西都亂許給了神。

但神道們幷不曾聽見他們的哀禱,隻是要用那猛烈無比的雷火把人類聚而殲之;象從前用洪水的辦法一樣,在一夜之間,把他們全都滅絕了。

郊外的人蜂亂的都擁擠到市上的大建築物裏來。屋頂上的哨兵們尖銳的吹著報警的銀笛。年輕的小夥子們都慌亂的起來準備著。

夜是黑漆漆的,斷續的電光是唯一的光亮。但在大建築物裏,燈光也陸續的燃起。

一堆堆的烏雲更低了下來,人類在電火的一掣裏,清楚的看見憤怒的神道們的全體,站在雲端。

老人們和祭師們隻是伏在地上叩頭不已,在大聲的哀求著,祈禱著,求赦他們的罪過。但年靑的小夥子們則在大建築物裏邊,忙忙的準備著對抗。

“你們這批下賤的人類,如今是惡貫滿盈的了!我要在這一夜之間,用雷火把你們全都殲絕了,而另殖以新人種!”宙士宣戰的叫道,同時拋下他的一部分的雷矢。

震天撼地的一聲響亮,硫磺的氣味,充塞於空氣中。接著有房屋倒塌了的聲音。被壓的人類在微弱的呻吟。屍首縱橫的躺臥於地上。

宙士有些得意,又將手中的雷矢,拋射下去。又是一聲可怖的炸裂的響聲。似乎大地母親她自己都被打暈了過去。好難聞的硫磺氣和被雷火所燒灼的東西的焦味。

電光是不斷的在閃亮。雷聲隆隆的在發怒,但在電光的照亮裏,神道們卻開始發覚:他們竟不可能把人類聚而殲之。雷矢所能摧毀的隻是矮屋小店,至於那些大建築物,年靑的小夥子們所占據的大本營,卻依然傲慢的屹立著,絲毫不受損害。

宙士氣往上衝,把手中所有的雷矢,全都向那些大建築的屋頂上拋了下去,但竟啞然的沒有反響。那些黑漆漆的大建築物,還是象巨怪似的屹立在那裏。雷矢的火,它自己竟消失其氣勢於屋頂上裝置好了的避雷針之上,連隆隆的餘威都不曾有!

這打擊是太大!宙士啞然無言,也如他的雷矢一樣;鷙鷹棲息在他的手上,如鬥敗了的公鷄。勢力和權威悄然的垂頭而立,一毫不能展布。亞裏士搖搖頭,無可奈何的執起了盾和刀,首先的衝了下去。

就在這時,大建築物的前麵廣場上,轟隆的發出了一聲震天的怪響,仿佛便象雷矢炸裂了似的,震天撼地的威勢;也有一連串紅的蛇舌似的火光發出,卻是直向天空而去。

沒曾等到神道們的警覚,又是連續的幾聲怪響,震得大地象要裂開。一道道的紅光怪美麗的,直向天空射去;在這雨夜的黑暗裏,炸裂了開來。

已有被射中了的。亞裏士首當其衝,被炸成粉碎。勢力和權威,在雲端倒跌了下來。

宙士連忙麾眾退卻,很快的向東方而逃。諸神一窩蜂似的都隨了他而奔去。

那邊天空上的炸裂的火光,還在黑漆漆的天空,美麗的畫著無數的弧綫。轟轟隆隆的炸裂聲,還隱約可聞得見。

神道們有些納悶。人對於“火”的利用,難道竟高明到這個地步,連雷矢一類的什麼,都會仿造了?

“這罪惡全要那偷火的無良的柏洛米修士擔負了的!”宙士在一個荒山上休息下來,頓足的埋怨道。

“詛咒他也沒用。還是商量著怎樣自救吧。”雅西娜憂鬱的說道。她從來不曾損失自信得那麼厲害。

“說到柏洛米修士,他是早已警告過我們的。還是先找他商量些什麼補救之策罷。”希畏縮的說道。

宙士如從夢中醒過來似的說道:“就向高加索山去,都去,他也是一個神,得給神之族想一個辦法。”

柏洛米修士,那位先知者,被鎖在史克薩峰上,不知幾曆年月。無涯的痛楚與受難,把他磨練成一個麻木無知的人物。

他的雙眼天天被太陽光直射,幾已盲無所見;他的四肢和胸部,為巨鏈所磨擦,竟破爛見骨。很大的蒼蠅成群的飛集著,在吮啜他的腐肉。時時撲向上的海水,總是把白鹽留在他的發際和皮膚;使得他的全身,怪可怕的,如蒙上了一層白灰。久已無任何神來過問這個求死不得的偉大的犧牲者,受難者。

宙士一群奔了來為了表示和好,首先叫海泛斯托士把那永不可斷的鏈條的一端,從岩罅裏取了出來。這樣使他恢複了自由。但他閉了眼,一毫力氣都沒有,簡直站立不起來,隻是軟癱的坐在地上,背部靠在一塊崖上。

“是宙士麼?我看不見,但我還聽得出他的聲音。什麼事到我這裏來呢?我們之間,是沒有什麼交涉可辦的。”

宙士有些淒然,一時說不出什麼話來。

良久,才勉強的歎道:“是我的過於暴躁的脾氣不好,累你受了這無涯的苦楚!”

