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帽皮帽也罷,單帽也罷,對於北方大小男人,不僅起到保暖防凍的實際作用,同時像如今之女士們的挎包一樣,也體現著對於自身社會地位的認同、形象美的追求,甚至虛榮心的滿足。
“的確良”開始流行後,“的確良”單軍帽大受愛美之心強烈的北方城市青年的青睞,搶軍帽的現象時有發生,有的青年,當年為了滿足虛榮心,一時衝動,曾使自己的人生付出過慘重代價。
東三省的女性,不論城市的還是農村的,冬季出門必紮頭巾。一般的布頭巾防止被風吹亂了頭發或遮灰擋塵還行,護臉禦寒是肯定不起作用的;起碼得是棉毛頭巾,即粗毛線織成的頭巾,價格比布頭巾貴一倍還多。一“入九”[“入九”,二十四節氣之外的雜節氣,入九是從冬至開始數九天,也就是“提冬數九”,從一九數到九九,意味著寒冷的冬天過去了。],棉毛頭巾也不頂事了,往往還要在頭巾外再戴頂棉帽子。農村多見此種情況。從前農村社員寒冬臘月也需出工勞動,而農村比城市更冷。在城市,機關女性、知識分子女性所青睞的是各色兔毛頭巾和羊毛頭巾,比棉毛頭巾又要貴不少。兔毛頭巾不多見,大抵是養兔的農戶自己紡線織成後賣到城裏的,他們也經常在城鄉接合部的自由貿易市場賣兔毛線。那種市場被取締後,城市裏紮兔毛頭巾的女性隨之而少。羊毛頭巾隻能從商店買到,因為某一時期內哪兒哪兒都買不到羊毛線——是為了保障羊毛頭巾的銷路。於是,紮羊毛頭巾的城市女性,像戴皮麵毛皮帽子的男士一樣,也成為家庭經濟實力優上的證明。但民間總是有民間的應對策略,於是有走街串巷的人專收舊毛衣、毛褲、毛坎肩,收到後洗洗,拆了,將線紡接起來再染染,在黑市上出售,或織成頭巾賣。買的人即使明明看出是拆舊翻新的,因為比商店裏賣得便宜,而且畢竟是羊毛的,亦覺買得挺值。“三年困難時期”以後,也向城市居民發毛線票了。若某戶五六口人,所買毛線夠織一套成人毛衣毛褲或幾件頭巾的了。於是,普通人家的女性,便也有羊毛頭巾可紮了。若以毛線票送人,則像送人糧票一樣,比送人煙酒票更使人愉悅。由於可以買到毛線了,長圍巾便產生了。長圍巾能有多長呢?最長兩米,算上穗長,兩米還多,不但可將頭包得嚴嚴實實的,還可圍頸一匝,且仍有所餘垂於胸前背後。女性們最喜歡的圍法是一端垂於胸前,一端垂於背後,如長辮子姑娘的雙辮的垂法,不但充分保暖,看前看後也都很美觀。
那種長圍巾,起先是民間產物,其問世需有如下前提:
一、家庭經濟狀況較好,衣食無憂,舍得錢買許多毛線織一條長圍巾;
二、家中兒女不會超過三個,大抵兩個——一男一女或一對姐妹;
三、女兒必已參加工作,能掙錢了;
四、她對美是敏感的,父母支持起碼不僅對其追求;
五、她是織物能手且善於創新。
總而言之,在北方,在冬季的城市,長圍巾一出現,不久遂成時髦,進而成為時尚。像有了工作的男青年第一年大抵會為自己買一頂上檔次的過冬帽子一樣;許許多多參加了工作的姑娘們,也急切地想要擁有一條美觀的長圍巾。紡織廠發現市場需求太大了,這才忙不迭地也開始生產長圍巾。
