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是一個年輕人理想幻滅的地方。經常有記者問我,我們中國會不會像國外那樣出現“垮掉的一代”。我說不會的,首先我認為美國的那一代人其實根本沒有垮掉。而在中國,除非房地產業垮掉,否則年輕人永遠不會有理想。為什麼中國沒有好的公路片,一方麵是中國禁摩,而且交通情況惡劣,另外一方麵是年輕人的理想已經轉變了。
我相信,旅行是大部分年輕人的理想。在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時候,流浪很流行。其實那個時候沒有現在那麼大的生存和經濟壓力,很多年輕人向往去流浪,很多人還真的這麼幹了。但是現在誰說自己要去流浪,這個人一定會被大家認為不正常。所以我們在文學作品和歌詞裏經常看見一句話,就是讓心去流浪,當然身體還在城市裏交房貸。
前幾天,我在電視上看到國土資源部的一個領導講話,大意是說,這個房價我們政府是沒有辦法控製的。這個房價啊,因為我們是發展中國家,而且城市化進程在不斷地推進,大量的人湧入城市,所以我們的房價從長遠來看還是要漲的。但是,我們會通過一些稅收的方式來將漲價的這一部分返還給民眾。
這個方式很新穎。說直接一點就是本來是政府賣地賺了一票,開發商賣樓賺了一票,現在政府決定再賺一票,共賺兩票。其實說房子沒有什麼特別大的意義,已經被大家說爛了。我注意到一點,上海現在的公寓成交均價是203萬。外環以內已經再也沒有單價一萬以內的房子。我們沒有必要拿任何其他社會主義國家——哦,對不起,其他資本主義國家的房價來對比,因為這樣的比較沒有意義。
我身邊的同學,基本上大部分的年輕人,生活中充斥的所有問題就是如何生活下去,尤其在上海這個城市裏。這個城市裏已經沒有夢想,除非你是富二代和無產階級高官的無產兒子,否則你不可能有美好的生活。中國的大城市都是這樣,它毀滅了一百萬個理想,可能成就出一兩個富翁,然後被作為成功學的模範當成另外一種理想存在。
我的同學們無論是生活或者戀愛都非常現實。前幾年,大學開始擴招了,我其實非常讚同,因為其實我並不奢望這些人可以做什麼,但是擴招可以稀釋一下學生中腦殘的濃度。從學校出來的學生們,第一個忙的事情不是自己的事業,而是自己的一套房子。這讓我覺得非常奇怪,因為包括我本人其實都還沒有一套像樣的房子。一方麵是房子代替了以前的戶口,成為了娶媳婦的重要元素;另外一方麵是因為上海這個城市不能給人安全感,人們都需要自己的一個窩。
但是在上海這個城市生活下來的確不容易,汽車車牌三萬多一張,摩托車車牌四萬多一張,房子均價兩萬多,出租車起步費十二元,公交車兩元錢起步,地鐵三塊錢起步,油價六塊多一升。如果這些都和世博會有關係的話,我寧願世博會還是不要開的好;如果和世博會沒有關係,隻和大都市有關係,我寧願上海不是一個大都市。一個真正的大都市,是可以安居樂業的。如果你不富不貪,我基本看不到在滬C牌照不能通行的範圍以內安居樂業的可能性。
衣食住行四個字當中,衣服貴,醫療貴,住的貴,行的貴,唯獨食還不算貴,這個就是無恥的地方。他讓你行不起,病不起,住不起,玩不起,學不起,生不起,結不起,離不起,但唯獨讓你吃得起。它讓你過不下去但又餓不死。
可能有人要說,你在這裏為什麼不提一些建設性的意見呢?其實我最恨的就是這句話。在座的各位,包括新聞媒體的從業者,我相信你們都是抱著理想加入了這個行業,但是到最後也變成了迫於生計。在座的各位嘉賓朋友,任何一個精神獨立、作品帶有批評色彩的人,對於所在行業都有著不少建設性的意見,相信在大家年少不懂事的時候也沒少提過。包括我自己,對於汽車行業,對於文化行業,做的很多不光光是批評。但是你知道,提一些建設性意見是最讓人痛苦的事情。沒有任何一個掌權者需要你的建設性意見,你所有費心想的意見完全得不到任何回饋。與其這樣,我要麼做一個歌頌者,要麼做一個批評者,我絕對不做一個建設者。
最後要說一句,大部分人在上海的生活壓力實在太大了,可能真把這個城市當作冒險家的樂園了吧。你想想看,冒險家應該是有失敗有成功的,如果冒險家永遠成功,那才能叫樂園,而一個城市,如果真是冒險家的樂園,那它勢必將是人民的地獄。
謝謝大家。
編者按:上海郊區(鬆江區、金山區以及崇明縣等地)使用的“滬C”開頭牌照的汽車,不能進入外環以內的市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