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祠堂聽訓(1 / 3)

三月的時候,春寒料峭,薑家的三老爺薑樊枝熬過了一個冬天,終是氣數耗盡,沒於這樣寒惻惻的一個春日。

薑樊枝病了五六年,身子時好時壞,說是氣血上的毛病,但若真要追問人家大夫,又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來。隻說年輕時候勞累了,又縱欲過度,一直這麼懨懨的也不得好。於是老太太一氣之下,就把所有的妾室都遣走了,隻剩下原配妻子一個。

然而那原配也不是個有福的,沒兩年就沒了。老太太覺著原配這一去,衝著薑樊枝也不太好,趕緊又主張給他納了個續弦,說是衝喜。

蘇卿霜便是在這情況下被抬進薑家的。嫁進來以後,除了每日在薑樊枝這個病人身邊端茶送水的照看著,便是做些針黹、讀兩本從娘家帶來早就看爛的書,鮮少出去走動。以至於外人一提到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傻。

的確傻,蘇卿霜想想上輩子的自己,心裏就一團窩火。

把梳子往妝台上一拍,“啪”的一聲,震的她手都疼。

這年她十六歲,還是水靈靈的女孩兒模樣,麵如春花,目若秋水,像一株海棠開在這深宅大院裏,卻是無人欣賞。

她鬱悶的歎口氣,深深的為自己的未來感到擔憂。

陳嬤嬤從外頭走進來,凍得縮手縮腳,看見蘇卿霜又穿的單薄坐在鏡子前,不由的長長籲口氣勸道:“姑娘饒是年輕,也不可這樣作踐自個兒的身子,外頭天冷,沒得受了寒。”說著就拿起件素白底子繡玉梅的鬥篷來為蘇卿霜披上。

陳嬤嬤是蘇卿霜的乳娘,今年四十多歲,團團的圓臉,身材有些發福。去年蘇卿霜從隔壁縣嫁過來時,也就帶了兩個小丫頭並一個嬤嬤。兩個小丫頭也就罷了,和蘇卿霜差不多的年紀,麵皮子薄,又是小孩兒心性,指望不上什麼,唯有陳嬤嬤是個老人兒,還可幫襯蘇卿霜一二,平日裏兩人好的和親母女似的。

“我不冷。”蘇卿霜淡淡笑著,握了握陳嬤嬤的手,問:“今日他們要召我去祠堂了吧?”

她估算著日子,就在今天了。

陳嬤嬤一驚,心想姑娘是怎麼知道的,陪了笑答:“正是呢,方才大夫人叫我去了,說是咱們老爺的喪事已定,讓姑娘去祠堂聽受教誨。”

蘇卿霜不言,末了,歎口氣兒道:“幫我換衣服吧。”

陳嬤嬤見姑娘不抱怨,自己卻忍不住碎嘴道:“姑娘,休怪我老婆子多嘴。當初姑娘嫁到這薑家來,就是頂糊塗的一件事兒。這薑家三老爺都五十幾歲的人了,這年歲這輩分,做姑娘的祖父都綽綽有餘,這也就罷了,偏生還是個病癆子,隻一年就去了。外頭傳的難聽著呢。”

“他們說什麼?”蘇卿霜從容理著鬥篷上的花紋,漫不經心的問。

陳嬤嬤猶豫了片刻,還是如實道:“說姑娘的命硬,把薑三老爺給克死了。”

撫著花紋的手一僵,慢慢的捏緊,光滑的緞麵被揉成了旋渦狀,蘇卿霜抬眸冷笑,“既然我的命硬,為何當初對生辰八字的時候沒有算出來?如今再往這虛妄的事上掰扯,真是叫人寒心!”

陳嬤嬤見姑娘生氣,忙哄道:“正是呢。要我說,這薑三老爺一年前就快斷氣兒了,隻不過因為姑娘,才多活了一年,他們該感恩戴德才是。”

蘇卿霜聽了,知道陳嬤嬤是安慰自己,也很給麵子的一笑。

“姑娘,眼下薑三老爺已經去了,不如你跟娘家通通信,叫他們派人來接你回去。我們姑娘年紀輕輕的,生的又美,便是再嫁亦不難的,何苦把半輩子都敗給薑家?”陳嬤嬤心疼的看著自己一手養育起來的女孩兒,真是比自家姑娘還親,哪舍得她受委屈?

蘇卿霜搖搖頭,“嬤嬤,你不曉得這其中的利害。我娘在府中的地位,你也是知道的,原本就艱難,倘若我這裏再出了事故,娘在蘇家就更待不下去了。至於我爹,當初得罪了官府要抄家,到處求人沒有門路,最後還是薑家幫了一把。說好聽點,我是薑家的三夫人,說難聽點,我不過就是個謝禮。哪有送了禮再收回來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