一個事實是,關於衣著方麵的時尚,根本不可能是由底層人所引導的,主要是由所謂“上等人士”或中產階級兒女引導的。前者所引導的,往往影響至中產階級為止,再往下就影響不了了,因為平民百姓受經濟能力所限,對於體現於“上等人士”之身的時尚通常是追求不起的,而中產階級所引導的時尚,則既可影響平民百姓,也可影響“上等人士”。
故中產階級所引導的時尚,比“上等人士”所影響的時尚具有更廣闊更持久的市場前景。
如今,在北方,在冬季,不論城市還是農村,出門在外的女性,極少見紮頭巾者了,圍長圍巾早已成為普遍現象。
四
關於新鞋,我下鄉前的記憶非常有限——隻記得還沒上學時,一年四季腳上所穿基本是母親起早貪黑做成的鞋。不論做單鞋或棉鞋,做鞋底是最麻煩的事,從前有種專由百姓人家的母親們做的家務叫“裱袼褙”,即先打好一盆糨糊,將較結實的布頭一層層裱在木板上,大抵是裱在洗衣板或菜板背麵。裱了七八層後,曬幹或烘幹,另外再裱七八層。裱夠了五六片七八層後,畫上鞋底的樣子,用專穿粗麻繩的大針一針針沿邊縫在一起,剪下;於是一隻鞋底出現了。再接著,需一針針一線線在鞋底上納出一排排一行行的十字花來。一隻成人的鞋底,怎麼也要納出近百個十字花。再大的針也不能直接紮透“袼褙”,得借助錐子和頂針。頂針分兩種,一種凹點小,是用來做一般針線活的;另一種凹點大的,是專為納鞋底用的。錐子是細腰蜂形的,中間的細部,起到纏住麻繩,將其勒緊的作用。城市裏是買不到麻繩的,需母親們用平時留意撿到的粗麻繩頭紡成。那也很費事,先得將麻繩頭拆散成麻絲,浸軟,根據納鞋底所需的粗細來紡。無須紡車,某些人家備有紡麻線的吊架吊錘,在兒女們的協助之下可進行紡線。實際上是一種擰的過程。
這本是一種很古老的做鞋底的方式。自從產生了布,鞋底便是那麼做成的。到我小的時候,中國農村的妻子們、母親們,大抵還在那麼為丈夫和兒女們做鞋。買鞋對於當時的農民而言是極奢侈的事,妻子們母親們不做又怎麼辦呢?我這一代百姓人家的母親們,原本曾是農村女子,她們將在農村做鞋時的技能帶到城市裏,想想也是很自然的事。雖然,丈夫們的鞋一般已不必她們再做了,但老人們還得穿鞋呢,孩子們還得穿鞋呢,若一家中上有老下有小,不做全買,哪兒買得起呀!
鞋底做好後,一雙單鞋便完成了三分之二;一雙棉鞋才算完成了一半。
我上小學三年級時,對母親為我做的鞋是一種無所謂的態度。那時我更在乎的是書包怎樣。書包打補丁會使我覺得有失顏麵,鞋露大腳趾了卻並無怨言。上四年級時,仍很在乎書包怎樣,但同樣在乎起鞋來。那時我的兩個弟弟也上小學了,為三個兒子又做單鞋又做棉鞋的,母親力不從心了。母親做的鞋沒上腳前擺那兒挺好看,穿一兩個月後,不是走樣了就是這兒破那兒破了。記得一年開春,道路特別泥濘,在放學回家的路上,母親為我做的起初挺好看的高腰鞋的鞋腰濕後塌軟了,我幾乎是當成拖鞋穿回家的,一路上同學們都取笑我。我一回到家就大哭起來,說母親為我做的是一雙“假鞋”。母親打了我一巴掌,自己也哭了。
我上小學五年級時,母親有了臨時工作。她用第一個月的工資,為我和兩個弟弟各買了一雙夏季穿的膠鞋。從此以後,母親不做鞋了,想做也難了,因為總熬夜為我們縫衣服補褲子做鞋子,害下了極嚴重的眼病。往後的十餘年裏,母親有工作的時候比沒有工作的時候多,我們兄弟四人和一個妹妹的穿鞋問題不再是件愁事了。間或地,兄弟之間,隔一兩年不定是誰常會穿上雙新鞋。