“你無事不會來到這裏的。我知道你的結局是近了。”

諸神的心髒都為之一涼,似被拋在冰窖裏。

“你的忠心的奴僕們勢力和權威哪裏去了?你的鷙鷹也飛得不知去向了吧?我告訴你,太遲了!”

“然而為了神之族的自救計,你,該想一個辦法。”

“神之族是早已走上了自殺之途。太遲了!如今是無可挽救。”

“難道竟坐聽人類的如此猖獗麼?我們神之族竟將損失了一切麼?連亞靈辟山的寶殿都要被掃蕩而去麼?”

“不僅這樣,一切神之族的末日都已到了。”

“連你自己也在其內麼?”

柏洛米修士默默不響。

“然而是你盜了‘火’給他們的!總得想個法子。”

“我取火,是為了正義。神的統治是太久了,這世界總得變。”

“難道竟變到該由猥瑣的人類來統治一切麼?”宙士氣往上衝的說道。

“結果總要這樣。”

“你除了預言神的沒落之外,竟沒有辦法可想麼?”

柏洛米修士搖搖頭,頭發裏堆得很多的鹽的細粒,簌簌的被搖落下來。

神道們是淒然的相對的望著。

沉沉的深夜。星鬥們都漸向西趕路下去。海水是嘩啦嘩啦的怒吼著,撲了上來,又被擊碎在史克薩峰之下。

無邊的死寂。

不知從什麼地方,隨風飄來了一聲喔喔的鷄啼。

夜將逝去。東方已經有些微紅。

宙士警覚的叫道:“回去,盡最後的努力!”

亞靈辟山的宙士的神宮,集合了人類的膏血與巧匠的心計建築起來的,傲慢的站在山巔。清晨的太陽光,照射在純白色的大理石的階級、牆柱和雕刻上,閃閃耀目的在發亮。

祭師們已被捆縛了去,司打掃之役的少年們,都已加入了叛逆之群。從東與西,從南與北,年輕的小夥子們的隊伍,無邊無際的集合了來,——可憐的埃娥的子孫們自然也在內——擠滿了山穀,擠滿了廟前的廣場。

刀矛如林的向天空聳出。個個人都表示著堅定、勇敢、犧牲的氣槪,擊不退,燒不滅的象潮水似的湧上來。

神道們都站立在廟的石階上;憔悴,頽唐,但在集合最後的攻擊的,或寧可說是防禦的勇氣,淒然無語。

宙士手上執著最後的最強烈的一大束的雷矢。

廣場上站的小夥子們突然的齊一而宏亮的唱著人與神的戰歌來。那歌聲是壯烈而自信。神道們是聽慣了靡靡之音和人們的哀禱與感謝曲的,聽了這壯烈的戰歌,有些驚愕,不習慣。

“最後的一次決戰;神道們都在這裏了。兄弟們,衝向前來,殲滅了他們,肅清了這魔穴!”一個年輕人以全肺量的力高聲大喊道。同時他舉起了一柄矛,衝上石階來。

“衝向前去呀!”如潮湧似的且喊且衝了上來,那年輕的小夥子們的無邊無際的隊伍。

雅西娜站在最前,也舉起了矛,如以食叉取熟薯似的,矛鋒很容易的直刺進了那年輕人的心胸。他大叫了一聲,倒了下來。胸血噴射出來。雅西娜的矛尖上染得紅紅的,還有血往下滴。但又是一個,但又是一個,無窮盡的隊伍盡勇敢的往上衝過來。有幾支刀矛斫刺了雅西娜的胸甲,當的一聲,擊出火光來,但刀矛自己折斷了。有一個年輕人,溜到了雅西娜的身邊,舉刀向她頸部斫去。她連忙轉過身,一矛直刺透那人的眼鼻之間。紅血噴射得她一臉。又是一個上來;這次卻被斫個正著,受了輕傷,但那人也被殺死。

愛坡羅,普賽頓,以至愛孚洛特蒂無不殺得渾身是血,腥臭得難聞,刀,矛,叉上也都染紅了,還有血凝結在上麵。亞特美絲站在一角;她的銀弓一彎,必定有一個倒下。但不久,她的疫箭放射盡了。而小夥子們的隊伍還是無邊無際的向前湧,向前衝。

人屍堆得石階都被掩沒了,紅血流得遍地,滑膩得站不住足,但小夥子們的隊伍還是無邊無際的向前湧,向前衝,踐踏了死者的屍體而衝上來。

神受了傷的不少,愛孚洛特蒂在嬌啼,她的右臂被斫中了一刀,傷口不小,但誰也沒有去理會她。

生與死的決鬥,這樣可怕的延長下去。神被逼退到廟門之前。無可再退。

宙士憤甚,不顧一切,集中了最後的勇氣,用全身之力,使勁的把手中所把握著的雷矢,全都拋了下來。

震天的一聲絕響,大地被擊得暈了過去。神廟在自己的雷矢之下倒塌了。亞靈辟山裂開了一個無底的深淵,就在神道們所站的地方。可怕的黑,可怕的深,無底的罅洞。

神之族整個的沉落在這無底的最黑暗的深淵裏去。

山石大塊的被擊飛起來,再落下去時,埋壓幷打死了不少人。

等到他們恢複,鎮定了時,神之族已經沉落到他們自已所造的深淵裏去了;神廟是隻剩下一堆堆的碎石折柱。

響入雲霄的勝利之歌。——人戰勝了神的勝利之歌。

太陽正升在中天,血紅的光,正象見証了這場人與神的浴血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