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圖書集成詞曲部(2 / 3)

《文學典》的第二百五十二卷至二百五十五卷為“詞曲部”的“紀事”;第二百五十五卷的下半及第二百五十六卷為“雜錄”。這兩部分瑣細過甚,來源過於複雜,要清理是必須費了不少的力量的;且要增補、糾正,也非數日之力所可能;在這篇批評文字裏決不能細加批評,故姑且不提。

但僅就“彙考”“總論”及“文藝”三部分論之,可議的地方已不知有多少!

最不能原諒的一點是,編者取材的譾陋與疏忽;忽略了(或未見到)第一道的來源而采用了輾轉鈔襲的譾陋的著作。如關於“詞”,張炎的《詞源》,陸輔之的《詞旨》均易得;沈義父的《樂府指迷》也附於《花草粹編》後。《詩餘圖譜》,為張所著,明代刊本也甚多。(較易得者為新安遊元涇刊本;汲古閣刊本。)今《集成》乃獨從《三才圖會》錄得《詩餘圖譜》三卷,可謂“間接”的了;而《詞源》一書,乃混名為《樂府指迷》,陸輔之《詞旨》乃亦混名為《樂府指迷》,而沈氏的《指迷》則獨遺之。此可見編者未見原書,而徒知從明人的很譾陋的輯本裏間接取材(蓋係從陳眉公《秘笈》本之誤。《秘笈》總名《樂府指迷》,而以《詞源》為上卷,《詞旨》為下卷),故致雜亂無章如此。關於“曲”,更是可笑了。僅知從《嘯餘譜》錄得《太和正音譜》的一部分及周德清的《中原音韻》,而目未睹原書,故遂致“支離破碎”,不堪一讀。涵虛子《正音譜》腰斬了大半,而僅錄其“樂府體一十五家及對式名目”與“群英所編雜劇”名目。至《中原音韻》則割裂訛誤尤甚。編者全錄《中原音韻》的關於“韻”錄的一部分;至所附“正語作詞起例”,則照鈔《嘯餘譜》,目曰“務頭”,而竟不知仍是《中原音韻》之文。此全緣“間接”取材,故遂訛誤至此!最可怪的是,涵虛子《詞品》,原為《正音譜》上卷的一段,名為“古今群英樂府格勢”,《集成》編者乃別列之於“總論”中,且非原文。妄增“已上十二人為首等”,“已上七十人次之”,“又有董解元……汪澤民輩,凡百五人,不著題評,抑又其次也。虞道園、張伯雨、楊鐵崖輩俱不得與,可謂嚴矣”等語。涵虛子竟會這樣的自評自讚麼?初不明白編者為何如此妄改,妄增,後乃知仍是間接鈔襲,並非編者的自作聰明。原來這一段文字,乃是從《欣賞曲藻》上鈔過來的;故竟“張冠李戴”,把《曲藻》的文章也攏統的歸到涵虛子的名下去了。如有人把這一段文章“引”作涵虛子說的,豈不“貽誤”讀者麼?所附王世貞的評明代諸詞家也仍是從《欣賞曲藻》而來。卻更大誤。原來這一段也是《正音譜》之文,而竟被纏到王世貞身上去了。

關於研討“詞”“曲”的起源,隻引了《事物原始》、《文章辨體》、《文體明辨》等寥寥數則,而不知從更早更好的來源裏去找,也是譾陋得可笑。

其次,可議的地方是疏漏。拋棄了許多重要的著作,而收入許多不大重要的次等的材料。關於這一點,也說來話長。“詞”的一部分,在陸氏《詞旨》後,明明的說“此本還在沈伯時《樂府指迷》”之後,而沈氏的《指迷》卻不見采錄(此等評語也是照鈔他書的)。隻錄《詩餘圖譜》而不錄《詞韻》一類的書,不知何故。至於曲韻,卻又全鈔《中原音韻》了。

“曲”的一部分,缺漏的地方尤多。《集成》的編者仿佛隻知道世間有北曲而無南曲,有雜劇而無傳奇,故“彙考”裏,收《中原音韻》,收涵虛子《正音譜》,而完全忘記了關於南曲一部分的材料。且詞譜既收《詩餘圖譜》,則至少曲譜也應收入。北曲譜是擺在手頭的,在《正音譜》裏就有,卻硬生生的把這一部分割裂開去了。南曲譜也不是難找的東西,也就擺在手頭,在《嘯餘譜》裏就有。編者既大鈔《嘯餘譜》,為何不多鈔些呢?這不能不說是“體例不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