“文革”前,塑料涼鞋開始在全國時興起來。初時比膠鞋貴,不久比膠鞋便宜了。不論男鞋女鞋,樣式挺多。我中學的同學中,男女生都算上,夏季穿塑料涼鞋的超過三分之二。塑料涼鞋受歡迎的方麵是,下雨天可當雨鞋,不怕濕,洗起來容易,不管多髒,沾水一刷,幾下就幹淨如新了。女生們另有喜歡的理由,便是顏色多,並且,有半高跟。卻也有不被人喜歡的方麵——盡管是涼鞋,但使人腳汗多。
那時,膠鞋的樣式也多了。出了一款叫“網球鞋”的膠鞋,分藍白二色,細瘦,透氣。還出了一款“回力”牌的高級籃球鞋,鞋底是橡膠加海綿的,據說可增加彈跳力。班上有幾名穿“網球鞋”的男女生,穿“回力”鞋的僅三人,一男二女。男生是校籃球隊的,兩名女生是區中學生籃球隊的。她倆可以憑證明買到打折的“回力”鞋,那名男生的“回力”鞋是求她倆代買的。全價將近10元錢,即使打折,一般同學也不敢想。有的女生,仍喜歡黑色的家做的扣襻布鞋——對於女中學生,那是很傳統的布鞋;有的喜歡配穿一雙雪白襪子,因為看過的某部電影中有“五四”女中學生的樣子,給她們留下了深刻的美的印象。我當年看過的電影很少,頭腦中並沒保留下她們那種記憶,卻也覺得別有一種美感。但那樣的女生並不多,較多的反而是不穿襪子而穿黑色扣襻鞋的女生,她們都覺得自己的腳白。確實,她們穿了一冬季棉鞋的腳普遍挺白,便有意無意地顯示。
一過“十一”,對於北方人,進入了一個亂穿亂戴的時節。某日天冷,寒氣乍襲,早上如初冬,怕冷的人就提前換上了薄棉襖。於是厚襪子派上了用場;可笑的現象是,有的男生既穿厚襪子也仍穿塑料涼鞋。那是因為家庭生活困難,除了腳上那雙塑料涼鞋,另外再沒有鞋了。同學們都明白這一點,絕不會取笑他們,而他們是最早穿上棉膠鞋的同學。
所謂棉膠鞋,是一種厚膠底細帆布鞋幫的鞋。鞋幫之內,或夾棉花,或夾氈片,是最便宜的一種過冬鞋。以男性而論,從中學生、高中生到大學生到工人,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穿棉膠鞋,一律黑色,區別隻不過是新舊而已。
有的中學女生也穿棉膠鞋,但大多數中學女生穿棉布鞋,家做的或買的。棉膠鞋無男鞋女鞋之分,一種樣式,穿在腳上像娃娃魚頭,想使之美觀點是根本不可能的。若一名中學女生是家中愛女,即使家中經濟狀況不算好,穿不上一雙買的棉布鞋,甚愛她的母親也會提前為她做好一雙的。一般而言,母親們為女兒們做的棉鞋,樣式和保暖性絕不比買的差,有的比買的還好看;因為母親們也是在通過女兒展現自己做鞋的水平呀。
若一名中學女生穿的是家做得好看的棉鞋,那麼她在女生中是最受羨慕的;證明她是愛女嘛!
若一名女生穿的是買的棉鞋,證明她家的生活水平挺優上,也暗受羨慕。
若一名女生穿的是一雙和男生一樣的“娃娃魚頭”,並且是舊的,還打了補丁,那麼普遍的男生內心裏是同情她的,對她反而更友善。
若一名男生與同學爭論什麼時似乎非占上風不可,並且還穿雙新膠鞋,對方往往會諷刺他:“不就是穿了雙新的‘鯰魚頭’嗎?神氣個什麼勁呀你!”
確實的,不是大家在每個冬季都有雙新的棉膠鞋可穿,多數男生的棉膠鞋是舊的,補過的,穿了兩三個冬季的;大家穿那樣的棉膠鞋過春節很正常。
我下鄉前沒見過幾個穿皮鞋的男女。在我們那所中學,在夏季,我僅見過一名穿半新黑皮鞋的別的班的女生,而且僅見過幾次;她的父母也都是中學老師。
在20世紀80年代前,皮鞋這一種鞋,與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中國的大人孩子無關。穿皮鞋的國人,比如今住豪宅、開豪車、戴名表、用名包的人少得多。
當年,一雙“大頭鞋”也極受中青年男人羨慕——鞋頭、鞋幫、鞋跟全包了翻毛牛皮;鞋內有厚厚的羊毛;鞋跟是一寸多高的厚牛皮一層層壓成的,特別結實,也特別保暖。就是太沉了,一雙大號的將近五斤重。原本屬於發給東北地區野戰軍、邊防軍、公安幹警、消防隊員們的冬季配裝鞋,“特供”有餘,轉批給了民間的“後門”單位。美觀是談不上的,保暖卻是別的任何鞋沒法比的。
1966年至1968年6月之間,是我初中畢業下鄉之前的時期。這一時期我再沒穿過新鞋,所穿或是父親從四川寄回家的勞保鞋,或是鄰居盧叔收破爛收的破舊鞋。父親寄回家的,是他在工地上留心撿的,刷洗過了,修好了。盧叔收回來的,若我挑選了,隻能自己修補。
那兩年間,我除了將我們的家裏外掉牆皮的地方抹好了,將火牆、火炕、鍋台翻修了,還學會了補鞋。當然並沒拜師學,算是無師自通吧。棉膠鞋的其他部分好補,對於我難補的是鞋尖,因為看不見針,常紮手。較容易修的是塑料涼鞋——將斷開的地方削薄,將刀片燒紅,以削薄的地方夾住,捏緊,同時緩緩抽出刀片,往往一次就可大功告成。自然,燙傷了手的情況在所難免。
我是知青的六年間,冬季一向穿的是棉膠鞋。大約在第三年,黑河市的商店裏忽現男女“高筒”皮靴,靴腰幾乎及膝,絕對是上等牛皮製作,售價近50元。我們團因地處寒冷區域,有9元多寒帶補貼,平均月工資41元多。連裏幾名男女知青買了那樣的靴子,但也不可能穿那麼高檔的靴子參加勞動呀,參加軍訓也不對頭哇。連長指導員都隻不過穿“大頭鞋”,戰士穿雙那麼高檔的黑光鋥亮的“高筒”皮靴站在隊列中算怎麼回事呢?所以,穿著那種靴子的知青在出早操中一亮相,立刻受到了嚴厲批評。
連長生氣地訓他們:“朱德總司令和十大元帥們新中國成立後還沒穿過這麼高級的靴子呢!你們名曰戰士,實際上也是知青,是來接受再教育的,每月掙40幾元工資找不到北了,想幹什麼呀?!”
“用自己掙的錢買的,這屬於個人自由。”
“我們這也是促進生產嘛,沒人買,廠家和商店豈不虧死了?”
他們中有人頗為不服。
指導員接著訓道:“本連隊絕不給你們這種自由!誰敢再穿,我批準,沒收!什麼促進生產,鬼話!50來元錢花在父母身上,孝敬孝敬他們,或為弟弟妹妹買幾件衣服,就不能促進生產了?本連隊就是不慣你們這種愛臭美的毛病!”
連長指導員態度強硬,後來那幾名知青還真不敢再穿了。隻能帶回家去,冬季探家時穿著過一把“耍帥”的癮。
以前我隻在戰爭內容的小人書中、電影中見到高級軍官穿那種靴子,而且是外國軍隊的高級軍官——在現實中從沒見過,可算開了眼了。
此事也能間接說明,當年的知青,因有兵團與插隊的區別,命運情況是多麼的不同。50來元——大多數插隊知青一年才能掙那麼多錢,而且算挺幸運的了。
五
在北方的冬季,光腳丫穿棉鞋是不明智的,再保暖的鞋也會影響保暖。特別是學生和上班族,幾乎一白天腳不離鞋,不穿襪子的話,即使新鞋,不久便會先從鞋內將鞋穿壞。棉襪子既是為了增加保暖性,也是為了保護鞋裏子。
所謂棉襪子,無非便是厚線襪子、毛線襪子、氈襪子。我上中學前,化纖混紡織品尚未出現,厚線襪子是指雙層的線襪,穿著很舒服。缺點是毫無彈性,穿幾天襪口就鬆了。若鞋大,走著走著,襪口就移到腳心了。家長們為是小學生的兒女買的或做的鞋總是會大些,希望兒女能多穿幾年。故當年的小學生做操時,在體育課上跑步時,經常會蹲下身去,不是踩鞋跟了,是提襪子。
我是中學生後,化纖與棉線混紡的紡織品出現了,比純棉線襪貴,但因為結實耐穿,彈性強,極受青睞。不似現在,人們即使買雙襪子,也要問是不是純棉的。倘不是,往往就走開了。
純棉線襪子也罷,化纖混紡的也罷,新襪子像新鞋新帽子一樣,也是當年的小學生中學生不敢奢望的——我這一代人中的大多數,當年穿舊衣服、戴舊帽子,穿舊鞋子舊襪子已自幼習慣了,對得到新的每會受寵若驚。即使父親們穿的襪子,往往也是經母親們的手補過的。當年不少人家有襪底板,是專為母親們補襪子用的,一般是木製的。卻也有銅的,少見,屬於老物件。證明在新中國成立前,生活較好的人家,也不是一雙襪子一旦穿破就扔了的。連襪底板都是銅的,足以間接證明日子過得不差錢啊。
有的母親們,入冬前會為丈夫做一雙布襪。布襪非是一般樣式的襪子,而是像高鞋幫的鞋一樣的襪子,雙層的,夾棉花,既保暖,又舒適。她們的年齡一般不超過中年,出嫁前便是做針線活的能手;並且夫妻感情好,孩子少,也並未與老人共同生活,日子過得比較省心,有那份精力和心情來做。
若已是老夫老妻了,兒女多,又沒工作,還得照顧老人,那樣的母親們就沒精力沒心情為丈夫做雙襪子了。丈夫們再舍不得花錢買呢,那就沒別的辦法了,他們隻能穿鞋前用舊布包腳了。在北方,在城市,大男人們那樣穿上棉鞋不是稀奇現象。百姓們誰家的舊布都不少,被麵、褥麵、衣服、褲子破舊得不能用不能穿了,母親們就會將還算結實的部分剪下收起來,以備縫補什麼時用,也為丈夫們冬季包腳時用。
若連“一家之主”都沒有雙襪子可穿而用布包腳,兒女們又有什麼資格不那樣呢?但若女兒已是中學生了,則可能成為那樣的家庭中唯一有雙襪子可穿的人。男人女人有別,在底層,也體現在對將是“大姑娘”了的女兒們的穿著的優待方麵。同是中學生,女孩子在外人眼裏穿著是否體麵,似乎尤其關乎父母的麵子,一戶人家的麵子。
在我成為中學生至下鄉前的幾年,冬季裏經常以包腳布代襪子。我家兄弟四人加一個小妹,都穿襪子是買不起的,穿襪子的優先資格屬於四弟和小妹,他們年齡尚小,不會用包腳布。
每天晚上脫鞋上炕後,我們都會將包腳布壓在炕席下,早上再用時,已烤得熱乎乎的。還能用則隔幾天洗一洗繼續用,不能用了扔了也就是了。習慣了,倒也不覺麻煩了。
當年,城鄉差別也挺大的。但在生活的許多細節方麵,幾無差別可言。這許多方麵,普遍體現於城市的底層人家。因為底層人家的父母若不將農民時的生活方式照搬到城市,日子是很難往下過的。
當年,幹部人家的生活方式,能以最快的速度城市化起來。並且,會比老城裏人的生活方式更城市化,城市化到更講究的程度。盡管,身為幹部的人,以前也是農村人,甚至是出身貧苦的農村人。
我這一代人中,隻有極少數冬季裏會有雙毛襪子可穿,其中包括幹部家兒女。
至於氈襪,往往隻出現在林區的供銷社裏。林業工人工資高,他們的工作主要在野外進行,氈襪對於他們實屬必要。